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末路
直到此刻,端王依旧强撑着,心中尚存一丝侥幸,觉得任恒手中并无实证。
然而下一瞬,他心中那一丝侥幸,马上就成为了无尽的恐慌。
任恒身后的兵卒抬出了一箱又一箱,从匪营缴来的军队兵器。
这些兵器还可以说是军中有人与匪类勾结,私自倒卖军械,将罪责扣在旁人身上。
但紧接着,任恒便拿出了端王同朝中臣子结党营私的信件,以及端王借匪养兵、下令指使二十八处营寨为他做事的来往令信,甚至还有端王藏在书房暗室中,有关手下将士潜入围场,刺杀皇帝的证据。
铁证如山,端王又惊又怒,想要保持冷静已不能,脚下一虚,差点便倒下去。
好在身边的林遥拉了他一把,到底没让他摔在地上。
这一拉瞬间便让端王有了主心骨,他连忙拉住林遥的手,惊恐道:
“走!我们快走!林遥!救我!本王不能被他们带走!不然一切都完了!”
他惊恐地后退,试图逃走,任恒身后的将士马上拔出了刀剑,护卫军见状也都拔刀相对,双方剑拔弩张,现场的气氛一触即发。
身为护卫军统领的林遥站在端王身侧,嗓音极为沉稳可靠:
“王爷放心,一切有我。”
端王闻言
心中一暖,露出一个欣慰的表情,刚要转身逃亡,只觉下腹一痛,紧接着杀猪般的惨嚎响起,正同任恒的将士拔刀对峙的护卫军们都骇然转头。
只见他们沉稳可靠的林统领,如今手中正拎着滴血的长剑,而另一旁,试图逃走的端王已经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捂着下腹,鲜血从身下蔓延出来。
而林遥脸上却无一丝的不忍,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太久,如今端王要被送往京城由陛下亲审,因而不能伤他性命,否则他这一剑就不止是劁了他这么简单了。
端王忍着剧痛,震怒道:
“林……遥……本王……如此相信你……你……竟然……”
林遥冷笑一声,捏着端王的下巴好让他看清自己眼中燃起的仇恨,随即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相信我?你那浅薄多疑的信任,是能抵得过我对没能救下妹妹十几年的愧疚?还是能抵得过我以为你救过我妹妹,用命护了你十几年的忠心?”
端王被扇得眼前一黑,寒意直接从脊椎骨爬了上来:
“你……你都知道了……你什么时候……不……不可能……人我都杀了……你不可能知道……”
不再理会端王败犬般的喃喃自语,无视投向他的那些震惊的眼神,林遥提
着端王的后领,不顾他的尖叫挣扎,一步一步走向任恒,护卫军见到他都不自觉被他身上的煞气所摄,让开了通往任恒的道路。
林遥将还在惨叫的端王丢在任恒面前,半跪着奉上自己尚且滴血的剑,开口道:
“端王护卫军林遥,今检举端王,豢养私军,勾结朝臣,鱼肉百姓,更有谋逆之大罪,因不忍与其同流合污,今日弃暗投明,还望将军明鉴。”
原本拿着刀剑的护卫军,闻言都面面相觑,看向任恒背后的浩然大军,再看看如今任恒身前痛苦哀嚎的端王,纷纷都放下了刀剑,跪在任恒面前,高呼:
“还望将军明鉴——”
任恒微微一笑,拍了拍林遥的肩膀,叹道:
“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们,去见你妹妹吧,她已经等你很久了。”
林遥鼻尖一酸,分明平日里比谁都冷淡,此刻却差点落了泪,应了声是,站了起来,穿过层层叠叠的兵卒,向外走去。
那些原本对他刀剑相向的兵卒,此刻却一茬一茬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剑,为他让开了道路,目送他一步一步走向阳光下微笑着等候他的妹妹。
仿佛隔了十几年的时光,林遥依稀觉得,这一幕才应该是多年前他回家的样子。
打了胜仗
,迎着众人的瞩目,已经长大的幼妹焦急地在城门外迎接,看见他就急匆匆冲过来,上上下下检查他哪里受了伤,母亲早已经在家中做好了热饭,一见他进门眼里就泛起泪,叫着他的乳名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这一刻本该早就到来,可却整整晚了十二年,十二年的煎熬与痛苦,终于在林月一个迟来的拥抱里,消弭成黄昏晚霞中淮安城里的烟火气。
远远地看着林吆和林月两兄妹含泪相拥,楼绒绒不禁感叹了一句:
“真好啊,总算是有了个不错的结局。”
任恒手下的将士都忙着在端王府搜集别的罪证,费鹜苏他们则根据林遥给出的线索去搜查融雪阁了,楼绒绒身边只有一个看着就不像正经人的任恒闲着,嘴里叼着草叶子双手抱胸靠着墙,跟楼绒绒一块在这儿当观众。
听楼绒绒如是感叹,任恒侧头看向她,似笑非笑道:
“怎么样,一手促成人家兄妹俩团团圆圆,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楼绒绒上下打量着这个差点成了自己爹的男人,脱口而出:
“要是能让他们在十二年前就相聚,我宁可不要这点成就感。”
闻言,任恒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揉了揉楼绒绒的头:
“小家
伙,你还小,不要总想这些事情,天塌下来还有我们这些大人顶着呢,小小年纪就老气横秋,等你长大还得了。”
他呸地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草叶,腰身微一发力,站直了身体:
“走吧,别想这些让人难过的事儿了,这次你也算是立了大功,咱们去瞧瞧看,缴获的都有什么好东西,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我提前给你留着,回头上报的时候跟上头说一声,就当给你的奖励了。”
闻言,楼绒绒却忽然眼睛一亮,唰地跑到任恒面前,张开双臂,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我不要什么宝贝,我能要点别的奖赏吗?”
任恒一愣,问道:
“不要宝贝?那你想要什么?”
楼绒绒招招手,示意任恒弯下腰来,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后者的神态从闲适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最后直起身子,对她说:
“我朝早已从宣帝起便禁止了奴隶买卖(注:奴隶同奴才不一样),猪仔船敢以淮安作为据点,定然跟端王脱不了干系,不必担心,若真如你所说,那这就是端王的另一桩罪过。”
说罢,又柔和了神色,揉了揉楼绒绒的头:
“此事也算是我的分内事,不算你的奖励,你自可再去挑一件喜欢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