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
第29章靠近
一场秋雨一场寒。
入秋以来，院中的红枫叶被夜雨洗涤，如同染了血，红得刺眼。
云千月头一次嫌那些颜色扎眼，起身合上了窗子，不愿再看。
自从院中那棵最为粗壮的红枫树被砍下后，这些日子阿洛倒是安静得很，没出过一点声响。
云千月心心有疑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她的云氏傀儡术应当是生效了吧。
晚上，偌大的孤月岭内，落针可闻。
她打开房门，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喊道：“阿洛？”
走着走着，到了孤月岭的边界，她正要出岭寻找，却惊觉孤月岭的外围，竞然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怎么回事？
云千月使用法术想要打开那道屏障，却无法撼动分毫。“主人。”
阿洛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云千月心中莫名一跳，阿洛的声音跟平时很不一样。她回头看去，一身黑衣的他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走路都悄无声息的，“要去哪里？”
云千月看着他与平时不太一样的眼神，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她竟然被自己的傀儡吓得后退了半步，但面子上仍是淡定的：“这是你设立的结界？”
“对。“阿洛直接承认了，云千月发现他今日并没有穿戴手甲，而是露出了一双修长的手，这双手因常年不见阳光，显得苍白没有血色。
他淡淡道：“外面的世界太过危险，从今日开始，我会陪着主人，我和你，永远都不离开孤月岭。”，云千月心中猛地一沉，脱口而出：“你疯了！”“我没疯，主人，我是你的傀儡，只要你神智还在，我就永远不会发疯。”
云千月才不会相信，他已经生出了人心，和常人无异，是个心思无常的存在。
她把双手背在身后，悄悄在指尖凝聚了法术，并趁着阿洛不注意的时候，飞快甩了出去。
那道光芒飞到阿洛的眉心处，却被一阵无形的威压化解，阿洛像是抓到了什么小虫子一样，将那道法术捻了下来，轻松在手心揉碎。
此刻已经雨过天晴，月亮在乌云后显现，阿洛平时漆黑不见底的眼瞳被染上了一点光亮。
他走上前来，高大的身影投下影子，将云千月的身形全部笼罩住，但他却什么也没做，只是伸手，摸了摸云千月的脸。云千月第一次感觉到，傀儡的手竟然是那么的冷，冷到让她几乎打了个寒战。
阿洛微微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主人，这世上没有什么能破解云氏傀儡术，除了人心。你的傀儡术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作用了。”
云千月屏住呼吸，脑内飞快运转。
太好笑了，她竟然被自己的傀儡囚禁在此？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险些被他气笑了，只是静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什么东西在此刻化掉了。
“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就别再叫我主人了。””好……“他的手逐渐向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那我以后，只叫你千月，好不好？”
她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手脚渐渐发麻，竟然是动弹不得，就连头都开始昏昏沉沉了。
云千月奋力挣扎了两下，可手腕上的动作越来越紧，他的声音落在耳边：“千月，别挣扎，你越挣扎越无法动弹。”是他搞的鬼！
云千月心想，自己聪明一世，怎么就败在了这个以下犯上的人身上！
孤月岭的山脚下，有几个比邻的小村庄。
村庄里的村民很多，他们都有着一个共识一一那就是他们深知孤月岭的主人是谁，也知道她的来历和性子，因此不敢轻易靠近，就算是要外出，宁可绕远翻山，也不和孤月岭的人正面对上。
但最近，他们发现孤月岭好像有了些变化，那经常出入的女子不见了，可取而代之的，是往常与他形影不离的那个男子。平时，这些村民都会躲着云千月和阿洛，可自从缥缈宗爆出丑事之后，一传千里，众人都知道云千月当时的所作所为是情有可原的，也有不少人对孤月岭改观。
例如现在，阿洛独自出门，为云千月采买食材，众人也不再像平日一样，像躲着什么恶鬼一样躲着他，反而大着胆子，向他投来了好奇打量的目光。
甚至有人试着上前问道：“怎么是你一个人呀，另一个呢？”
阿洛让老板称了两斤新鲜的肉，顺手接过来，淡淡道：“这么好奇，你想去孤月岭做客？”
那人的脑海中浮现了孤月岭上那些似人非人的傀儡木人，身上无端起了一层白毛汗，忙挥了挥手。
阿洛拎着肉，准备上山。
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忽然拦在了山上的必经之路上，皆是一身杀气腾腾。
阿洛往常遇到过很多这样来者不善的拦路人，早已习惯，他有些疲惫，漫不经心地问道：“阁下是？”两个人对视一眼，男子拔剑向他：“云姑娘被你弄到哪去了？”
“云姑娘？"阿洛眯了眯眼，“这个称呼倒是陌生得很，你们正道中人，何时这么称呼过她了？”
男子冷笑一声，“我等不过是仰慕云姑娘，赞赏她不畏强权的英勇之举，可没想到她却被身边人害了！”阿洛身形不动，任由他们两个人将他骂的体无完肤，等他们骂完，他才忍不住笑出来。
“所以，你们是来拯救云姑娘的？”
女子道：“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两个人应是合修，默契地互看一眼，一同朝着阿洛攻了过来，速度之快，宛如流星，直指阿洛面门。两道剑风掀起山林之间的风，吹起了阿洛披在身后的长发。后者不动如山，只是抬手，一道黑色烟雾出现在他的手心中，他轻轻一握，仿佛隔空捏碎了什么一样，原本还杀气腾腾的二人顿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从半空中跌落。两个人趴在地上，口吐鲜血。
阿洛停在他们面前，面容上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只是掸了掸手中纸包，道：“险些这肉就不新鲜了。”他抬脚，从两个人的身上迈过去，道，“下次，演得像一些，秦宗主的人，我还是认得出来的。不过可惜，你们没有下次了。”
阿洛越走越远，留在原地的两个人，逐渐没了声息。云千月一觉醒来，外面漆黑一片。
不过她看不见外面的晚上还是白天，因为她的眼皮沉沉的，用尽了力气也抬不起来。
她感觉自己坐靠在一处软垫上，便晃了晃手腕，耳边传来叮铃叮铃的金属碰撞声，挪动胳膊，却感觉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向下坠着，让她动弹不得。
云千月：…”
好，很好。
她的傀儡到底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都学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等她恢复自由身，定要好好管教！
她动了动自己酸胀的四肢，转了转干涩的眼珠，手上却被另一个人拉着一直不肯放手。
阿洛靠在她的身边，像是一只渴求主人安抚的小猫一般，安安静静，只求离她近一些。
屋里许久没有动静，云千月忽然感觉自己的手上，有什么湿滑的东西落了下来。
他……是在哭？
傀儡也会有泪水么？
“主人……“他的轻声低语就在耳边，“他们都想从我这里把主人抢走，我好害怕，失去了主人，我不敢想是怎样的日子。”云千月的睫毛颤了颤，却终究没有睁开眼。他执起云千月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叮铃叮铃声响起。“主人，"他的声音发颤，尾音带着哽咽，“你不要拒绝我，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
声音逐渐变小，阿洛靠着她，渐渐睡了过去。云千月睁开眼睛，看着他，她从来没感觉他的手是这么干燥又温暖，和一个普通男子的手没什么区别。他当真是，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不再属于她的人。
翌日，天一亮，阿洛便端着一碗粥过来了。云千月还没有醒，他便安静等候在一旁，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云千月动了动。
阿洛将粥放在一旁，将云千月扶了起来。
虽然这床榻软绵舒适，可毕竟身上还有枷锁，她睡得并不好。
阿洛道：“主人，我给你做了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