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萧潇没走亲民路线，反而拉开了自己跟新收手下的距离，没事就呆在屋子里，可人就是这么奇怪，萧潇这么高冷，底下人干活时，愣是不敢有半点的偷懒开小差，反而战战兢兢，生怕哪里做的不好。
尤其是朱桃花，她现在算是贴身伺候萧潇的丫头的，为了这个，朱老实还乘夜把她叫回家，让三婶每天教她东西！
按照朱老实的说法是：
“你现在好歹也算是主子跟前的了，出门在外，代表着主家的体面，你得端起款儿，不能露怯，万事自己做好了，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朱桃花开始还不知道朱老实的话的意思，跟人说话还带着点怯，多个意外就手忙脚乱，朱老实看到了，当时没说什么，晚上私下见面，却狠狠抽了她小腿肚。
“按说你现在是主子的人了，我不该打你，但仗着血缘情，我今儿就冒犯一回！下次你再敢支支吾吾丢小姐的脸，我还抽你！”
朱桃花又痛又委屈，孟氏给她上药，摸着她脑袋，语重心长告诫她：“自来高门大户中，贴身婢女便是主子的颜面，现在小姐呆在房间里，你负责传达她的意思，要是别人跟你说话，你闪闪躲躲的，当面不说，你怎么知道背后会不会有人说小姐教不好丫头？”
朱桃花当时便听的一身冷汗。
她是个懂感恩的姑娘，萧潇救了她全家性命，她对萧潇感激涕零，一听会拖累萧潇，立刻便下强逼着自己改变。她本也是个泼辣性子，只是之前拉不下脸而已，如今牢记着三婶的话，这船上，满打满算，也就暂时当着萧潇跑腿小厮的大哥二哥跟她身份相当，其他的人，便是她父母爷爷奶奶，也尽可以撅回去面子！
至于那些流民充作的粗使奴仆，她想骂便骂！
朱桃花开始业务还挺生疏，但抓着一两个犯错的狠狠骂了一通后，看着那两人低着头一声不敢吭，突然就融会贯通了这精髓，如今在这船上，人人叫一声桃花姑娘，很有些体面。
不止她，朱海朱涛两个，因为时常奉萧潇命令拿粮食，发布命令，也很被人尊重，尤其朱海，年纪更大些，被默认了是萧潇最信任的，哪怕是蔡镖头，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喊人的时候，都是带着笑得亲切叫他：“小海！”
朱海原本还在跟厨子说话，见着蔡镖头，赶紧停了脚步，一边回头让厨子先回去：“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一边让人把粮食扛下去，准备午饭了。
但对着蔡镖头，朱海很客气：“总镖头好！”
孟氏说过：“在家仆里，你们身份高，但切莫要以为就可以仗势欺人了！对外非咱家的人，你要客气礼貌，否则，只会被人说萧家的奴仆没家教！”
朱海牢记着这句话，对那些镖师，哪怕是最低等的，他也一直都是笑脸相迎，从不得罪人，倒是跟有新结交的蔡镖头意外谈得来，两人现在交情还不错！
也因此，蔡镖头问的就有些直接。
“听说咱们再半天就要停下来补给了？”蔡镖头挠挠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咱们有必要补给吗？这每天大家吃喝的都精米精面！”
他说完，见朱海脸色不对，赶紧又道：“我可没别的意思，萧小姐待人宽厚，这段时间伙食都是顶顶好的，我们都记恩在心底。不是说不能补给，就问问，问问！”
蔡镖头为人豁达豪气，但今儿来，确实藏了点小心思，说起话来便没了平时的直白，有点支支吾吾的。
朱海眼珠子一转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心里不高兴，再顾不得客气，当即便呛声道：“总镖头放宽心吧，咱主子可不是普通人，就这么几天吃吃喝喝，吃不垮我家小姐！我们这次下船补给，是要补给药物，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蔡镖头有些尴尬，朱桃花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人，是觉得自家小姐被他们吃亏空了，担心以后生活水平下降啊！登时她这一股子火气就上来了。人家不是卖身的家仆，她不好说他小人心爱揣度，但问个工作进度还是很可以的。
当即问他：“总镖头，咱们小姐让你教那些人列队正步走，这都好几天了，怎么还有人走路同手同脚，左右不分的？一个简单的号子都喊不齐！”虽然没很明显，但分明就是不乐意的模样。
蔡镖头这次是真尴尬了：“桃花姑娘，不是我们不尽心，实在是这些人……唉！”
虽然这些人身体还虚弱，但千六百号人呢，萧潇可不敢叫他们每天无所事事。乘着这会儿，刚好进行基础纪律训练。
她参考着以前军训时的要求给列了个计划，让那些镖师带着这些人锻炼，尤其是主力的五百个男的，能分清方位，听懂简单命令，排队列阵是最基础要求。
但，这么一个在萧潇看来极度简单的人任务——这些人练了三天，效果还是极差！
怎么说呢，在这年头，百姓知道个大概方位就行了，更从没有排队的习惯，吃饭时插队的习惯还是在几次犯规后失去饭菜后菜习惯的，在队伍中，什么向左看向中间靠拢以谁为中心……这些人做的是一塌糊涂！
最要紧的，镖师里头也有人不会！
被撞见了人还振振有词：咱能打就行了，要这么多破规矩干嘛？
但蔡镖头也算是有见识的，开始还觉得这些规矩特别麻烦，什么吃饭时怎么排队打饭，坐哪里吃大家隔多远，吃完饭洗碗整理碗筷，睡觉前洗漱起床后叠被子，连洗脸巾朝哪儿放都有规矩……真真的凡人！
但两三天后他就发现，自打这些人有了这些概念，发布命令更加简单了，船上的卫生也明显好转，原来那种洗漱大家一窝蜂抢，训练前不知道该干什么的现象也少了。那些规矩，说是不准大家干什么，其实已经教会了这些人，可以怎么做！
蔡镖头这才觉得自己当初小瞧了萧潇，他开始没当回事的训练，这会儿才发现，要做好，不容易——但，时间已经过去许多天了！
蔡镖头很羞愧：“这事是我没办好，我回去就督促他们抓紧练！”
朱桃花这才高兴点，冷淡地点点头：“那我回去给小姐回话了！”转身就走！
蔡镖头看着她离开地背影，跟朱海笑道：“小海啊，你这个妹妹，倒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朱海就笑笑，不说话！朱桃花在三婶处学的是底气，他学到的，是安静。
主子的事，戴上眼镜耳朵就可以了，嘴巴是最没用的！
蔡镖头看着跟锯嘴葫芦似的朱海，再一次叹口气。
得，又是无功而返！
他只能跟朱海打个招呼，讪讪回去了。
还没回到自己人中间，他的大徒弟楚雄就迎了过来，焦急低声问：“怎么样师傅？是不是咱船上粮食快没了？”见他神色不好，顿觉天塌下来了，“还真是啊？”
还有几个凑得近的低声哀叹：“这肯定了，咱们这每天三顿，两干一稀的吃，金山银山也吃没了！”
“算了，吃这么多天了，也算是享受了。后面给我们的银子不会少吧？”
蔡镖头不妨自己就回答地慢了一点，这几个小子就能想出这一箩筐地事来，没好气地每人给了一下：“闭嘴吧，就知道胡思乱想，把我都给带偏了。我问了，人朱海说了，去补给的药材！ND，被你们给闹的，我都忘了前边事应县，药材最好了！”
几个弟子同门挨了打，却半点不见愁容，反而笑嘻嘻的，对视一眼，都是庆幸极了。
看来以后，还有好吃的！
真不知道这萧小姐哪来的这本事，餐餐有肉啊，以前真是做梦都不敢想！
蔡镖头见他们流口水，恨得每人一脚：“就光想着吃想着钱，人家雇你干活，你做好事情没有就想着吃了？赶紧给我练起来，要是回头手册上要求的规矩没有人人都会，我抽死你们！”
几个徒弟登时作鸟兽散，蔡镖头看着他们离开，没好气地摇头。
这几个混小子！之前就跳脱，他这次本想带着他们出来吃点苦头历练历练，结果没成想，萧小姐如此优渥对他们，这些小姐反而是掉进福窝里了！
“蔡总镖头。”突然，一个声音在背后叫他，蔡镖头回过身，“秦山啊，你怎么来了？”
来人秦山，在所有奴仆里，算是极出名的一个，不止因为他身长高大，粗算起来有一八五上下，更因为他手里还有一好武艺，就算是蔡镖头，要不是比秦山多了几十年的经验，扪心自问，还真打不过秦山。
蔡镖头每次一看见秦山都要可惜一次，听说他以前跟过一个义军首领，差点就能在义军里头混个一官半职了，后来是家里老娘身体虚，弟妹都要活不下去了，这才退出来，带着一家老小奔北方的。
对这种有本事的人，蔡镖头一向很客气：“秦山，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秦山仔细打量了他神色，眉目间全然轻松，便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说我们队练好了，让您过去帮忙给掌掌眼。”
为了训练方便，五百号人分成了十队，另外那些老弱妇孺另算。这些壮年男子的队伍，是有考核要求的，谁军姿战队最好整齐能坚持最久，就有额外的肉吃！
这年头，几个人不馋肉啊？因此都是下了死力气来学，但说也奇怪，秦山这方面反应特别快，别的人还在琢磨什么意思呢，他就能囫囵着做好了，回头还能教队友，把别的队羡慕的啊！
蔡镖头一听这事也高兴了：“这么快就又完成了？秦山，你小子真可以！走，看看去！”秦山是他队里的，秦山赢就是他赢，中午又能多块肉！蔡镖头嘴角咧开老大。
再看看秦山，高大的身子比自己还壮硕，难得还有孝心，人品极好，要能入他们镖局，又是一员猛将啊！
就是可惜，可惜了！
来到方阵前，上百号人正站那儿站军姿，身体笔直挺拔，不允许东倒西歪，头顶上烈日炎炎，晒的人脸颊发红，额头汗水岑岑，但还是没有一个人去擦，去躲。
这会儿，他们就是那笔直的数，冷硬的石头，没有感情不会难受！
蔡镖头看着就是连连点头：“做的好，做的好！”
一个老太太颤巍巍走过来，给蔡镖头递过来一杯茶：“蔡镖头，喝水！”
蔡镖头赶紧道谢：“秦大娘，我说了，您别这么客气，把凉茶放那儿就好，我们自己能打。”
老太太秦大娘随便瞟了眼儿子，看精气神挺好的，那直接就回过头，都不带多看一眼的，笑眯眯道：“行，好，我下次就放那儿！”一边又问，“这凉茶怎么样？桃花姑娘说这是小姐给的方子，下火祛湿还能补充体力！”
蔡掌柜砸吧下嘴：“甜的！”
老太太拍了手道：“可不是甜的！里头不但有甘草，还有那白花花的糖呢，我的老天爷，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白那么甜的糖！”
说得蔡掌柜都是面露向往，老太太这才收起扁担离开，她下面还得再去送凉茶呢。
走之前，老人家对着儿子狠狠使眼色比手势，一定要好好干，拿到中午奖励的肉！
秦山看着自家精神饱满的老娘，又好笑又无奈，只能轻轻点头。
说实话，以他的本事，其实很不必卖身的。只是当初他母亲身体不好，底下弟妹也虚弱地走不了路，加上有朱老实在，他这才一咬牙，投奔了萧潇来。
先度过这一关，大不了以后拿着刀子再杀出来！
但现在，他反而庆幸当初自己这么选择了。
不说他现在吃好穿好，学的规矩虽然繁杂，但这是对他以后有好处地，秦山看的明白这一点，学得便格外认真。
还有这艘船上，对老人很敬重。他母亲身体弱，还有其他几个老者，那是不用强制去学军姿这些的，一套简单的养生操就是他们的所学，其他就是帮忙做点杂事。
他娘之前身体不好，萧潇还给了药，秦大娘吃完后身体好多了，每天又有其他老人陪着聊天，这会儿反而看他碍事了。
秦山一边这么想着，脸上自己都没发现，露出了憨憨的笑。
中午吃饭，他们队果然赢了奖励的肉，大家伙儿凑一块儿吃饭，有人吃着吃着就哭了。
没人笑话他，前些天吃饭吃肉的时候，几个忍住了没哭的？颠沛流离的日子过去，如今大家都能吃饱喝足，这日子，谁不哭？
只今天，却多了个煞风景的，白着张脸问：“我听说，桃花姑娘放了话，要是谁以后不守规矩，得被赶下船去……你说，咱们训练要是不好，会不会也被赶走？”
这话一点点传开，听到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只觉背上一激灵，都是打了个哆嗦！
秦山粗大的手掌握住筷子：不，他绝对不会让一家人下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