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复命
薛子君兀自笑了会儿,见没有人接他的话,尴尬地自己咳嗽了两声。景江简单明了:“行了,不必拿你那官场上头寒暄的一套到咱们这儿来你有几个鼻子眼睛有几个心眼儿,就算是这些小朋友也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
似乎是为了证实景江的话,四个小崽子难得整齐地一了点头。虽然都是小鬼头,可是那天然形成的默契却确实叫人有一瞬的恍惚。
薛子君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对待,以往与那些朝廷里头的官员打交道时,他总是能够以自己的“甜言蜜语”哄得他们团团转,最后轻而易举便达成自己的目的。
久而久之,自己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说话方式,没想到到这里竟然被几个小鬼头瞧不起了,还真是有趣。
他低头自嘲般地笑笑,接着道:“你们实在不必如此如临大敌,想必你们自己也是能够感受到的,我今日来并没有什么恶意。我本就是接到了消息前来接应里头那位二皇子的‘贵人’的,只是没想到你们自己已经解决了。”
薛子君甩甩手,顿了一下,接着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想白跑一趟,那
么就趁这次机会,与你们和解了吧,只是……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给这个机会,毕竟我曾经对你们痛下杀手,毫不留情。”
薛子君说话眼睛定定地看着团结在一起与他对峙的景江和小鬼头们。他们虽然看起来势单力薄,可脸上却没有惧怕之意,全然写着必胜的决心。
这种坦荡和纯粹的勇气,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回想起每次与二皇子的对话,那里头充斥着的全是试探,猜测,威胁,打探,贬低和命令。
两相一对比,孰高孰低立见分晓。薛子君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全然是一个瞎子,而如今,他突然可以看见了。
生活的奥义便在于不经意间不知不觉对人的改变与塑造,最后呈现出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自己,这种改变是一种精细的雕琢,是深入骨髓的锤炼。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也许是从遇到柳飘飘之后吧。
景江听了薛子君这般的话,理智告诉他这人不可信,可下意识里,看着薛子君坦荡的眉眼,他却有些相信了,但他没有给薛子君任何回应。
双方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有所缓和,可是空气却突然变沉默了,充斥
着思绪的纠缠与纷扰,全是思考的轨迹。
“为何?”景江半晌后挤出了两个字。
薛子君知道这是自己被接受了,叹了口气:“大抵是累了吧。飘飘也累了,我不想这样你让她受累。”
“我可以告诉你们里头的人真正的身份,他不告诉你们的,我可以告诉你们。”
……
蓝色护卫队收队回驿馆时,所有人都是垂头丧气,没有丝毫斗志,早晨出去搜寻时的斗志昂扬已经全然不见,尤其是领头的守卫,他呆呆傻傻地看着前方,眼中空洞无物,从驿馆的门口一直飘荡进了自己的屋子。
沿途的小兵朝他打招呼时,他头一次没有给自己的下属回应和好脸色,这是之前万万不会发生的。他出生于一个侍卫世家,自己的爹爹便是以前宫中的侍卫长,因在某一次任务中伤了腿才年纪轻轻便退到了后线。
从小,他爹便对他耳提面命,要做一个好侍卫,要凡事都为自己的主子着想,要为自己的主人去解决问题,要为自己的主子排忧解难,而不是制造麻烦。
做一个终极好侍卫便是他至生的理想!
可是今天,他竟然给自己的主子欠下了决债
务!还要不要他活了啦!今后,他又能如此抬起头做侍卫呢?他手底下那些人肯定都在背后默默笑话着他吧!
他失魂落魄地蹲坐在一处小角落里,脑中不断回放方才在小屋中的情景。老板心痛的喊叫,下属们乱做一锅的哀嚎,还有外头的黑衣们看戏的表情,都在他的心中被无限放大,放大再放大。
他狠命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低下头,目光落在地板上。不一会儿,那地板便开始渐渐变了模样,变成了一张欠债还钱的协议单,那上头印着红红的手印,他抬手默默在那手印上比了一下,与自己的大拇指完全契合。
上头鲜红的数字更是刺眼,真是救命!这么一比天文数字,他就算是做侍卫长一辈子也无法偿还,更何况他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队长,还远远达不到侍卫长的级别!
咚咚咚……外头这时传来了敲门声,那声音不知听着怎么有些瑟缩,不一会儿,熟悉的声音传来:“头儿,太子殿下现在点名要见你呢……”那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他的属下,因为他身材较为矮胖,大家都亲切地称呼他为“土豆”。
他听出了他声音里头
的担忧和顾虑,这是在以往全然不会有的,毕竟在“土豆”面前,他一直都是十分高大伟岸的形象。
他强自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惶恐和悲伤,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听到领头大哥的声音,“土豆”明显放松了许多,话也明显变多了。“好嘞!那什么,无畏大哥你可千万别灰心,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们这不过就是被坑了一把罢了!谁还不会被坑两把呢!”
没错,他的名字叫做无畏,他爹对于他寄予着怎样的期盼,实在是太明显不过。
“土豆”说得理所当然,话语里依旧充斥着对他的憧憬与信任,这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就你能说。走吧,咱们去复命。”
暖黄色的大厅中,龙啸听了最后搜寻的结果,果然大怒,他随手去抓身边儿的物件,想要随便摔一件来解解气,可惜自从他从二皇子摇身一变为太子之后,他便下令将驿馆中的物件儿都换成了更精致更高级的。
当他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个前不久才让车马运过来的稀罕瓷瓶,他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将瓷瓶放回到原来的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