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一边吸氧一边还要被苏沧月念，宋见羲斜着眼睛描她，“坐了那么久，你不知道累呀？累了为什么不叫我们呀？”
他不出声，苏沧月又继续碎碎念，“你不叫我们吧，我们又不好意思进来，也不知道她是谁呀。”
“只有你，不知道，那是我姐。”实在没力气回嘴，宋见羲被喂了两口水再不出声，甚至晚餐也不肯吃。
表示不愿留下，想回自己家住，宋家夫妇尊重孩子的意思，并不强留。
把细软的羊绒围巾给宋见羲仔细围好，苏沧月还是不满意的嘟囔，“你穿的太少啦，才两条裤子，怎么受得了？”
穿衣服难免被搬动摇晃，宋见羲耐着性子忍受不适，看了又看苏沧月丰满的小嘴，发觉她变得爱说话了。
不会在外停留的人，其实被保护的极好，苏沧月担心他着凉感冒，完全是多余。
自从知道宋见羲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苏沧月便不再嫌弃他事多娇气，而是比他自己还上心，处处主动照顾。
管家帮宋见羲换了衣服，说去看看晚餐后马上回来给他擦身，只留苏沧月在身边照顾他。
“别洗澡啦，听管家叔叔的吧。”学着护工的样子，苏沧月已经拿来了温热的毛巾。
“哼，应该他听我的好吧。”累的没有精神，拆了身上定型的支撑后没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但语气淡定平缓，宋见羲这个话说的毫无气势。
拨开他额前碎发，苏沧月用毛巾只擦了额头和面颊，宋见羲已经舒服的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给宋见羲擦手的时候，拆掉白色定型手套，苏沧月发现他薄薄的右手掌向内勾的厉害，手指直接蜷缩成一团，她一只手甚至没办法完全撑开他不断紧缩的手指。拉直一根手指，另一根又缩起来，扣在掌心，扣的死死的，手指太细，还不敢用蛮力拉开。
学着按摩师的样子，苏沧月打算给他这条废用的胳膊按摩，帮助他舒展筋骨。
也许是因为女孩手指柔软，也许是宋见羲过于疲劳，很快，宋见羲完全睡过去，眼皮微颤一下也没有。
已经知道他身体是要用纸尿裤的，苏沧月觉得那个东西跟卫生巾类似，用久了总会觉得憋闷，何况宋见羲是整个臀部被包裹，于是她自作主张，决定快点帮他打开清理，避免皮肤红肿过敏。
无论用纸尿裤或是插导尿管，甚至一次性导尿帮助膀胱排尽余尿，宋见羲自己的感知很弱，并没什么不同。为了见宋图南，他才让管家给自己插的导尿管，即看起来美观，又有效防止了漏尿。
回到家护工忙于整理电动轮椅，他出行带的东西，管家亲手来照顾宋见羲，又牵挂晚餐准备，于是，把宋见羲交给苏沧月这一会儿时间，谁也没想到苏沧月会不嫌弃的主动去摆弄导尿管。
薄被掀开一部分，苏沧月轻轻去拉宋见羲的裤子，由于身体过分清瘦，轻松已经拉开大半裤头。没看到预想中白花花的纸尿裤，小手悄悄从髋骨摸到了大腿，故意从侧边“下手”。意识到自己抓到像寻常人胳膊一般粗细的肢体，是宋见羲的大腿，苏沧月还不好意思的缩了缩手。
偷瞄了一眼，宋见羲一点动静也没有，小手又摸到了一根细细的软管，苏沧月好奇极了，趁着人家熟睡过去，知道他身体无力反抗，她忍不住扒开宋见羲裤子去看。
“这……啊，导尿管？”凭着零散的医学知识，苏沧月猜测小羲羲连接的，细细软软的透明软管应该是导尿用的导尿管。
第一次有机会直观接触此物，苏沧月甚至忘记了害羞。她对着软软趴趴的小羲羲瞧，再看看透明软管，脑袋宕机了几秒，想到宋见羲的身体情况，需要用到这个也是常理之中。
抽出手来，顺着软管摸下去，隔着薄薄的睡裤，她一路摸到了宋见羲左边小腿，用宽带子被固定在他小腿的集尿袋第一次映入眼帘。
“啊，原来捆在腿上，多不舒服啊，快点拿下来吧。”一路从小腿摸回小羲羲处，又一次拉开宋见羲裤子，苏沧月单手捏住软管，脸蛋红扑扑，缓缓从宋见羲身体将软管拔了出来。
软管拉出来不到十公分便遇到了阻碍，她疑惑是因为软管的粗细因素导致，于是手上加力，用力拉扯，加大力道的一瞬间，软管终于全部从宋见羲身体取出。
“嗯，月……”迷迷糊糊睡的人，模糊的说了一句，苏沧月扭头看宋见羲，他并没睁开眼，只是薄唇蠕动，伴随气音吐出几个字，想来是梦中呓语。
等她拿了温热毛巾再回来，掀开薄被准备给他好好擦擦身体，浅灰色裤子上刺目血色吓得苏沧月手抖把毛巾掉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她咬着唇，紧张的低头仔细察看。
颤抖手指再次拉开宋见羲裤子，苏沧月稳了又稳心神，好不容易才看清楚，是小羲羲在流血……
“天啊，怎么回事？”宋见羲并未清醒，她其实就是在自问自答，苏沧月吓得浑身颤抖，额头瞬间一层冷汗。
“疼……难受……”还没有睁开眼的人，左手探向身下，无意识去蹭小腹和小羲羲，宋见羲知道疼的，只不过他不那么敏感罢了。
“宋见羲，你……”哪里痛还没问出口，宋见羲已经睁开眼，直直看向她。
“你流血了，我去叫医生。”苏沧月完全慌了，显而易见，她又害了宋见羲。
“哪里流血？”他的嗓音有些哑，倒没觉得慌张。
哪里流血？苏沧月被问懵了，她勇敢伸出小手，抓住小羲羲查看，确定了是它在流血。
“那个，管子，我把导管拔出来，你，你，你，那里，那里，流血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是不是特别疼啊？”虽然心里害怕又害羞，但她还是说了，没有因为他没什么知觉而骗他。
“导管？”看她那个动作，联想到自己的导尿管，宋见羲瞬间害羞了，他气血虚弱，没那么快胀红脸，但也一时语噻，不知道该说什么。“没事，只有一点点疼，你别慌。”闭目想了想，宋见羲无法起身查看，也大概想到了是怎么回事。
“我，我帮你擦擦，看看会不会好一点。”
“……嗯。”宋见羲本意让她去叫护工，但又怕被误会，他作为主子自然没人当面八卦，却是怎么也说不清楚了吧。“给我看看，管子。”
听他的话，苏沧月把导尿管，连带着另一头的尿袋一块儿拿过来，举到宋见羲眼前给他看。
眯眼看了看，宋见羲开始讲解，“你看，软管上面有一个分支，它的作用十分关键。软管进入膀胱，用注射器，通过这个分支向内注射空气，在软管进入膀胱大约七八公分位置，会吹起一个小气球一样的东西，作用是，软管不会从身体滑出来。你刚才，没有用注射器把我身体里的小气球放空，而是直接拉出来，所以……”说到最后，宋见羲虚弱的频频吞咽口水，已经累的说不出话了。
终于，苏沧月也懂了，“所以，是我自以为是，又害得你受伤流血。”这真的是她的错，苏沧月忘记了害羞，揉了揉宋见羲轻轻喘息的胸口，看着他不能动的身体，她抿紧嘴唇，强忍住了泪水。
他那样虚弱，自己在他面前哭哭啼啼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引得他更加心烦气躁，增添烦恼罢了。
小羲羲滴滴答答一直在流血，血色呈粉红，断断续续流出来。
“一直在流血，你等等，我去叫人。”拿了沾染血水的手绢给他看，她给他拉好薄被，准备出去。
“咳，你，”呼呼喘了两口气，宋见羲朝她微微摇头，“脏，傻，你别碰，那，不都是血，脏的。”
瘫痪七年了，从最初自己讨厌自己，不让任何人碰这无知无觉的身体，到如今，宋见羲已经能够面无表情接受护工帮助自己排解大小便，处理一切日常生活，毕竟，即使他要强到梗死过去，也依旧是个无法自理的瘫子。
手绢上颜色浅淡的血色，是因为不断漏出的尿液混合被划伤尿道里的血，所以感觉是一直在流血，实际情况，宋见羲自己也不知道，毕竟他感知太弱，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哪一处疼。
用发圈把长发随意扎了个马尾，苏沧月趴在宋见羲腰间，小心的反复抚摸，擦拭，甚至还趴在他凹陷下去的小腹，听了听他肚子里有没有异响。
“咳，听到什么了？”即使瘫了不能动，宋见羲也是个正常男人，看着苏沧月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发型，那颗圆圆的脑袋就在自己下身尴尬处来回琢磨、查看，不时她还动手，宋见羲挺了挺脖子，已经害羞的讲不出话来。
“不知道，听不出什么，还是找医生来吧。”宋见羲身体弱有几乎没什么知觉，苏沧月越来越怕耽误了病情，给他盖好被子匆匆离开房间。
处理几件杂事，耽误几分钟回去照看宋见羲，管家听完苏沧月述说，是小跑到宋见羲卧房的，看他面色和精神头还好，查看小羲羲情况后，甚至没有问宋见羲意见，立即打电话叫家庭医生来，并简单描述了病情。
有备而来的医生仔细检查了宋见羲身体后，很快让护士准备输液，回头对管家述说了初步诊断。
“的确就像您说的，是误操作导管导致的尿道划伤，这是流血的根本原因，还有我给见羲做了化验，他身体比上一次多了些炎症，初步推断是残余尿液引起的膀胱炎症，要引起重视，只是划伤早一步出来了，不然，再过一天他也要发烧生病的。”
医生很耐心交代了护理方法，嘱咐病人身体特殊，他自己没什么感觉的，不能等他说疼才就医，还是要多加上心照顾。
在一旁听医生说话，下意识的苏沧月眼泪流了好多，她很自责，自己的无知让宋见羲身体受伤。
“还好他有picc，唉……”看护士给不甚清醒的人输液，由于宋见羲左小臂上的picc，输液变得十分容易，也没有惊醒他。
“没办法，宋先生血管敏感，普通输液也会感觉特别疼，他又是常年生病，只好做了picc，不然谁没事愿意每天带着这个东西呀。”护士一副你以为这是新款首饰的表情，好心给解释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