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 章 忤逆的伪帝
三月初一,雨生百谷。
长安城卯时的天还未亮,鸡还未鸣,漆黑的天空犹然下着淅沥沥细雨…
白玉京两仪殿外,却早已列队站满了裹着雨披的官员
自打伪帝登基以来,抛开最初的时候照例三日小朝,九日一大会。
慢慢的也就懒得上朝了。
后来甚至干脆宣布废除了三九朝会,改为一月一次。
这个提议被全票通过。
就连三位坐小桌子的阁老都没有半点意见!
他们大约也是懒得看到那坐在龙椅上扯嘴角冷笑的诡物
今日,又到了上朝的日子。
开年后菜市口砍了无数个脑袋,两仪殿内也有了许多新面孔。
甚至很多官员大家都叫不出名儿来,只能依据他所站的位置来确认他戴的什么乌纱帽。
所以这次朝会,文武百官比往常都来得早些,先认认人。
随着晨钟敲响,两仪殿大门缓缓打开,官员们鱼贯而入。
这次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收拢官袍打盹儿,纷纷左顾右盼寻找相熟的同僚,确认他们脑袋是不是还顶在头上!
除此之外,
更重要的是看看新晋的同僚们有没有眼熟的,是哪家的后进之秀,下朝后也好走动走动!
看着看着,眼见熟悉的同僚越来越少,新面孔越来越多,那些老油条们心里庆幸的同时,又不免有些难过。
倒不是兔死狐悲之类的情绪,主要是这狗娘养的世道,吃席都忙不过来了
那些被砍头的虽然罪有应得,但好歹同僚一场,免不了要去送上一程。
总归被砍头的茫茫多,还大多沾亲带故。
大家也用不担心影响仕途。
随个礼留点香火情,免得到时候自己被砍头后连个上门吊唁的都没有,留下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就在大家心照不宣地互相打量时,大殿外施施然走来一道笼罩在黑袍里的身影。
来人披着黑色雨披,全身笼罩在黑暗中,闲庭信步迈过两仪殿殿高高的门槛…
跨进门槛后,来人若无旁人地将雨披的帽檐掀开,露出一张清秀面容!
似乎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抬起头来腼腆一笑,又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这才施施然向大殿内走去,站在之前礼部侍郎周礼所立的位置。
熟练收拢官袍,闭目打盹儿!
见此一幕。
满朝文武都面露惊讶之色,一方面惊于这新任礼部侍郎的年轻,另一方面讶于这少年竟如此老练!
浑然不似初入朝堂的新人。
“陈大人”
大理寺卿朱利用肩头蹭了蹭后面的工部侍郎陈北泉,努嘴低声道:“这少年,莫不是新任的礼部侍郎?你和陈留侯府关系近,在他们府上见过这少年吗?”
陈北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他哪里和陈留侯府关系近,最大的关系就是都姓陈而已,自己连陈留侯府的院子都没迈进去过!
只是在这朝堂上他自然不会暴露底细,故作神秘一笑,他低声道:“朱大人,你看那位的面容像不像一个人?”
朱利微微一惊。
想到某种可能,又悄悄打量一眼。
这少年唇红齿白、面容清秀,身上有一股书卷气,并不像陈阿蛮那莽夫
只是见陈北泉煞有其事的模样,不由得信了几分,低头惊讶道:“真是那位?”
“我可什么都没说!”
陈北泉拢袖堵住漏进官袍的风,不再攀谈开始打盹儿,一脸高深莫测!
见此,大理寺卿朱利咬咬牙,悄悄从队列里迈出,向礼部侍郎的位置挪去。
这少年不是陈留侯也就罢了,要真是的话,他亲自下场,在朝堂怕不得一手遮天?
这种机会不能放过。
不求升官发财,打好关系别把刀子往自己头上落就够了!
和他做同样想法的人茫茫多。
不过片刻。
那少年身边就聚集了无数平日里威严隆重的重臣,就连刑部尚书肖斌都舔着脸挪了过去
只有兵部尚书诸无常稳坐钓鱼台,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年轻的官员,正是陈知安。
让诸无常谋划礼部侍郎的位置不是心血来潮,本就是他们的计划之一!
礼部代皇帝巡牧天下宗门,又负责科举选拔,权柄极重。
从立国以来一直是为太祖挡过刀子的周家把持礼部就可以窥得一二。
这次屠了周府满门,基本上把礼部也给上下血洗一遍。
正是最适合安插亲信的时机!
可惜陈知安手里无人可用,加上他也需要进入朝堂看看风向。
只好亲自下场…
他不是不想一步登天直接坐在礼部尚书的位置上。
只是朝堂自有朝堂的规矩和玩法
在陈阿蛮没有和武德彻底撕破脸皮前,他真要硬坐上去,得罪的就不只是皇家,还有朝堂上衮衮诸公了!
眼见大家都了围过来。
陈知安也不拒绝,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和他们互相吹捧,相谈甚欢。
总归就是久仰久仰、失敬失敬之类的场面话
一时间,整个两仪殿充满了欢愉的气息。
甚至许多头发花白的老头子还约了青楼小酌,恬不知耻地当场交了会员费!
这种欢愉气息直到三位阁老姗姗来迟才散去!
人群散开后。
先前还慈眉善目面带笑容的朝臣们心里都颇不是滋味。
贼他娘,千好万好,不如有个好爹啊!
看看人家,二十岁不到不但做了陈留侯,还做了礼部侍郎
浑身上下透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与他相比,倒显得龙椅上那自封的伪帝有些可怜起来!
李承定不知何时坐在了龙椅上。
嘴角挂着自以为温和的笑容,目光落在陈知安身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受到他的目光,陈知安抬头看了一眼。
入目处,只见伪帝脸上挂着诡异笑容,面容有些青白,眉毛却很浓重,笑时浓眉挤成一团。
看起来确实像个诡物。
难怪苏相每次提起他就皱眉头…
说起来李承定虽然阴戳戳已经对他出了好几次手,他们却从没打过照面。
在朝臣们敷衍的朝拜中,李承定缓缓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众爱卿,想必都见过陈留侯了吧…
朕今日让陈留侯上朝,主要是有两件事要告知诸位。
第一件事,原礼部尚书周执,以童男童女炼药、残害无辜丧尽天良,犯下滔天罪行。
朕每每思之怒不可遏,心中甚痛、已密令陈留侯将其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第二件事,昨年陈留侯临危受命,率领使团前往琅琊观礼,手持圣旨斩杀草菅人命的琅琊郡守姜道陌,又率黑骑踏平御剑宗、缥缈宗、粉碎两座宗门掌控江湖的狼子野心,彰显了浩荡皇威,立下汗马功劳。
朕有意让陈留侯执掌礼部、出任礼部尚书之职、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代朕巡牧天下宗门!”
“嗯?”
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特别是坐在小桌子上的三位阁老,不约而同抬头幽幽看向伪帝!
这诡物太过忤逆,居然敢擅自做主?
满朝文武也是如此,他们不知道阁老们和伪帝私底下的交易,更不知道这是伪帝擅自做主,都以为是陈知安以权势压人
只觉得陈知安未免太过嚣张跋扈!
你年纪轻轻不到二十岁坐在礼部侍郎的位置也就罢了,大家捏鼻子也能认,毕竟谁叫你有个好爹!
可是你他娘的一入朝堂就要把屁股坐在礼部尚书位置上,
执掌六部之一骑在咱们这些老家伙头上拉屎,未免就太过分了!
这叫我们这些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熬资历的人怎么活?
我们辛苦大半辈子都够不上的位置,你陈知安出去耍了一趟,砍了几颗头就坐上了。
视律法于儿戏、
违背公良秩序…
这官儿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陈知安站在人群里,迎着朝臣们不满和嫉妒的目光,他心底也有些懵逼。
不是说好的礼部侍郎?
这诡物不按常理出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