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解脱
这些人里，有些罪名较轻，譬如收受贿赂，有些罪名较重，譬如买卖官爵。
还有一些，直接是被扣上了谋逆叛国的罪名，甚至在府上翻到了不少通敌或是与死去的离王反贼交游的信件。
其实许久之前，这些证据风字军便早已查清，只是郢泽手握这些证据，还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
如今一夜之间，昭狱之中便迎来了旺季，禁军出面，秋风扫落叶般，扫荡了十几家高官府邸。
有些心里有鬼的，虽没被波及，亦在得知消息之后，由不得心中惶惶，生怕自己也遭了殃。
第二日晨起，在饭堂吃早膳时，负责采买菜肉兼职打饭的大娘感慨：
“真是想不到啊，这些官老爷们，一个个看似人模狗样的，谁能想到，啧啧啧……若不是被查出来，谁能知道，竟是这种人……”
书院的姑娘们向来出门少，这两日更是不能出书院，京中有什么动静全听大娘平日里说嘴，若换做平日也便罢了，昨日刚得知女子也将可参加科考，对朝中之事的关注大为提升，闻言都是好奇地凑过来询问：
“什么官老爷？查出来他们怎么了？”
大娘嗓门颇为洪亮有力，一开口
，整个饭堂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能怎么，这帮狗日的秃驴，居然敢做假账，贪钱收贿，还强买京郊普通人家的地，强纳人家家里的女儿家做妾……”
“你们这些小姑娘哟，可要当心了，一个个水灵水灵的，又读书识字，最受那群禽兽喜欢了，以后可千万要擦亮眼睛，千万别受了骗。”
“大娘以前啊，也是个官家里头做活的，就见过那给人当小妾的，哎呦，看着是光鲜，其实跟咱们这些做活的没多大区别，等老了不得宠了，还不如受主家倚重的奴婢呢……”
这大娘原本就是先前书馆刚设立时，被派来当捣乱的卧底，谁料听了两个月的课，愣是转了心思，听说书院缺人手，干脆自告奋勇，来书院掌灶。
平日里大娘人颇朗实，自傲也是认了几个字的，是读书人了，连打菜打肉给的量都是结结实实，宁肯赚的少，也要追着不肯多吃的小姑娘多打一勺菜，念叨着让人家多长二两肉。
大家都习惯了大娘喜欢说教的习惯，皆心急追问道：
“大娘，你说的这些个，都是什么人啊？”
“是啊是啊，大娘你别光说他们干了什么，倒也说说，是
谁这般缺德没脸？”
……
大娘被缠得不行，只好挠着头努力回想：
“十几个人呢，大娘我这个脑子，难能都记得住？我只记得好像……有个是什么吏部的尚书？还有户部的一个侍郎，都已经被关进了大牢，等着陛下发落呢。”
话音落下，角落一个原本并未关注这边，安静喝粥的姑娘忽地抬起了头，直直望向大娘：
“户部侍郎温思？”
大娘一愣：
“对对对，好像是叫温什么的，哎呦，大娘这个脑子，实在记不住事儿，还是你们小姑娘脑子灵光。说是这个温什么的，不仅贪污受贿，还私通别国，掉脑袋是迟早的事啦！”
可要再问别人，大娘便又是支支吾吾，说不清个一二三来了。
众人见再挖不出什么消息来，皆怏怏散了。
只有方才说出温思名字的姑娘，低头愣愣看着眼前的粥碗，半响没回过神来。
户部侍郎有两位，但只有一个姓温，她几乎可以肯定，大娘所说的，定就是那人无疑。
她尚在失神，坐在她身旁的姑娘偶一抬头，目光扫过她，忽而惊讶出声：
“彤儿，你怎么哭了？”
薛彤这才回神，方才发觉，自己
早已泪流满面，只是不自觉咬紧了下唇，方才克制着没有哭出声来，泪珠沿着两颊滚落粥碗，一瞬便不见了影踪。
大约是她这副样子看着实在太过吓人，旁边的姑娘当即便以为是她怎么了，连忙凑过来，一边检查她的身体上下，一边关心道：
“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哭得这样可怜？是月事来了？还是吃坏了肚子？头疼不疼？”
薛彤却咬着唇一言不发，只一味地摇头，泪珠断了线似的往下落，止都止不住。
小姑娘急了：
“你不说话，我如何知道你究竟如何了？要不我去寻先生来？”
说着转身便要去寻先生，被薛彤一把拦住了。
她勉强出声，带着哭腔道：
“不必去，我……我没事。”
小姑娘还要再问，薛彤便已然推开她跑了出去，她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只见饭堂外哪里还有薛彤的人影。
小姑娘害怕薛彤出什么事，连忙将此事告知了值守的先生，此事便就这般传到了楼绒绒耳中。
负责书院事宜的宋思柔担忧地对楼绒绒道：
“薛彤这孩子，平日里心思便颇为敏感细腻，我私下里担心，她不会是因为考核压力太大，生
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吧？”
谁知楼绒绒听了，却笑道：
“不必担忧，她不会有事的，相反，这个时候，她当高兴才是。”
宋思柔虽然不解，但一向相信楼绒绒，既然楼绒绒这般言说，想来定是知道些什么，便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到底有些担心，让几名同薛彤熟识的学子，去寻她的踪迹，万不能让人出事才是。
而另一边，跑出饭堂的薛彤，却是径直来到了书院的小池塘便，在一处无人的假山旁，从怀中取出从饭堂顺来的菜刀，用尽全身力气，将其丢进了池塘中。
看着菜刀沉入池中，不见了踪影，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重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有一点杜鹃说得没错，书院的姑娘们，皆对楼绒绒的恩情满心感激，她们读过书之后，再见到其他没法读书明理的同龄女子，只会愈发珍惜自己当下的机会。
若不是身不由己，她又那里甘愿为人所控，做这些忘恩负义之事？
若非方才得知，温思已然入狱，一面是家人被胁迫，一面是公主大恩，天下女子之未来，她心里的内疚沉重到难以负担，最后促使她偷了那把菜刀，原是打算就这样了结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