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明明该是松一口气的时候，杨菊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这是把她儿子不当一回事，能不能生都和她没关系呗？
这要是搁在以前，绝对是巴掌朝着齐香脸上去，痛骂她连自己男人都不在意，不多打几巴掌心里都不会消气。
可这会……
杨菊也心虚。
最开始她就不喜欢齐香这个儿媳妇，当初也是乌龙，她儿子在齐香娘家附近遇到一个心仪的姑娘，便找人问了问，请那人撮合撮合。
结果那人就是个蠢货。
明明儿子说得是另外一个家境更好的姑娘，他偏偏认成了齐香。
两人没见过面，就是书信来往了一段时间。
她儿子一直以为和自己书信来往的是家境好的姑娘，一直到两人谈婚论嫁才发现，对方居然是齐香。
她儿子当然不乐意啊。
就偷偷去找了那个家境好的姑娘，结果那人眼瞎，居然没看上她儿子。
再加上和齐香通信的事不知道怎么闹开了，杨庆不娶那就是耍流氓，不得不将人娶了回来。
而娶了齐香后，他们更不满意了。
本来齐香是有一份临时工的，工资不高一个月也有十几块钱，要是好好干几年，说不好还能转正。
结果这个贱蹄子不声不响就将工作让给了自己的妹妹，说是这份工作本来就是娘家给她，说好以后会还回去，正巧妹妹不顶班就要下乡，便偷摸着将工作交接了。
这下把杨菊一家气得够呛。
不管工作是怎么来，齐香嫁过来那就是他们杨家的东西，凭什么就这么白白让出去？
为了这事，两家闹得够呛，三四年都没来往了。
本来就不满意，后来齐香嫁进来快两年还没怀上，就更嫌弃了，杨菊没少找些偏方往她嘴里灌，后来还是没怀上，她也顾不上心疼，恨不得拽着齐香去医院检查。
要真的不能生，就早点赶出去。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拽着齐香要出门时，儿子居然拦住了她们。
后来在她的逼问下，儿子才悄悄告诉她，身体有问题的不是齐香而是她亲儿子。
那对于她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啊。
她这辈子一共生了四个儿女。
前三胎都是女儿，好不容易为杨家生了一个儿子，恨不得他结婚后多生几个男孩，好为杨家开枝散叶。
结果杨家的独苗，居然不能生……
她知道后真的想死的心都有了，除了茫然之外剩下的就是恐慌，一旦其他人知道儿子不能生，成为街坊口中的笑柄谈资就先不说了，杨家这边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她和杨爱国在一起这么多年，很清楚他有多重男轻女。
还有乡下的老人，一旦知道杨庆不能生，公婆肯定会将侄孙给他们送来，口头上说不能让他们这脉断根，其实就是为了他们辛苦二三十年打拼下来的积蓄。
谁乐意把自己攒得钱和东西交给外人？
杨菊不乐意，非常不乐意。
可唯一的儿子不能生，她又能如何？
所以在儿子的苦苦哀求下，杨菊选择了保守秘密。
这一瞒，就瞒了快三年。
连床边人都没透露，杨爱国到现在都以为不能生的是他儿媳妇。
这就是陆年捅出来后，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的原因。
因为她心虚。
生怕齐香为了这事闹，哪怕她不喜欢这个儿媳，也不能真让儿子离婚，要不然以后谁还敢嫁给她儿子？
倒是有那种带着儿女的寡妇愿意，但一想到他们辛苦攒家底就是为了养别人的儿女，这种吃大亏的事她哪里愿意做？
倒不如就让齐香跟着儿子一辈子。
哪怕生不出孩子，好歹儿子老了也有人照顾着，以齐香软塌塌的性子，也不怕儿子老了会受苦。
要不是抱着这个想法，杨菊这会早就开始扇人巴掌了。
但现在，却只能憋着。
还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鸡蛋，递过去道：“你知道就好，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只有自己人才会对你好，妈是脾气爆了点，但你嫁过来这么多年，不也没饿着你冻着你？”
虽然穿得都是家里人的旧衣，吃得也都是他们不喜欢的糙米糊糊玉米面等，但也确实没冻着也没饿着。
齐香小心翼翼捧着手里的鸡蛋，已经快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吃鸡蛋了。
家里不是太缺肉蛋，一周总能吃上一回，但每次都没她的份，只能看着其他人吃。
嘴角扯了扯，扯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笑意。
她想着真好，老天爷还是善待她的。
“吃吧，你男人捧着铁饭碗，一个月二十多的工资，还怕不能供着你吃肉吃蛋了？别想七想八，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杨菊其实挺肉痛。
家里确实也不是太缺。
孩子爹是机械厂技术工，就算好几年都没评上级，但现在怎么说也是四级锻造工，一个月接近四十块钱的工资。
两人的工资养着四口人，虽然比不上俞春兰一家，但对比大杂院其他人家，那也是轻松不少。
想吃肉吃蛋，稍微咬咬牙也是能拿得出来。
就是让齐香吃，她觉得有些浪费。
不过杨菊也明白，现在不比先前，还是得哄着齐香。
先把人哄着了，以后再好好教训就是。
“妈你真好！”齐香怯怯一笑，小心翼翼捧着手里的鸡蛋，温言软语道：“我在铁轨捡煤渣时，有人说城南有一家中医特别灵，我想去试试，或许这次就能怀上了。”
“……行吧，去试试。”杨菊却不抱希望。
儿子说不能生后，她不愿意认命。
私底下带着儿子到处求医，硬是没效果。
都三年了，不接受也不行了。
但明面上，她也是时不时寻来偏方给齐香吃，她知道没用，但也得做给其他人看，让杨爱国和外人都以为，是齐香的原因才没能怀上。
所以嘴上说着去试试，其实心里很明白根本就没用。
“好。”齐香勾起唇角，眼里透露着亮光，“马阿姨说那家大夫专治这方面的病，连五十多岁的婶子都能怀上，更别说年轻人了。”
杨菊动作一顿，“五十多岁都能怀上？”
齐香点点头，“那婶子命苦，唯一的儿子出了意外去世，两夫妻想着再生一个，结果好几年都没怀上，没成想去了刘大夫那半年不到真就怀上了，上个月刚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
杨菊闻言什么都没说。
眼珠子不停地转悠，垂在腿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腹部上。
……
而此时在棚屋这边。
邹安安有些唉声叹气。
等吕大妈一走，两人就紧闭房门开始盘算家底。
看着柜子上的两瓶罐头，邹安安想着，“一瓶分了吃，一瓶拿去换粮食吧。”
到底才穿过来，她对这玩意也不太馋。
一瓶尝尝味，一瓶换粮食，省得餐餐糊糊、米汤，真的不扛饿。
“那就去问问常婆婆。”陆年示意着左厢房那边，“常婆婆的孙女怀孕，老早就问有没有零嘴的票，人也算公道，和她换不会亏。”
邹安安点了点头，决定等会就去问问。
两人月月没进项，光凭陆年拿粮本领得粮食，估计也就是不饿死，想吃饱吃好根本不可能。
以后的日子还长，坐吃山空可不行。
还是得想想其他法子。
她瞅着桌面上唯一一张大团圆，开口道：“你大伯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没进项之前不得吃大户？
对于吃他们喝他们，邹安安一点都不觉得亏心。
谁让她是他们娶进陆家的。
真的有点子想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