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心中的天平
那穿着官服的李训确实是朝中的命官没错。只不过他执行的是二皇子的命令，配合薛子君找到三皇子并除之而后快。
此刻献祭的计策正是为了吊出三皇子，所以四舍五入说是朝廷的命令，确实没毛病。李训是朝中的文官，身子瘦弱，说话间又极为有礼，百姓们见了，心底的臣服之意更盛了。
人们心底的天平正在花老翁和李训之间摇摆不停，他们皱着眉，觉得眼前这个决真是个大难题。薛子君规矩地扮演着一个侍卫，目不斜视，站在一旁看上去一脸正气。
突然，远处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在后头的一个男子回头一看，当即便叫了出来。人们被那叫声吸引，心中疑惑能叫人如此惊讶的到底是什么。
而当他们回头的那一瞬，也五一不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原本分散在四处的流民不知是在何处听了市井口的消息，纷纷涌了过来。
花城并不小，原本那些流民们四散着，看上去人数也并不多。然而此刻却有着成千上万的流民们向着他们涌来，配合着天边阴沉的云朵，简直就像是世界末日。
不少人都捂住了嘴巴，眼前
的流民们比日前他们在城中看到的更为狼狈。其中还有不少是妇人和孩子。他们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身形消瘦，面无血色，眼里全写着“我要活着”的欲望。
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中之前只有少数人见过真正的流民，其它的大多都是在人的描述中听过，到底没有切实的感受。
此刻这铺天盖地逃难的人真正向他们逃来时，人们心中才有了计较。
人们心底的天平在那一瞬开始慢慢偏向李训那边。
流民们跑得急，大家都收到了同一个消息：市井口今日会布置施粥棚。他们中大多数都已经天滴米未进。
听到这个消息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用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奋力前进，他们看着前方，不知不觉便红了眼。
其中有一个年近九十的阿嬷腿脚终究比不过身边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她一不小心自己将自己绊倒了，连带着怀中的小孙子也一齐摔倒在地。
然而众人向前的步伐却不会因为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停留。挨着妇人和小孩后头的人见了，下意识想将迈出去的腿收回来，可后头汹涌而来的人们却叫他
没有这个机会。
身形不稳，男子的四面八方也全是人，下意识为了稳住身形，他踩上了那妇人的脊梁。在有了惊涛骇浪之势之后再想要停止，便难于上青天。
流民中的不少人之前在燕子岭过的也是富庶的生活，也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什么叫做尊老爱幼。而此刻他们却不得不闭着眼踩过去。
似被千军外马踏过，妇人和小孩子最后已不成人样……
这一景象直叫花城的百姓们大为震撼。流民们忍饥挨饿的生活，他们从未经历过，但眼前那些人们眼中的不屈和渴望却都是真实的。
“在下带来了京都的粮食，可以发放给他们。”花城的百姓们再一回头时便之见之前要处斩三皇子的高台已经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棚子。
棚子前头放着四大缸米粥，里头着白花花的米饭，算得上是真材实料，还冒着热气。
李训满意地将花城百姓们动容的神情收下，接着道：“粮食一时可以派发，可终究会有派发完的一天。这样下去确不是长久之计，唯有燕子岭的粮食重新出产才是正经的。祭祀之事必须得实行！”
百姓们没有答话，可他
们的眼睛却纷纷告诉李训，他们觉得他说得对。
“如今流民还只是被饿了一周左右，求生的欲望还没有到杀人放火的程度。可若是时间久了呢？再过一个月呢？你们觉得他们会不会为了吃饱来抢劫我们花城呢？”
百姓们被这个假设吓得瑟瑟发抖，想起方才被活活踩得断了气的妇人和孩子，众人心中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既然是花城的保护神，那做一些保护花城的事便是天经地义的。他花老翁必须顺应民意才是。这可是一件大功德啊。”
李训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回响，就像是魔鬼的低语。此刻他们已经从市井口转移到了附近的一家客栈的大堂中。流民们已经冲到了粥棚前争先恐后地要米粥喝。
亲眼见到流民，再由着李训带着设想一番，人们都是感同身受。在切实的利益面前，没有人会因为抹不开面子而拒绝为自己争取利益。
就好比有人架着刀放在你的脖子上，让你做一件顺应民意救人的事情。没有人会傻得不愿意，更何况这群人还是最普通的民众，没什么脑子的那种。
“说得对！祭祀一事必须执行！”人群
中有一个黑胖子站起，大声喊道。沉默的百姓就像是突然被一齐点燃，群情激昂。“祭祀一事必须执行！”
终于，在李训的注视下，人们心底的天平的一端彻底在李训这边落定。
景江默默抚额，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突然很想楠溪。原本以为童男童女的祭祀之说全是空谈，没曾想薛子君竟然来真的。
当天晚上，花老翁便收到了一封万民请愿书，上头按着花城上上下下一万五千六百多人的手印。印泥的颜色鲜红，花老翁只觉得刺得眼睛疼。
没想到他平日里最爱最珍视的花城，有一天竟然要他亲手交出自己的两个命根子。
请愿书上每一句都是言辞恳切，让他将花城和燕子岭人们的性命作为他的第一紧要责任，要求他放弃自己的利益，成全大家，名流千古。
请愿书上还签了李训的名字。
花老翁一字一句地看完，泪水悄悄在心底流淌，却没有从眼睛里流出来。心寒，是他现在的第一感受。护住花妙妙和花若实则是他想到的第二件事情。
纵使他这把老骨头已经须发皆白，那他也得帮自己的后人挣下一片自由的天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