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泪光
柳飘飘的提问之后没有过多久，韩炫一率先答道：“不如就我先来吧。”说罢，韩炫一意味深长地看了景江一眼，那一眼极深，令人玩味。
景江挑了挑眉，移开视线，心想不知道他又要作什么妖。
“柳姑娘问这个问题，想必是想借此知道我们心中真正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人与人都不一样，有人为财，有人为色，有人为情，有人为功名。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韩炫一先是吹捧一番，柳飘飘听了面上微微一笑，等着他后边的话。
“韩某最难忘的，是有一次在酒楼之中与一位小女子的初遇。”韩炫一微微低了头，音调也降低了少许，看起来无限娇羞。
人群里的人恍然大悟般地齐齐“哦！”了一声，颇有些场外起哄的味道。柳飘飘和花寒舟皆是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一答，毕竟这是选夫子，不是选夫婿。
只有景江始终挑眉看着他，眼里带着些无语。
“彼时她蒙着面，手中拿着刀放在她劫持的女子身上，站在窗边就要往下跳。别人都是心惊，一个小女子为何心思如此歹毒。可我看着她的眼睛里却是只有温和和灵动，没有
半点杀气，手中的刀也被控制得很好，始终没有伤害到她怀中的姑娘分豪。”
“在下头一次对一位姑娘感兴趣，觉得有意思。这之后我便一直追着她。柳姑娘问的是最难忘的事。那一次的初见确实是在下此生最难忘的。这便是韩某的答案。”
韩炫一慢慢诉说着，最后对着柳飘飘微微一躬身，眼睛里尽是坦荡。远处的楠溪听着，身上不觉起了鸡皮疙瘩，她不自觉地抖抖，连带着腊梅树掉了一地梅花。
看不出来，韩炫一还有这种撩妹的高招。若是普通女子听到了男子在这样公开场合下这样深情表白，此刻说不定已经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柳飘飘怔了片刻，韩炫一这正经又不正经的回答确实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奇怪的是，她竟然对这个回答不反感。
“坦荡承认自己的心意，这本身也是为人坦率的表现。韩夫子答得很好。接下来，便听听景夫子的回答吧。”
众人的视线随着柳飘飘的话转到了景江的身上，他只觉背上一片炽热。他的眼中飘过他的母妃，飘过背叛他的李安成，飘过捡来的小芝麻，最后在楠溪的身影上落定
。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世事沧桑变化，景某没有什么难忘的事。若非要论说，那便是此刻吧。有一人与景某心意相通，陪着景某做一起要做的事情。景某觉得很幸福。”
景江一抬头，脸上竟然满溢着微笑。微笑可以伪装，可那微笑中藏着的幸福姿态却是佯装不来的。
人群在听完这番话之后更是炸开了。虽然不知道景夫子具体在说什么，可无端端就这样被秀了一脸恩爱，众人皆是艳羡，整个场子都变得闹哄哄的。
“哎，你说，景夫子定是有一位极好的夫人吧！”腊梅树下的一位大婶拉着另外一位大婶子亲切地唠嗑。
“那肯定啊，瞧他一脸春风的模样。真真是羡慕死人咧。”
“可是今儿不是选夫子么？这两位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
“哎，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要选夫子的并不是我们，这是人家花老翁该头疼的事儿！”
……
树下的谈话声渐渐被耳边的风声淹没。楠溪看着远处，动了动一直伸着已经僵硬了的脖子。
景江回头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两人视线正好对上。两人眼里皆是没有
波澜，只是两人心底都有着旁人不知道的一份安稳。
柳飘飘平日里也是被薛子君哄着的，她不知道今日是造了什么孽，来选个夫子竟被撒了一嘴狗粮。
算了，他们开心就好。她耸耸肩，朝着高台之上的花寒舟走去。
“花老翁，小女还是有些难定夺。回答您老都听到了，还是请花老翁亲自来挑选才是。”
花寒舟笑笑。
“这两个也是聪明的，挑些不相干的来答。不过今日天色不早了，人选还是得先定一个的。景夫子有句话说得好。世事沧桑啊，把握现在或许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明日就请景夫子来若实的院中吧。”
花寒舟说罢一拍大腿，便起身离开了座位。柳飘飘和随侍的仆从紧跟在其后，留下了凌乱的众人和无奈探手的韩炫一。
染尽云层的彩霞褪去，花府腊梅林间的人潮也渐渐褪去。
有一人还留在腊梅林间，坐在腊梅树的枝头，悠闲地晃荡着腿。景江慢慢走到树下，抬头对着树上的人道：“娘子，咱们回家吧。”
韩炫一静静在其后看着，眸中没什么眼色，嘴角却是挂着淡淡的笑。于他而言，也许他永远都没
有机会说出刚刚那一番话，借着这个场子说出来，他心里也多了一丝舒畅。
希望能听见的人已经听到了，这，他也是心满意足的。
看了一会儿景江和楠溪相伴离开的背影，韩炫一也转身直追着落霞而去。
花府的会客厅中早早摆好了宴席，为迎接远道而来的柳飘飘一起举杯。花府中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宴席，花寒舟特意交待底下人将宴席办得热闹些，再热闹些。
小麻子请来了花城中最得意的大师傅，现场做菜。众人都是头一次见那些花里胡哨的做菜的把式，一时都是兴奋不已。
“飘飘，你既来了，就帮老夫一个忙吧。”酒过三巡，花寒舟眼里却没有醉意，眼神依旧如同雄鹰，明亮而锐利。
“老翁请说。”
“你是来寻岁承那孩子的。老夫看得出，你对那孩子心中的惦念。如今，老夫也有了一个孩子，虽然不是亲生的，可我心里却怜惜。一周后就是原定要将他送走的日子，可是老夫我心中却很是不舍。”
一口气说完，花寒舟眼中泛了些许泪光。
他收敛了眉眼，拿起桌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再睁眼时，眼中的泪光已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