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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引狼入室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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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经过一番急风暴雨之后虽然小了,但却依然淅淅沥沥、没完没了,让人愁烦。

其实,此时更愁烦的是陈圆圆。被送回储秀宫后,她一边穿衣服一边抽泣。想起刚才那场莫名其妙的玫瑰色噩梦,至今仍是委屈和不解:“民女到底犯了什么错?……”

站在一旁准备送她出宫的,虽然还是来接她时的那几个太监,但此刻却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恭顺,他们不耐烦地听着陈圆圆的自言自语,冷冷地嘲讽起来:

“算了吧,姑娘,别哭了,快上轿走吧!”

“哎,能不能当上娘娘,光脸蛋儿长得好不行,还得看命!”

“走吧,只当做了一场当皇妃的梦吧!”

陈圆圆擦去眼泪问:“上哪儿去?”

“皇上把你给了田国丈。”

天还没有全亮,便启程了。

紫禁城外,仍在下着淅沥小雨。还是来时的那条路,可陈圆圆原先那座八人抬的大轿,换成了两人抬的普通小轿,四面的帘子都紧盖着,黑糊糊地,已经远没了来时的威风。

路很湿滑,加上天色又阴又暗,太监们又是专找那狭窄不平的偏僻小道,坐在轿中的陈圆圆被颠来倒去,她越想越屈辱,越想越卑微,自己兴致勃勃而来,最终竟落得这么个下场!她想着想着,泪水不由得又垂落下来,她百思不解:“民女到底犯了什么错?”

此刻的田府却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人们早早地都在忙忙碌碌,一派喜气洋洋。

田弘遇更是容光焕发,兴奋地在亲自指挥清理他准备用以金屋藏娇的后庭院落。田府原本是九千岁魏忠贤的府宅。魏忠贤历经几朝的修缮扩建,如今已是仅次于皇宫的私人府第。而其中点睛之笔的后庭院落,更是一处极为幽静的所在。如今假山花园,装点一新,而室内布置、摆设,其奢靡程度竟毫不逊色于储秀宫。

“国丈大人,陈姑娘到了!”

“快把大家都叫出来,到府门口列队相迎!”

陈圆圆的小轿到达府门口时,田府家人已齐刷刷地排列在两旁。

小轿落地,满面凄愁并带有泪痕的陈圆圆缓缓从轿子走出,她惊愕地看着这一切。只见田弘遇神采飞扬地迎上来,脸上洋溢着一种无法掩饰的喜悦。

其实,岂止田弘遇,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少女?更何况是陈圆圆这样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女性?崇祯之所以做出如此不近人情的举措,实是因如今的大明天下已是风雨飘摇、焦头烂额,太让他烦心了!就在崇祯从牢狱之中放出孙传庭、加官进爵、欲倾注全力剿灭农民起义军之时,大清的皇太极趁机再度入侵中原,先后攻陷蓟州、真定、河间,再抵山东,攻克临清、衮州,致使鲁王被俘自杀。后又分兵转取泰安、青州、莱阳,再陷顺德,取道彰德北上。大明京师岌岌可危,可朝中已无兵可派、无将可遣。

第二天的朝堂上,文武百官都跪伏在地,噤若寒蝉。殿内气氛森严,几近窒息。

崇祯手拿着报急的塘报烦躁地在走来走去,脸上如同一块生铁、冰冷而又严厉:“众卿平时皆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滔滔不绝,今日令众卿出谋退敌,怎么都三缄其口,难道全成了哑巴啦?”

崇祯虽厉声斥责,可半晌仍无人答话。崇祯只得再次高声呼唤:“满朝文武,难道无一人像孙传庭将军那样,肯领兵出战,为朕分忧?”

崇祯见依然无一人回答,便走下龙椅,来到黑压压的人群中,可当他走到谁身边时,谁都赶紧将头低下,均不敢对视。

崇祯看着这些,大为悲哀,他转回龙椅坐下,眼中含着热泪,悲怆地喊天唤地:“想我大明王朝,祖宗栉风怵雨之天下,若一朝失之,朕何面目见祖宗于地下!罢,罢!朕自己去督师,亲决一战,身死沙场,也好无恨无悔地去见先祖、也好瞑目哇!”

众朝臣一听,顿时一片纷乱:“不可,不可!”、“万万不可!”、“皇上一国之君,怎可轻易亲赴前线?”、“请皇上三思!”

身居首辅的周延儒,见此情况,只好硬着头皮、挺身出奏:“启禀万岁,臣虽不才,但愿自请督师。臣世受皇恩,今闯贼内乱,孙传庭无法分身;而将中善战者,唯宁远总兵吴三桂,亦镇守边关,不克分身,臣身为首辅,责无旁贷,请提兵东行,奋力退敌!”

“卿真愿亲往督师?”

“主忧如此,臣敢不竭力效命?”

“卿能如此,朕复何忧?”崇祯转怒为喜,“周卿此行,乃代朕督师。传旨:明日正阳门设宴,为周先生督师壮行!”

周延儒是在崇祯二年(公元一六二九年),即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阁的老臣,后因与温体仁不和,遭温体仁排斥而罢仕。温体仁和薛国观这两位先后继任的首辅,均因战事不利而被赐死之后,崇祯朱由俭重又想起这位风流倜傥的前首辅,当“还是他做”的圣旨传到周延儒宜兴家中时,据说当晚他死去多年的夫人曾为之托梦,极力阻其出山,并以老僧颈系一索,与之警示。可官迷心窍、一心想东山再起的周延儒,依旧接受了内阁首辅这个充满诱惑的权位。

但哪知时运不济,大明千疮百孔。当官没有得意多久,就赶上兵部尚书陈新甲案。陈新甲本来是奉旨秘密与清朝议和,但“秘密”不慎败露,朝臣众口斥责,崇祯为掩盖真相,否认“密旨”,周延儒虽知内情,且为陈新甲的恩师,但为了断臂脱身,只得冤杀了陈新甲。从此,百官缄口,周延儒也变得战战兢兢。现今,敌兵进犯,百官退缩,无将可派,身为首辅的周延儒虽明知自己并不知兵,此时也不得不瘦驴拉硬屎、硬着头皮说了句:“臣愿代皇上出征。”谁让自己不听妻子劝诫再度出山呢?

第二天正阳门外的送行,倒是颇为壮观隆重。整个正阳门,旌幡整肃,金鼓震天。崇祯相偕着周延儒一路走来,他们身后旌旗招展,其中一面醒目大旗上是崇祯御笔亲题的四个大字:“代朕亲征”。

官兵呐喊欢呼。周延儒在万众欢呼声中,随同崇祯威风凛凛地缓缓地走出。礼仪之隆,前所未有。

崇祯步上高台,亲自为周延儒把盏举杯:“先生此行,代朕亲征,特赐卿白金千两,大红苧丝四件,斗牛衣一领,军前赏功银四万两,赏功牌一千五百面。”说着,放下酒杯,拿起桌上的尚方宝剑,递给周延儒:“此尚方宝剑,卿可便宜行事,斩骄怯逗玩之将,诛贪酷猖逃之吏!”

周延儒接过手中,大为感动:“皇恩如此,敢不效命。”

崇祯又走到桌边,提笔赋诗一首,赠给周延儒:“将此诗专赠先生,以明朕意。”

周延儒再度跪拜接过,展开诵读,其诗曰:“延儒今暂作干城,首辅威严细柳营。一扫寇氛从此靖,还期教养遂民生。”

周延儒跪拜御诗,且诵且泣。

崇祯上前扶起周延儒:“先生饱读诗书,定知朕之诗意取自当年拯救汉朝王室、平定八王之乱的大将周亚夫,周亚夫和先生同姓同宗,望先生也能同建同创不世之功!”崇祯说着,又将周延儒扶坐在高台的椅子上,谦恭道:“自古帝王莫不有师。今朕将以师相之礼敬待先生,请先生受朕一拜!”崇祯说着便向周延儒施一大礼。

受宠若惊的周延儒急忙翻滚倒地跪拜,连连表示逊谢,菲才不敢当。

“自古君臣志同道合,而天下治平,朕于先生有厚望焉!”崇祯边说边站起来,以一种虔诚而期盼的目光迎向周延儒,“今后,朕将以天下听先生!”

周延儒万万没想到今日的送行竟是如此的壮烈,贵为天子的崇祯竟是如此的真挚、动情,他望着皇上感激莫名,一行老泪从脸上徐徐流下,他也不去擦拭,而是大揖到地,信誓旦旦:

“圣上厚望如此,臣肝脑涂地,不负圣恩!”

田府后花园,这原系魏忠贤与客氏夫人的居所。深深的庭院,杂以假山、池塘,又值秋季瓜果成熟的季节,姹紫嫣红,这是个极幽静典雅的所在,可陈圆圆对此却了无情趣。这个在男人面前一向受宠的女人,竟如此莫名其妙地被轰了出来,使她全身心部浸透着屈辱和悲哀。赐给田弘遇后,田弘遇的喜出望外、呵护备至,也未能洗尽她的怅惘和消沉。

她一个人沿着园中小路默默地漫无目的地走着。藤萝从高高低低的花草树木间悬垂下来,本应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可陈圆圆徜徉其间,竟毫无所动。

荷花池边,陈圆圆停下了脚步。里面是半池的枯荷。陈圆圆怔怔地望着,池中的水清澈见底,陈圆圆的倒影夹在将残的枯荷之中,引得她暗自出神。

她伸出手去,欲采摘那张半残的枯叶时,手突然被人抓住。水中现出了另一个少女的倒影——惜玉,她是田弘遇刚从苏州接来的。

“姐姐,老爷会客去了。我煮了点茶,热了一壶绍兴花雕,咱就在花园里来个园中品茶、月下饮酒如何?”

陈圆圆知道惜玉为了安慰自己,故意在想各种花样遣散自己的忧愁,也不愿扫她的兴:“随你。”

惜玉拉起陈圆圆,来到假山旁的凉亭上,一套深色的宜兴紫砂茶具已摆放好了,旁边还架了一张竹凉躺椅。

陈圆圆知道这躺椅是专为她预备的,所以一到那里,她便躺了上去,双手举过头顶,身体一伸,长长地一个懒腰。裙子外的罩衣滑落下来,里面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轻纱,娇美的腰身,若隐若现,极具性感:“皇宫里哪敢这等放肆,舒服极了!”

惜玉扑哧一笑:“那你就痛痛快快地放肆一回,享受享受这失而复得的自由!”

“什么叫失而复得?”

“得而复失的反面,不就是失而复得吗?姐姐,你好好放肆一下,万岁爷不欣赏,我来欣赏欣赏。”

“再胡说,我扯了你的嘴!再说,这里若是被人看见了,也会有闲话是非的。”

“现在,不就是咱俩嘛!”

惜玉说着拿把小凳坐在了陈圆圆躺椅的旁边,并递上了一杯茶:“哎,姐姐,那万岁爷长得是什么眼色,像姐姐这么标致的人儿,竟不留你,这从哪儿说起呀?”

“若是把我留下了,咱姐俩还能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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