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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移孝为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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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只好站在门口外面,轻声地回道:“听说……高闯王攻打西安,在黑水峪中了官军埋伏,被孙传庭俘获走了!”

高杰大惊失色,他出去一把抓住李二,急切地问:“你说谁被官军俘获啦?”

“闯王高迎祥。”

崇祯的御书房内,一派欢腾。似乎已是久违了的欢声笑语,正绕梁回荡在崇祯的身边。

生擒闯王高迎祥,这是崇祯在近一年之内最令其兴奋的大事。自从农民军烧了凤阳、掘了大明的祖坟之后,崇祯便对农民军咬牙切齿,视为不共戴天的死敌。而农民军中势力最大、最令崇祯为之头疼、胆寒的,也就是这个闯王高迎祥。他不仅兵多将广、坚甲铁骑、将卒亡命而锐不可挡:且队伍训练有素、组织严明、通晓阵法,故被大明臣将称为狡不可挡、悍不可挡。

为剿灭高迎祥,崇祯特调五省总督洪承畴“专办迎样”,并调升孙传庭为陕西巡抚,协助洪承畴追剿闯王高迎祥。孙传庭这山西边关大汉,果然不负众望,于当年七月,引高迎祥进入黑水峪埋伏圈,经过四天四夜的连续激战,加之连日大雨不停,困在山谷荒野之中的高迎祥粮饷断绝,溃不成军,闯王高迎祥也因病被擒。

如今,这么一个令人心悸胆寒的混世魔王被押解来京,这消息怎能不让崇祯开颜大笑呢!

升任首辅、志得意满的温体仁,刚刚接任不久便获此捷报,自然也是喜不自胜。温体仁手指洪承畴,热情赞誉:“洪总督谋略超群,摆脱李自成三路设伏,亲自械送贼首高迎祥抵达京师,一路辛苦,功勋卓绝啊!”

“赐洪先生蟒袍、玉带!”崇祯对洪承畴早就熟悉。其曾祖父洪以诜,官至太子太师、武英殿大学士;祖父洪有秩,为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而其父洪启熙,官位与其祖父相同,也是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

出身于这样高官显宦之家的洪承畴,从小便知书明理,熟谙兵法,早在二十四岁那年,便高中二甲进士;而立之年,被擢升为两浙提学道佥事。三十五岁时(即天启七年,公元一六二七年)升为陕西督粮道参议。三十七岁,(即崇祯二年,公元一六二九年),一次陕西农民军兵犯耀州,洪承畴仅以部分官兵和当地乡勇,智取勇斗,乘雷雨之夜,将其围歼。

从此,洪承畴的文韬武略得以展露,加之他勤于政事、公正执法,官声政绩,满朝一片赞誉。洪承畴也由是得到崇祯的青睐,官职步步高升,如今已一跃而成西北五省总督之封疆大吏。

崇祯对洪承畴的官声政绩虽说了若指掌,但因洪承畴一直戍边在外,追剿农民军,故崇祯与洪承畴召对的机会并不多,甚至对洪承畴的相貌也不十分熟识。今见洪承畴仪表非凡,相貌堂堂,龙心大悦!他上前扶起跪拜的洪承畴,亲切有加说:“朕倒要看看这个闯贼高迎祥长的什么模样?御审廷判!活剐凌迟!”

王承恩手拿塘报走进,这位老太监见多识广,—向宠辱不惊,但今天他却脚步轻快,喜笑盈腮:“万岁爷,满夷皇太极遣使送来议和信。”

崇祯一听,连忙惊讶起身:“皇太极要求和?怎么说?”

“不是求和,是议和。”王承恩展开议和信读着,“大清国皇帝致书明国皇帝……”

“行了,不要读了!”崇祯挥手制止王承恩,“这个皇太极,他消息倒很快呀!看朕消灭了高迎祥,扫平了内乱,就想议和了!哼!什么‘大清国’,本我建州一隅之地,竟也想跟我大明平起坐啦?”……

崇祯一口回绝并辱骂大清国的消息传回大清的崇政殿后,皇太极直气得一拳击在桌子上:“这个崇祯小儿无理!拒绝议和,反欺我辱我大清,朕当与他决一死战!”

由于崇祯的刚愎自用,不善策略,使大明王朝再一次失去议和的历史机遇。继阿济格侵扰之后,崇祯十一年(公元一六三八年)九月,多尔衮率领十万清军再次大举进兵,而沉浸在狂妄自负之中的大明王朝,对此竟毫无所知,浑然不觉。

熙春院,这所京都的世外桃源,到了晚上门前依旧是红灯高悬、轻裘肥马;而庭院内,亦依旧是风吹竹韵,月媚花容,宛如人间仙境。

正自春风得意的西北五省总督洪承畴,他没有乘驷马高车,而是轻车简从来到熙春院,他身着常服,只携两名随从走进了大门。

两名随从守立在外,洪承畴独自走入客厅。洪承畴对这里并不陌生,因为他每次进京,只要一有闲暇,他便肯定会到这里来留连缠绵,一解戎马征战的疲劳。

妥娘见是洪承畴,顿时笑脸盈盈:“哟!洪总督再次光临敝院,贱妾不胜惊喜,这边有礼了!”说着道了个万福。

“院主太客气了!”洪承畴目视着妥娘,彬彬有礼地,“上次和温大人一同前来,未能尽兴,这次单独造访,再登贵院,一解纷忧!”

“大人屈尊卑院,令贱妾不虞之誉!”洪承畴乃学富五车、满腹经纶的风雅儒将。知书达理,温文尔雅,每次到来都给妥娘留下极深、极好的印象,故妥娘对洪承畴的到来,是发自内心的热忱与欢迎。妥娘亲自为之沏茶端盏:“敢问洪总督:是陪酒观舞,还是伴唱堂会,点叫哪位婵娟美人?”

洪承畴摇头一笑:“老夫一概不要!”

妥娘诧异地:“一概不要?那大人要什么?”

洪承畴两眼直视着妥娘:“要……就要你!”

“要我?”妥娘瞠怒地冷然一笑,“请人人不要见怪,贱妾身为院主,从不做伴相陪。”

“卑职既不要院主执壶相陪,也不要院主抚琴伴唱。”洪承畴礼貌地站起,拱手相邀,“洪某久闻院主芳名,聪颖过人,棋艺高超,只想有劳院主对弈一局。”

“对弈?”妥娘眼望着洪承畴,“洪大人久征疆场,想必搏杀有力,妾身怎敢献丑?”

“见笑见笑!”洪承畴拈着胡须,微微一笑,“巾帼不让须眉啊!院主请!”

一个丫鬟闻声立即拿来围棋,摆好。

妥娘挥手相邀:“洪大人请!”

洪承畴注目凝视妥娘,兴致勃发地说:“对弈之前,先对赋一首如何?”

妥娘系出江南名门,早年与复社东林党人那些诗坛才子多有往还,故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妥娘见洪承畴除下棋之外,还要赋诗,她清楚这是洪承畴对外间传闻的有意试探。而妥娘对这位戎马征战、百战百胜的将帅,除领兵打仗的韬略之外,到底有多少文墨也想趁机窥探一下。于是她毫不扭捏,豪爽地答道:“只要大人高兴,妾身献丑奉陪,将军请赋!”

“那就以此棋相对吧!”洪承畴盯视了一会儿围棋,“对赋方、圆、动、静如何?”

妥娘一笑:“妾身不敏,愿闻其详。”

洪承畴手指围棋,摇头晃脑地:“方若棋盘,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将军督理五边,这方、圆、动、静嘛……”妥娘凝眸一想,立即奉答,“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驰骋,静若得意!”

“好!果然名不虚传、不同凡响!”洪承畴惊诧得竟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双目直视,情由心生,不禁由衷赞叹,“想不到妥娘容颜秀丽,竟如此聪慧有才!”

就在这天的当晚,大明边关的延庆县衙内,一幅巨大的“寿”字条幅高挂中堂。

红烛高烧,男欢女笑。白白胖胖的监军太监邓希诏高坐堂上,喝得醉眼迷蒙。县城内的文武官员齐聚在这里,正在为这位脑满肠肥的太监监军祝寿。

负责驻守的总兵吴国后端着酒杯醉醺醺地说:“邓公公五十大寿,咱们开……开怀畅饮!祝邓公公百岁平安!”说着举杯又一饮而尽。

邓希诏虽已脚步蹒跚,但仍举杯痛饮:“好!咱就喝它个百杯,求个百岁平安!”转身对侍候的兵卒:“来人,摆上它一百只杯子!”

待兵卒们将百只酒杯摆好后,吴总兵手指着酒杯:“都给我满上酒!咱们一杯一杯地喝!”

此刻,只听外面一片嘈杂。

一士卒匆匆跑入:“稟报邓公公、吴总兵!辫子兵打来了!”

众人顿时一片惊恐:“什么?”“这可怎么办啊?”

吴国后一把抓住传令的士卒,上去给了个耳光:“你小子扯淡!惑乱人心!辫子兵打来,本……本总兵怎么不知道?他们还……还在关外哩!”说着将士卒往门外一推:“你给我滚!咱们大家继续喝,一定要喝完这百杯寿酒,祝咱邓公公百岁平安!”

传令士卒从门外爬起来,并没有离去,而是重又踉跄进屋:“总兵大人!辫子兵真的打来了!”

众人一阵骚乱,有人开始往外移动……

邓希诏望望酒杯,又望望起身欲离去的人们:“吴总兵,大家这么一走,酒不喝完,岂不等于咒我邓某折寿吗?”

“站住!”刚欲起身的吴国后总兵一听这话,重又坐下,并厉声喝道,“不喝完这一百杯酒,谁也不许离开!难道你们想让邓公公折寿不成?来,喝!”

传令的士卒急得顿足捶胸:“大人!辫子兵已经破了北门了!”

众人重又骚动……

吴国后望了一眼监军邓公公,见邓公公一脸阴沉,面有不悦,便又高声喝叫:“有我吴总兵在此,你们怕什么!本总兵练就一身奇怪武功,我的肚子是双层肚皮,刀砍不进,枪扎不进!来,还剩十几杯了,都给我喝……”

吴国后的“完”字尚未出口,多尔衮冲进屋来,手起刀落:“去你娘的双肚皮,到阴曹喝去吧!”

吴国后翻眼看了一下多尔衮,“你是谁”三字未及出口,便“啪”地一下栽倒在地!

太监邓希诏如梦方醒,跪在地上举剑连声呼叫:“饶命!将军饶命!本监军献出尚方宝剑”

多尔衮接过尚方宝剑,拔出鞘来,哈哈大笑地用力一挥:“进兵居庸关!”

此刻的熙春院内,洪承畴和妥娘还在挑灯对弈。看来二人不知是真的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夜色虽深,二人仍都无意离开这棋盘。

洪承畴手执白子推向黑白交织的棋盘,目视妥娘,神采飞扬地说:“可要当心啊!不要中了我的十面埋伏噢!”

妥娘并不示弱,她将一枚黑子捏在手中,凝视着洪承畴,眼里陡生异彩:“明知十面埋伏,也只好铤而走险啊!”说着故意将黑子投了下去,“中就中了,看将军怎么办吧!”

“那就只好吃了!”洪承畴并没有去吃黑子,而是一把握住妥娘玉手,用一双火辣辣的目光,直视着妥娘,“洪某幸见娘子,今生不再期求!妥娘,嫁给我吧!我俩终生为伴,结为秦晋……”

妥娘心中一动!她虽然早就看出了洪承畴的心意,但一经正式提出,她还是激动得心跳不已。其实,她对洪承畴也是早就心生好感,似自己这等青楼女子,已是这般年华,早应选择一个归宿。但心高气傲的妥娘,看不起京中的那些高官显宦,每当人们提及此事,她都一概婉拒。可对于洪承畴,虽然来往次数不多,但自打见第一面起,她便怦然心动。几次交往下来,她发现洪承畴不仅相貌伟岸、仪表非凡,而且的确谈吐儒雅、胸有韬略,难怪为当今圣上倚为国之干城。妥娘虽然眉目生情,但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抽回自己的纤纤玉手说道:“妾身虽命薄青楼,还不愿意成为没有名份的小妾!”

“不不不!是为次妻!次妻!”洪承畴又紧紧握住妥娘的手说道,“人生得一知已,斯世当足矣!名份虽为次妻,可我的心永远在你的身上,我洪某对天起誓!”

“谁要你起誓了?”妥娘嗔怒含笑地说,“妾身风尘十年,食则珍肴,衣则锦被。那些达官贵人,风流才子,对我们吟诗作赋,捧为花魁,一俟桃花落红,年老色衰,还不是弃之如敝帚!”她含情脉脉地睥睨一眼洪承畴,“只要你真心待我,即使为侧室,倒也无妨在意。”

“妥娘!洪某与娘子结为百年之合,也不枉为一生!”洪承畴见妥娘应允,激动地站起上前一把揽过妥娘腰身,拥抱在怀中,两片火烫的嘴唇凑上去,正要亲吻……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洪大人!洪大人!”

洪承畴舍不得放开妥娘,他一边搂抱,一边喝问:“什么事?”

门外的声音:“清兵已经入关,皇上有旨,令大人火速返回西北镇剿闯贼,以防其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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