第十九章 凤鸣枪
祁峰不明白自己到底爱不爱柳含烟,但他知道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这个师姐。
正是这种感觉,让祁峰很矛盾。
有的时候,他希望柳含烟真是自己的姐姐,但是他又非常讨厌这个想法。
因为在徐文松之前,青云子只有两个徒弟——柳含烟和祁峰,而柳含烟又比祁峰大三岁,在祁峰的记忆里,青云山上照顾他最多,对他最好的人就是柳含烟。
早就想抱一抱她,可是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就像一根绳索,把祁峰捆的结结实实。
眼下,这个想法居然成为了现实!
看着怀中昏迷不醒的柳含烟,闻到她身上淡雅如兰的香气,让人忍不住的心疼,想去怜惜。
祁峰不由自主把柳含烟抱得越来越紧,把头低了下去。
猛然,看到柳含烟嘴角溢淌着的黑血,让祁峰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手臂一松,险些将柳含烟扔到地上。
祁峰灵台的一点清明,救了柳含烟的命,
先前给柳含烟吃的药,显然没起任何作用。反而加重了柳含烟的伤势。
祁峰觉得有些蹊跷,苦于没有青灵丹那样的疗伤圣药,他先将一粒吊命用的丹药塞进柳含烟的嘴里。
然后用手指沾了一点柳含烟嘴角上的黑血,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没有任何气味,又用银针试了一下,没有毒的迹象。
“师姐什么时候受的伤?而且不是毒?”搭着柳含烟的脉,祁峰皱起眉头,因为他根本就没看到宇文枫曾打了柳含烟一掌。
起先,祁峰认为柳含烟吐血昏倒,是因为拎着两个人,跑了很久,又从悬崖上跳下来,脱力所致。
如今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原本应该鲜红的血,变成了黑血,脉象混乱,这足以说明柳含烟另有伤情,而且一定很重。
不明伤势,便无法用药。
眼见柳含烟气息愈发微弱,祁峰已没有时间再可以耽搁。
咬咬牙!祁峰决定做一件让他想起来都面红耳赤的事情。
脱衣验伤!
若是外力所致的内伤,基本上不在前胸就在后背。
略一思索,祁峰觉得后背最有可能,因为这逃命的一路上,他没发现有人在柳含烟前面出现过。
把柳含烟扶着坐起,为了防止摔倒,祁峰在后面一只手揽住柳含烟的纤纤细腰,用另一只手轻轻将她的衣服褪下。
香肩之下,是一片细腻如脂,白皙胜雪的肌肤。
祁峰用力咽了口唾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极力保持着清醒。
把柳含烟的腰囊摘下,衣服已经褪到了腰际,一个触目惊心的掌印出现了。
掌印成紫红sè,边缘发黑,五根指印清晰可辨!
祁峰一眼就断定,这一掌有问题!
想到方才用银针试过柳含烟嘴边的血,并没有验出来有毒,祁峰决定从这里再取点血。
银针刺破掌印的正中,一滴黑血凝聚而出。
祁峰看看银针依然没有变化,旋即取出一块白sè的方巾,把那滴黑血轻轻一拭,然后摸出一个瓷瓶,倒了一些药粉在那黑血上,瞬间,方巾上黑血浸染的地方变成了湛蓝sè!
“镇元散!”祁峰小声嘀咕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则显得轻松了很多。
这镇元散,是一种抑制体内真气的药,因为习武之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第一时间提聚真气,防身护体,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条件反shè。若是受了伤,需要治疗,很有可能会无意识的伤到医者,所以青云山配制了这么一种药,可以抑制伤者体内真气,令其暂时无法运转,根据用药的剂量可控制效力的长短。
其实算不上是一种毒,毒xìng很小,加之是宇文枫用劈空掌力打的,难怪银针会验不出来。
而祁峰第一时间给柳含烟吃的药则是用来补气归元的,是一种激发体内真气的药。
一个要抑制,一个要激发,两股药力碰到一起,柳含烟就遭了大罪,险些因此丧命。幸亏发现的及时,否则一会就不只是吐黑血的问题了,恐怕胆汁胃液之类的都会被来回冲荡的真气给逼出来。
祁峰用力抽了自己一记耳光,暗骂道:“蠢货!差点把师姐害死!”
弄清楚真相就好办了,几颗理气疏经的丹药喂下去,眼瞅着柳含烟脸sè渐渐红润起来,呼吸、脉象也趋于平稳,祁峰一颗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下。
手忙脚乱的给柳含烟把衣服穿好,祁峰远远的坐在一旁,等着她醒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柳含烟发出一声嘤咛,幽幽转醒。
翻身坐起,柳含烟只觉得胸口一阵恶心憋闷,她回想起自己拎着吕飞鸿和祁峰冲出青云阁,被人从身后打了一掌,虽然借着身法卸去了大部分力道,但还是受了些内伤。一路狂奔之后又接着跳下神仙梯,半途忽然发觉真气竟然提而不聚,难以为继,强撑着到了崖底,自己就再也支持不住,然后……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祁峰!吕飞鸿!”想到这里她急忙四下张望,一眼便看见祁峰正面带笑容,远远的看着自己,
柳含烟试着将真气运转一周,发觉只是有些内伤而已,并不太重。心下稍定,她慢慢站起来向祁峰走去,却总觉得身上的衣服有些别扭,思忖着可能是跳神仙梯的时候抻扯所致,便没放在心上,只是将衣服稍作整理。
祁峰却因柳含烟的动作,惊的心头一阵狂跳,生怕被柳含烟察觉出什么异样,一时间六神无主。
看见祁峰怪异的表情,柳含烟并没放在心上,她觉得祁峰只是惊魂未定而已。
擦掉唇边的血迹,柳含烟嫣然一笑:“祁峰,你师尊呢?”
虽然那一笑如chūn花绽放,祁峰亦不敢正视,听到柳含烟问起师尊,心头不由得又升起悲切之情,他起身指了指石壁方向,声音低沉的说道:“他老人家已经仙逝了。”
柳含烟顺着祁峰所指,这才看见,吕飞鸿端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双目紧闭,面如土灰,显然已没有了生气。
看到一代鼎鼎大名的西圣,就这么孤寂的死去,柳含烟的心里也些酸涩之味。
轻叹一声,柳含烟转回身道:“想必我们已耽搁太久,还是赶紧离开此地为好。”
祁峰已从悲痛中醒来,他猛然想起些什么,面带疑惑的看着柳含烟:“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师姐?”
柳含烟微微一笑:“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快跟我走吧。”说着她伸手去拉祁峰。
祁峰毫不犹豫的躲开了那只柔荑玉手,往后退了两步,盯着柳含烟:“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为什么你武功之高远超出我的想象?为什么对神仙梯如此谙熟?为什么要救师尊和我?你到底是谁?”
柳含烟被祁峰一连串的为什么问的有些发懵,又觉得十分可笑:“为什么你这么多废话。”说着又一次去拉祁峰,这次她出手如电,丝毫没有给祁峰任何躲闪的机会。
祁峰武功尽失,自然被柳含烟一把抓了个正着。
那只看上去软玉温香的手,却像只铁钳一样,牢牢抓住了祁峰的胳膊,并且极为准确的抓在了穴位之上。
祁峰疼的一咧嘴,冷汗瞬间就从额头渗出,他紧咬牙关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走。”
柳含烟娇笑一声:“你以为我没办法带你走吗?别忘了,我是怎么把你从青云阁拎出来的。”
祁峰被柳含烟抓的有些冒火,正要发作,忽听得头顶上的云雾里,遥遥传来了呼啸之声,而且那啸声急速由远及近!
柳含烟自然也听的真切,只见她脸sè一变,急道:“快走,是沈从容他们!”
祁峰连挣扎的念头都没来得及升起,就被柳含烟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柳含烟拎着祁峰,纵身跃起,几个起落便飘出去十数丈远。
与此同时,祁峰听到后面传来了沈从容等人的声音。
“吕飞鸿!”
“死了!”
“这有个腰囊。”
“一定就在这里。”
“快看!在那!”
“追!”
柳含烟自知已被发现,便狠命狂奔。边跑边去摸腰囊,想用幻灵香阻挡一下。
结果一摸之下却发现腰囊不见了,不由的咦了一声。
形势危急,容不得多想,她只能寄希望于早点跑出这个崖底的峡谷。
柳含烟想跟沈从容拼脚力,简直是天方夜谭。
与西圣吕飞鸿不相上下的沈从容,岂能容她逃脱。
须臾之间,沈从容已追至柳含烟身后不足两丈的距离。只需再有一个起落,就能把柳含烟擒到手中!
柳含烟听到身后衣袂破空之声几到耳边,顿时心里一急,提聚的真气旋即涣散,脚下一个踉跄,绊倒石块上,重心骤然失去,她和祁峰便一起摔倒在地。
腾身空中的沈从容见柳含烟摔倒,脸上露出狰狞:“小贱人!你给我死吧!”整个人如苍鹰一般,猛扑而下!抡起手掌便向柳含烟头上拍去!
眼看着柳含烟的螓首就要被拍成一堆肉糜。
突然!一道耀眼夺目的金sè光芒,洞穿层层雾气,疾如闪电,挟裹着雷霆万钧之势,猛击向还在空中的沈从容!其间竟然还带有一种尖锐的鸣叫之声!
“凤鸣枪!”
沈从容一声惊呼!听到那怪异尖锐的声音,他便认出了那道金光!
毕竟也是活了百多年的老怪物,沈从容应变极快,他把头一偏,打向柳含烟的那一掌,迅猛的横向挥出,轰!一声巨响!正拍在那道金光之上!与此同时,借着掌力反推,身子在空中翻转了一圈,轻飘飘落在数丈之外。
两股巨力的碰撞,激起了一阵灰尘!
待到烟尘散去,沈从容看到柳含烟的身边,站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于此极不协调的是,那老太太手里提着一杆丈许长,鹅卵粗细,通体泛着金sè光芒的长枪!
这个老太太,虽然看上去年事已高,面容消瘦,却眼含星光,威仪不凡。
与此同时,沈天麒、沈天麟兄弟二人已来到了沈从容身边。
青云子沈天麒一见这老太太和那杆长枪,便略带犹疑的说道:“这莫非是……”
沈从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老太太,点点头:“没错,是凤鸣枪!”
得到答案,沈天麒倒吸一口凉气,问道:“祁峰、柳含烟怎么跟凤鸣枪搅和到一起去了,看样子他们好像是一起的。”
柳含烟早已拉着祁峰站在了那老太太身边。
只见她向老太太深施一礼:“弟子柳含烟,拜见师傅!”
沈从容听到柳含烟叫那老太太是师父,顿时一愣,他转头看了看沈天麒。
青云子沈天麒也是一头雾水,“怎么我的徒弟变成那老太太的徒弟了!”
想到此处,他脸罩寒霜,沉声喝道:“柳含烟!为师在此,还不过来,磕头认罪!”
柳含烟冷眼看着沈天麒,就像看着仇人一样,眼神犀利如刀,一言不发!
青风子沈天麟见状暗皱眉头低声道:“哥,莫非她知道了?”
沈天麒轻轻点了下头:“很有可能!”
沈从容没有理会两个儿子的窃窃私语。
他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那个老太太身上离开!
沈从容忽然眯起眼睛,嘿嘿一笑道:“敢问这位老夫人,可是姓韩?”
那老太太面无表情轻轻一抖手中的长枪:“废话!凤鸣枪姓过外姓嘛!”语气寒冷如冰。
呵呵!沈从容又是一笑,面对老太太的出言不逊,他似乎毫不在意:“那老夫人又如何称呼?”
老太太哼了一声道:“老身,韩香桐!这下你满意了吧。”
沈从容这下更是满脸堆笑道:“老夫人,果然是中圣之后,这就好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呸!不要脸!谁跟你是一家人!”韩香桐一点面子也不给,啐了一口浓痰。
这下沈从容的脸sè有些难看了,沈天麟见到父亲受辱,顿时火冒三丈,指点着韩香桐骂道:“老乞婆!别给脸不要脸!快点把柳含烟那个小贱人还有祁峰乖乖交出来,否则马上就打发你上西天!”
“混账!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韩香桐还没说话,沈从容先骂了儿子一句。
骂完了儿子,沈从容脸sè稍霁,依然笑盈盈的说道:“小儿无礼,韩老夫人莫要见怪。那柳含烟和祁峰都是我青云山犯戒之人,还望韩老夫人通达,让我带回去处置发落。”
韩香桐闻言居然笑了,居然还露出了一排整洁的牙齿:“哟!你的意思是说老太太不通情达理咯。好吧,含烟和这个小子就在我身边,你们过来带走便是。”
“这……”沈从容一脸的尴尬。他在心里把这个韩香桐一顿大骂:“你个老不死的臭婆子,让我们去你身边带人,若被凤鸣枪捅上一下,焉有命在!”
就在沈从容苦思对策之时,身边的沈天麟却再也按耐不住,自腰间拔出软剑,飞身跃出,直向韩香桐刺去!
“不可!”沈从文一见儿子跃出,顿时大惊失sè,再想伸手去拉,已然不及!
沈天麟的剑光如寒星点点,已把韩香桐笼罩其中,只听他恶狠狠的叫道:“死老婆子,你给我在这吧!”
其实沈天麟的年纪也不小了,对于中圣凤鸣枪的事他也知道的不少,只可惜,他从来没见过凤鸣枪,也从来不相信一个女人能把一杆大枪用到极致。
不过很快,他便后悔了。
就在漫天剑光即将撕烂韩香桐的时候,一声尖锐的鸣叫,响彻山谷!雾气瞬间再次被冲天而起的金芒穿透,锋利的枪尖闪动着嗜血的寒光,后发先至!叮的一声脆响,空中满布的剑光旋即消散不见!紧接着沈天麟发出一声惨叫,倒飞出去,与此同时沈从容也已经飞身赶到,在空中接住了沈天麟,却不成想竟被沈天麟的惯xìng冲的身形一滞,当即落下,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站稳!
沈从容低头一看,肝胆俱裂!
只见沈天麟的左胸上赫然被洞穿了一个窟窿!里面的心脏烂如肉酱,人已气绝身亡!
沈从容悲恨交加!仰天怪叫:“韩香桐啊!你好狠的手段!还我儿命来!”
沈天麒见弟弟遭遇了不测,急忙来到父亲近前,他脸上没有丝毫悲愤之情,相反还隐隐有种鄙视和不屑。
沈从容把沈天麟的尸体交到沈天麒手中寒声道:“好生看管你弟弟的遗体,带为父去擒了这个老乞婆,剖心挖肝为你弟弟陪葬!”
沈天麟沉着脸接过弟弟的尸体,随即退回原处。
沈从容从怀里掏出一副散发着幽蓝光泽的手套带在了手上,祁峰远远看见,悄悄说道:“小心,有毒。”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是他心里还是希望这个老太太能击败沈从容。
韩香桐闻言哧的笑了一下:“就这么个爪子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祁峰心道:“这老太太果然狂的紧!”便不再作声。
沈从容一步一步缓缓逼近了韩香桐!
韩香桐手握凤鸣枪,也一步一步迎着沈从容走去!
直到相距不过一丈左右,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峡谷中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这种寂静让人无比压抑!
蓦然!
风起!人动!
短暂的寂静瞬间便被打破!
幽蓝的奇诡与金芒的绚烂猛烈的交织在一起。
如烟花般绽放!
旋即,烟花中飞溅出点点鲜红,似碎裂的玫瑰花瓣般飞舞!
烟花消散,峡谷再次回归寂静!
但此刻的寂静中,能清楚地听到一个粗重的喘息之声。
沈从容面sè苍白的看着地上。
地上,有一只断手,断手上还戴着一只闪动着幽蓝光泽的手套。
那是沈从容的手。
韩香桐提着凤鸣枪,面无表情,稳稳的站在那里,就仿佛她从来都没有动过,地上那只断手与她无关。
沈从容没有说话,转身便走,很快便消失在了雾中。
沈天麒见父亲断掌而去,眼含怨毒的看了一眼韩香桐,把弟弟沈天麟的尸体往地上随意一扔,转眼也消失在了雾中。
柳含烟见状急忙叫道:“师傅!别让他们逃了!”
韩香桐似乎没听见一样,目送着沈家父子离去,这才走回到柳含烟身边。
“走!”只说了这一个字,韩香桐便吐出了一口鲜血!她用凤鸣枪拄着地,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又说了一次:“走!”随即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大枪撒手,两眼一翻,摔倒在地,已然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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