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断情
晨曦扯破黑暗的天幕,浓重的清霜亦随之悄然而来。清晨变得洁净、清新,只是那清霜太过浓重,像是生生的压迫着什么。清晨变得很静很静,没有人知道那是真的平静还是仅仅是风雨欲来前的瞬间定格了的静谧。
风敲打着门窗,似乎是要把门窗打碎。强劲的风,刺骨的寒气预示着即将要来临的寒冷。尹流风醒过来的时候天已不早,天放亮该是有一段时间了。身畔的女子双眸里全是他。
“明月,怎么是你?”他慌忙起身穿上了衣衫。昨夜,他只记得明月先前对他说过的话,后来的一切都记不清了,他没有想到他碰的人会是明月。
“宫主。”
“对不起,我以为昨夜是她。”他说完,便径自出去了。
是啊!她又如何会不知道,他的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那个女人,从来。泪从眼角滑落了下去,说不清是为了什么?也辨不清此时自己是怎样的心绪,良久后,终于又笑了,似乎苦楚又似乎无奈。她痛苦,也会有人来陪葬吧!没有人会完完全全的得到他,没有……
尹流风步入幽阒园,远远地便听到了琴声,淡丽的曲,却有着一份浓重的伤悲。此时该如此伤痛的人不是应该是他吗?兰叶青葱里已经染上了一份苍老,那该是历经风风雨雨而后的浓重之色吧!这样的色与那长处的嫩嫩的花蕾似乎很不和谐,但与秋末的萧索却是浑然一体。
脚仿佛是上了锁链,每一步都觉得十分艰难,而心好像被抛在荆棘丛中,尖锐的疼让他觉得难以喘息。胸口好闷,好似被撞击的巨钟,那种感觉是如此的沉闷,以至于不会有清脆的生,正如他此时感觉不到疼痛传到胸口。那些疼痛千丝万缕,却又好似被一个笼子锁住,聚在一起,刺骨的疼。
一路上,他都没有理会一路上的下人,而是径直向她住的屋子而去。走入了内室,便见到正在抚琴的梅瑶姬,一下素雅的白裳,面色苍白如纸,不加任何的妆饰,青丝也没有挽起,长长的披散着。如此憔悴的形容真的会让人心痛,只是一想到她与自己的义弟在绣床上翻云覆雨,他甚至真的想要杀了她。
他缓缓的走近,她抬头看他,他冷着一张脸,双眸中似乎会射出火箭来,她慌忙收了手,琴声戛然而止,仿佛忽然勒住的俊美,又似被恍然截住的溪流。
“流风,你怎么这么走救过来了。”她轻声说道,在他听来,她的声音却仿佛在空洞的回响,似乎落入了万丈深渊,渐渐的遥远,最后终于消逝。
他的右手撑在案上,左手抓住了琴弦,太过用力,琴弦划破了他的手指,殷红的血落在了琴上,好看的小说:。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的声音缓缓变大,后面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手也随之收紧,血一滴一滴的滑落。
“你快放手。”看着他的手一直在流血,她焦急的说道。她慌忙去拉他的胡搜,也没有仔细的思考他的话。他却没有半点要放松的意思,眼一直盯着她,口唇抽搐着,眼里是无尽的悲痛和愤怒。
“为什么?”他对她吼道,眼中的火似乎就要溢出来,她愣在当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为什么?她又如何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眼一直盯着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泛白,而那殷红的血却在一滴一滴的落在琴上,怵目惊心的红。心莫名的疼,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而如此的折磨自己。
“有什么话你先放手再说好吗?我去给你拿药。”担心的神情,闪动着晶莹的眼,温婉的语气,险些就让他错以为她真的是担心他。
“担心吗?你该是想要我死才对吧!”
他……是知道什么了吗?否则不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想让他死已经是很久以前的想法了吧!在闯白虎堂之时她就彻彻底底放弃了最初的计划,她要他活着,好好的活着。但她可以跟他这样说吗?他会相信她吗?他那么愤怒的神情,似乎很难会相信她吧!
“我没有。”她的声音很低,对他到底是有些愧疚的,好在她的计划没有对他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没有?我死了,你不就可以和别的男人风流快活了吗?”
她怔怔的看着他,不曾想,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样的话似乎不该出自他的口吧!是没有她,他就可以和别的女人风流快活才对吧!为什么他的话让她觉得那么的突兀,是她听错什么了吗?是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她一直都在玄武宫,他也已经吩咐人看着她了啊!为什么还会说这样的话。
“什么意思?”她犀利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仿佛是最寒的刃,只是终究看不清她是怎样的心绪,那种目光太过复杂,似乎无数的思绪与万千的情愫交织而成。
“你问我什么意思?”他脸上满是怨恨的神情,胸口似乎有什么在冲撞,剧烈的疼,让他觉得骨头和肌肤都似乎要被撞碎,有什么压抑已久的东西就要冲出来。
“我走那日的夜里你和天寒做过什么你自己知道。”
做过什么?那日不过是她体内寒毒再次发作,凌天寒抱她回了屋,后来她的意识渐渐的模糊,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了,只是隐约的好像见过了他,又感觉到了他的温暖。难道他以为她和凌天寒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吗?在他眼里,她竟是如此的不堪吗?
“你倒是告诉我,我和凌大哥做过什么?”她微微的抬头,一双眼死死的盯着他。
做过什么?她自己做过的事来问他?多么荒谬可笑啊!她一定要他说出来吗?她竟是如此的厚颜无耻吗?荒唐啊!她一直深深的爱着的人,竟是这个样子。
“天寒的玉佩在你的床上,还要我说什么吗?”
凌天寒的玉佩?在她的床上?她根本就不曾见过什么玉佩,即便真的是有一块玉佩落在了她的床上了,她都没有见到,不会一直留到他回来然后巧合的被他看见吧!这似乎也太荒唐了些。原来竟是这样吗?他竟然愿意相信一个外人的挑拨,也不愿意相信她吗?
“什么玉佩?”
“那么急着见到吗?做了苟且之事一时欢愉,忘了藏匿物证,悔了是吗?”
苟且之事?多么恶毒的话啊,其他书友正在看:!他也不想想,若她果真与别人私通,傻到在落星阁,在众目睽睽之下吗?单凭一块玉佩他就要定她的罪吗?
“那么说,你要凭一块玉佩就定我的罪了是吗?”
难道这还不够吗?一直要他捉奸在床,她才会认吗?他根本不是来问她有没有做过那样的事,也不是来定她的罪,一切不都是明摆着了吗?人证物证俱在,她再多的狡辩根本也改变不了什么。他仅仅是想要她告诉他缘由,为什么?为什么他把她宠在手心里,她还是要背叛他。
“不够吗?难道一定要抓奸在床,才够吗?”
他说完,她却笑了,他既然把她放在背叛者的位置上,那么她在做多少的解释,都不过是苍白的徒劳,原来在他眼里她不过尔尔。他看着笑意在她绝美的容颜上绽开,带着说不清的情愫,仿佛好似九霄上孤鸿直直的落下,缓缓、缓缓多的坠入深渊;又好似飞舞的蝶在凋零的花下慢慢的死去;又宛如天边的云霞在日落后渐渐的失去那本来的绚丽。她的眼里不再有闪动的晶莹,而是变得空洞,一切都变得涣散,仿佛是最明亮的星辰碎落为星星点点的流萤,散开去了,再无法是最初的明亮。
她感觉胸腔里有什么碎了,千丝万缕带着利刃的丝线穿梭着,把皮肉和骨头生生的划开,又牵扯着疼。有腥甜一直想要涌上来,那种气息让她仿佛要窒息。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怕把一切都告诉你,,碰过我的人何止是凌大哥,还有很多人,雪剑、狄翀也不例外。”
“啪”的一记耳光打在了她娇嫩的面颊上,她踉跄一下,跌倒在地,一线赤红从口角滑下。只感觉耳边“嗡”的医生,险些晕了过去,面颊上火辣辣的疼,满口都是腥甜。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打过她,想不到打她的人会是他。
她抬头,不让那不争气的泪流出来,却见他像一尊石像一样愣愣的站立着,目光集中在右手上,那里似乎有着轻微的抖动,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谁都没有说话,风呼啸着,重重的云纹纱帏曳动着,交织成绚丽的一抹影,说不清的艳亦是说不清的凄凉。
“咳……”她一咳,大口的鲜血吐了出来,在地上化成最艳丽的花朵。
那一刻,他是怜惜的,他真的也有不忍,只是她伤他太深太深,他的心已成灰。静,一切都在寒风中静止,就连气息都仿佛被凝住,死一般的寂静,似乎可以听到来自地底的呼唤。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近乎绝望的口吻,面上一边苍白如纸,另一边已经红肿,泪不知何时已挂在了她的面颊上,一滴一滴宛如珍珠。
他手微微一动,本想去拉她,但终究没有,指一一收紧握成了拳,仿佛把所有的心软扼杀在掌心一般,左手的血已经凝固了,但握紧间,又扯动了伤口血珠从指缝间滴下,锥心的疼。
“恬不知耻。”最终还是埋葬了对她所有的怜惜,冒出了这样恶狠狠的一句。
她笑,只是眼中流泪,口角泣血,说不清这是怎样的形容。若是昔日,看到这样子的她,他一定会把她用在怀里。只是一切都变了,变了。
情散如烟,心死成灰。
他转身,缓缓的往外走,长发和衣衫都曳动着,与那飞舞的纱帘是何其相似,仿佛化入了雾里,飘散成了烟。
她的天崩溃了,只“轰”的一声便湮没了她所有的天下,无尽的阴霾想鬼魅般游荡,构筑成最可怕的城,围了她一圈又一圈,仿佛逃不开的噩梦。
情断魂消,伯劳东去燕西飞。
这是她一直没有想过的结局方式,似乎残酷,但好像也彻彻底底。
泪尽,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