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惊变
当端王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超出自己控制的时候,已经是任恒带兵出城的第三天。
他安置在淮安和扬州两城水路之中的匪兵,有不少都失去了联络。
若是一处两处还好说,毕竟任恒也不可能无能到,只按照淮安城守军给的水匪情报,去剿杀那些他专门安排给任恒的空寨。
但一大半据点都失去了联络,有两处寨子甚至是发信求救的,这就远远超乎了端王的预想。
端王府内,看着眼前标红了一大片的两城水路图,端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一把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狠狠都扫在了地上,怒道:
“严荣人呢?他不是说自己对任恒的行踪了如指掌吗?怎么任恒如此扫荡,他竟毫无所觉?废物!”
严荣是淮安城守军的统领,按理说,任恒此去剿匪,淮安城守军也要参与,但任恒此人也是个心黑手狠的。
他根本没有给严荣掺和进来,得知他们具体路线的机会,一者借口淮安守卫军还要肩负守卫淮安城的职责,根本没带淮安军,只为了让端王放松警惕,带上了严荣本人。
——然后在刚出发没多久,就把人敲了闷棍,派专人寸步不离地看护着,这会儿人还被五花大
绑着,昏睡在战船的底舱呢。
一旁的副统领见势不妙,连忙赶来安慰:
“兴许失去联络不是被任恒清剿了,万一是他们怕被任恒发现,截断了消息,这才暂且没了消息,兴许过几日就会恢复了呢?”
然而端王难看的面色却没有丝毫的好转,反倒更加难看了,他沉思片刻,忽然道:
“备车,本王要去融雪阁一趟。”
副统领听到这个地方便是一愣,随即马上明白过来,低头应声道:
“属下这就去准备。”
说着便要下去,却被端王叫住了:
“等等!”
副统领困惑地停下,低着头问道:
“王爷,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端王却没有回答,反倒沉默的看向他,目光深沉,眼底有怀疑发酵,半响,他忽然开口道:
“这次你不必去了,林遥,你同本王去。”
站在一旁的林遥面无表情地躬身应是,跟在端王身后走了出去,徒留副统领在他们身后满脸震惊。
要知道,先前端王每次去融雪阁,都是带着副统领的,这还是第一次将副统领留下,反倒带着不熟悉流程的林遥前往。
副统领再迟钝,也能反应过来,端王似乎对自己起了疑心,扬州到
淮安城间的水匪,藏得极为隐蔽,尤其是不知晓端王借匪养兵真相之人,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这么多据点顺利找到。
端王这分明是怀疑自己的手下里出了内鬼,而一向油嘴滑舌,八面逢迎,经常借手中便利追名逐利的副统领就成了首要怀疑对象。
相比之下,端王当然更愿意相信从来没插手过养兵之事,十几年来木头一般不知变通,只知道履行保护端王这一职责的林遥了。
林遥也是第一次陪端王来这所谓的祥煦阁,从前端王也曾将他留在府中,单独带了副统领前往此地,但此刻他却依旧一如既往地,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
端王对此很是满意,甚至主动开口:
“你就不好奇本王要去祥煦阁做什么吗?”
林遥回答:
“不好奇,属下只好奇能不能做好王爷下令做的事。”
端王闻言,感叹道:
“想本王苦心经营这么多年,身边却只有你这么一个榆木疙瘩,看似不知变通,实则至忠至善,可惜好事多磨,你若早几年醒悟,也不必蹉跎了这些年华,不过你放心,等日后本王腾达了,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这就是在暗示林遥,开始画饼拉拢了
。
早就知道真相的林遥眼中悄然划过一丝灼烧的恨意,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低声应是。
没过多久,马车就到达了所谓的融雪阁,端王很是警惕地将所有人都留在楼外,只让林遥一人随行,来到最后的房间外时停下了脚步,嘱咐林遥道:
“一会儿本王进去,你就在门外守着,若是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你就马上冲进来,若是有人要进来,你就把人都拦在外面,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明白吗?”
林遥面上恭敬地低头应是,实则心中窦然生疑。
要知道,淮安城作为端王的大本营,说端王是这里的盘地龙毫不为过,然而居然有这么一个地方,端王要进居然都得小心翼翼。
他嘱咐林遥一听到动静就冲进去,说明他知道进去之后自己可能有危险,但却依旧要进去,一向胆小谨慎的端王,居然敢冒这样的风险。
联想端王是得知自己藏兵的据点被任恒端了大半,此时不召集幕僚思考对策,反倒到这什么融雪阁来,说明里面一定藏有能够解决的办法,又或者……能帮端王想办法的人。
等端王走进房间后,林遥刻意半倚着房门,假装观察四方,其实早就竖起了耳朵
,努力听着里面的动静。
端王根本不知道自己看似忠诚的手下,其实早就起了反心。
他心中焦急,交代完林遥之后便匆忙进了房间,只见房间的装潢极其古朴大方,在一片古拙之中,房间中央绘制着湖心亭雪景的屏风格外引人注目。
看到这张屏风,端王就像看到了希望一般,顿时就平静了许多,他赶忙端坐在屏风之前,恭敬地对着屏风之后的人行礼:
“问老师安,弟子愚钝,不幸犯下大错,还请老师救救弟子——”
屏风背后,一粒棋子清脆地落在了棋盘之上,一道沧桑淡然的声音响起:
“你是指,你藏在扬州到淮安二城水路之间的二十八处匪营,都被人连根拔起,再过几个时辰,任恒便能兵临城下,将你带回京城问罪之事吗?”
端王悚然一惊:
“竟……全……全都没有逃过么?弟子……弟子还以为……”
屏风之后的人恨铁不成钢道:
“以为什么?以为你绝顶聪明,知道藏兵于匪,旁人一定看不出你的那点算计?愚蠢!我教你借匪养兵,你却放任手下随意展露人前,若非今日我得了消息,竟不知你如此地不知内敛,枉费我一番心思为你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