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之交
第40章手帕之交
小贺夫人?
夏晚照还在想是谁,褚盈倒是露出一丝笑容:“快请进来。”
回头见着一头雾水的女儿,她心心中好笑:“让你这些年来一封道家常的家书都不写,幼时的手帕交都忘干净了吧?亏人家三不五时地来问你。”
抱怨完了,她才给出答案:“是郑家丫头,你小时候处得最好的丫头。”
“郑欢?”
一个外表娇憨内里却是芝麻馅儿做的人影浮现出来,夏晚照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闻身后响起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夏晚照!”
凶狠得像是要咬下她一块肉来。
夏晚照好笑地想完这个比喻,慢悠悠地转过身来,一个人影却从门口飞奔而来,毫不留情地扑到她身前,双手恶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个死丫头,一走就是这么多年,半句口信也不留。你个狠心的家伙,我掐死你,我掐死你!”
夏晚照笑着仰头仍她施为,这么点力道,给她挠痒痒她都嫌弃。
甚至有空火上浇油:“郑小五,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点大?”
本来就因为身高不够,勉强垫着脚才能双手掐住她脖子,深感费力的郑欢动作顿了顿,瞬间炸毛:“啊啊啊啊我掐死你!”
褚盈忍不住笑出声来,屋里其他伺候的丫鬟婆子也纷纷捂嘴,双肩颤个不停。
两人闹够了。
或者说,郑欢受不住一直踮着脚,最后气力不济地放开了夏晚照。
她捧起褚盈命人奉上的香茶,顾不上形象地喝了一大口,顺足了气,才委屈巴巴地看着夏晚照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没句好话,亏我天天盼夜夜想,时不时还得担心你在边疆有个好歹,我跟你说,搞不好我长不高,就是因为担心你担心得吃不好,睡不好。”屋里笑声更大了。
夏晚照也乐了,其实她方才说话是太刻薄了些,郑欢自是长大了,只是身量纤纤,在女子中格外高挑的夏晚照面前,才显得矮了。九年过去,同样年满双十的郑欢,脸上的婴儿肥也褪了大半,精致的五官更显明艳。不过一开口,还是憨气十足,就算脑后梳着妇人髻,也没任何稳重之态。
却让她倍感亲切。
正要搭茬,却见两个小豆丁摇摇晃晃地从门外走进,一左一右地停在郑欢两边,奶呼呼地直唤:“阿娘,阿娘,怎么不等等安儿。”
另一个附和:“还有仪儿。”
夏晚照大惊:“郑小五,这两个”
郑欢喝完一杯茶,老神在在地将两个小豆丁转过身子,让他们面对着夏晚照:“叫姨。”
“姨~”
奶声奶气的喊完,两双和郑欢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乌黑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夏晚照,似乎盈满了一种名为期待的情绪。
郑欢随即看向夏晚照,笑着说:“我的两个讨债鬼。都长到三岁了,你这做姨的才出现,洗三礼满月礼还有周岁礼,没一样赶上趟的,这会儿是不是该都补上?”“好家伙。"夏晚照赞叹一声,蹲下身来仔细端详两个小家伙。
一摸一样的装扮,只是一着蓝,一着粉。
看年纪也是一般大,竞还是一对龙凤胎!
只是模样各有不同。
女孩长得和小时候的郑欢简直一摸一样,见夏晚照蹲下身来,认真打量自己,羞得连忙往母亲身边歪了身子,半张脸埋在母亲裙间,只露出一只眼睛来,却盈满了笑意。看着古灵精怪的。
男孩则大大方方,甚至伸出两只小手:“姨,贺礼~”看着他的脸,夏晚照只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是谁。正要细想一二,眼前的小手却耐不住了,又奋力往上送了送。夏晚照笑看着那垫脚的动作,心说难道这玩意也能一脉相承?
这将来个头可别相承。
男儿郎还是得高一些。
胡思乱想着,她从腰间摘下一块白玉,丢给了小家伙:“你叫什么?”
男孩将白玉高高举起,对着光似模似样地照了照,似乎在评鉴成色。弄得一旁他母亲脸上都快挂不住了,才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将白玉收入怀中,正儿八经地作了个揖:“侄儿姓贺名承安,谢长辈赐礼。”
一字一句,再周正不过了。
不过先前的财迷样还是逗笑了厅中众人,褚盈笑得尤其灿烂。
哥哥得了大好处!
小姑娘见状坐不住了,也不装害羞样了,连忙丢下母亲,学着哥哥伸出双手:“姨,还有我,还有我。”夏晚照无奈地摸向腰间,随身的玉坠都送出去了,今日在家她可只用了跟发带束发,也没钗环什么的送人,虽说是在家里,可与晚辈初见,哪有现下去找礼物来送的道理?
那就只有…
她取出腰间匕首,放在手心。
这匕首小巧玲珑,只有普通女子手掌大小,刀鞘上嵌满了各色宝石,刀柄顶端更是有颗硕大的蓝宝石。屋里响起惊呼,母亲并不赞同:"晚照。”要搁在从前,夏晚照未必明白母亲的意思。沙场熬人,主帅要研究的可不止胜负,手底下几十万人吃喝拉撒都得一肩挑,什么人情世故想不沾手都难。送小姑娘匕首,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她于是看向郑欢,诚恳地说:“我身上可就这两样能送出手的了。”
郑欢倒也没放在心上,低头问女儿:“你是要这个,还是要跟哥哥换?”
小姑娘眼也不眨地盯着夏晚照手里的匕首不放,毫不犹豫:“要这个!”
夏晚照果断送出。
小姑娘欢天喜地地接过,爱不释手地摸着刀柄上硕大的宝石。
一脸财迷样,同她那双胞胎兄长如出一辙。“谢谢姨~姨,我是贺承仪,乳名端端,爹娘还有祖父祖母都爱叫我端端,你也可以叫我端端哦。"拿人手软,小家伙比她兄长还要上道,不用夏晚照多问便自报家门。夏晚照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入手温热,感觉不错。褚盈笑着起身:“你们小姐妹多年不见,该好好叙旧。安哥儿,端端,跟阿奶到后花园里来,今天云妈妈做了寒瓜碎呢。”
两个小家伙眼前纷纷一亮,一左一右牵住褚盈的手。“哇,寒瓜碎,端端要吃!”
“阿奶,安哥儿也要吃。”
褚盈满脸慈爱地带着他们走了出去。
夏晚照见状,忍不住问:“你常带他们来么?”看两个小家伙的样子,分明是很亲近母亲。不料扭头就接到了郑欢的白眼:“那是自然,我可不像某些人那么狠心,说走就走,这么多年来,寄回家的家书也是寥寥几句,什么平安,勿念,什么珍重,勿忧。多一个字都懒得写,一根筋就知道打仗!”
夏晚照沉默半响,也不辩解,只道:“谢谢。”郑欢一愣,忽然有些扭捏:“谢什么谢,说起来我也是不怀好意来的。我祖父仙逝了,父亲也升官外派,贺彦辰那家伙这些年来又被陛下当驴子使,整日整日地不着家,我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免不了手忙脚乱,平日里心烦起来,竟连个能说心里话的都没有。不如来这王府,有盈姨跟着说话,孩子也有云妈妈帮着带,我还能偷会儿懒。”
夏晚照有些愕然地看着片刻前还娇蛮,这会儿又善解人意的郑欢,突然就笑了。
“我就客套一下,你还当真啊?”
嘎?
郑欢傻傻抬头,在看到夏晚照眼里止不住的笑意时,一个没忍住,又扑了上去。
“夏晚照!”
怎么感觉多年不见,夏晚照更可气了呢?
一番打闹之后,呼吸紊乱连发髻都歪了的郑欢看着气定神闲的夏晚照,气愤地想。
从前只是张扬跋扈,看着就不好惹。现在看起来和和气气,但怎么说起话来,更……
郑欢绞尽脑汁,才想到个适当的的形容:
让人想抽她!
对,往死里抽的那种!
“你说贺彦辰……丝毫没有任何惭愧之心的夏晚照忽然想到一件事:“你们没一拍两散啊?”
郑欢跟她是前后脚被赐婚的,不过郑欢比她更小一岁,她离开长安城那会儿连初潮都还没来,婚期也就一直没给定下。后来去了边关,头几年她疲于应对得知父亲死讯后,疯狂反扑的南疆军,完全脱不开身,就连给母亲的家书几乎都是让舅舅褚曦代笔写的。
再后来,一切游刃有余时,长安城的一切记忆已经被边疆日复一日的杀戮冲刷得,似乎只剩下母亲。也就更不记得曾答应过郑欢,两年后贺彦辰要是不能让她满意,就帮她退婚的事。
想到这里,夏晚照突然紧盯着郑欢,问:“你是自愿的吗?”
郑欢红了脸:“你走后第二年,我祖父便患上古怪的病症,在一个寒冬腊月便去了。我父亲被迫丁忧,扶棺回乡。按规矩,我也该守三年孝。贺彦辰又比我大上三岁,我母亲都说,他要是等不及,两家可到圣上面前解除婚约,好聚好散。结果他说他等我……他既然这么有诚意,我就只好答应了呗。”
夏晚照松了口气:“自愿的就好。那这么说来,他还挺入你眼的?”
“男人嘛,不就那样。“郑欢故作嫌弃,实则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夏晚照就看不得她这般口不对心的,一脸嫌弃。“夏晚照,我是拿你当姐妹才跟你这么说的,男人呐,有权有势不算什么,长得好也不算什么,但他要一心一意等你好些年,那就是真值得托付了。”夏晚照吃着糕点喝着茶,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她转过脸,果然就看到郑欢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晚照啊,你想不想知道你不在这些年,陛下身边,有没有过什么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