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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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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钢铁之心

批改到最后一份公文,萨卡斯基才发现周围安静得过分,思绪顿了顿很快又想起这种静谧已经维持好一段时间,笔尖微不可察一停,随即若无其事的在纸张上划出最后一笔笔画。

将签阅后的纸张放到桌边堆叠文件堆最上方,接着,慢慢悠悠将办公桌上杂物整理归置,最后他把身体往后沉到椅背上,这才有心思抬起眼睛。

环顾周遭一圈,他把视线落在某个背影上,嘴角微不可察掀了掀。

军舰舱壁的圆型瞭望窗下,那人趴在她自己拖过去的单人沙发上,拿后脑勺对着室内,看模样是睡着,可他知道她根本没睡,因为就算装得再像,她绷直的身体也还是泄露了秘密。

象只炸毛的猫,萨卡斯基心想。

千岁百岁明明是雀鸟,某些时候却比猫还象猫,喜欢海味,又好奇心十足,任谁讨好都不肯亲近,不管高不高兴伸爪子就挠人。

她这样惊惶不安,是因为她极度惧怕的球球和她同处一室。

而球球…他收起盯着她的目光,转回的视线停在身前的办公桌上,球球蜷在桌面一角,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毛绒绒一团正摆出和她一模一样的姿势…

幸亏她没发现,他想。

若是发现了,她大概会哭得比球球直接扑到脸上还凄惨吧?怕猫怕得要死,偏偏就被外表和猫相差无几的球球认作主人。

当然,他不会告诉她,就象当年,他一早发现球球的异状,却还是任凭它自由选定主人。

时隔二十几年,千岁百岁重新出现之后,球球又一次开始偷偷摸摸调整,努力往和她同调的状态发展。

真是执着,不是吗?

萨卡斯基无声的叹了口气,略略倾身,探出手不轻不重揉了把蜷成团的球球。

球球果然没睡着,他的指尖触及柔顺绒毛,软乎乎的团子就动了动,脑袋扭回来看他一眼,似乎想了想才不甘不愿地回蹭他一下,紧接着又锲而不舍摆回和她一样的姿势。

收回手,他眯了眯眼睛,眼瞳深处有笑意一闪即逝。

当年球球选了千岁百岁,萨卡斯基骄傲得不愿意接受挫败,所以才没有一开始就说明,为的是要看她被球球吓得惊慌失措,他承认自己恶劣。

如今不说,为的却是球球。

球球在他身边也二十几年,曾经为着她险些赔掉性命,如今她还一副恨不得逃到天边的样子,就算是毛团,也会伤心吧?

他怎么也该替球球讨回些利息吧?

萨卡斯基承认,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性格里也还是保留了恶劣因子,就象不管过去多久,他那位同窗兼同僚,也还是只会为她犯傻一样。

…………

想到那个犯傻的男人,萨卡斯基就不可避免的想起临行前。

今日香波地之行原本不在任何计划当中,而之所以仓促决定,为的是千岁百岁。

说来也好笑,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他们两个身为海军大将,一把年纪了居然为个女人慌了手脚,传出去会笑掉许多人的大牙。

可是没办法,波鲁萨利诺的半生里,唯一会叫他犯傻的是千岁百岁;而萨卡斯基,这么多年下来,到如今他身边活着的朋友寥寥无几。

波鲁萨利诺与千岁百岁,不幸是之一和之二。

以上因素叠加,说不得只好他亲自出马,谁让他们三个是悲催的同窗好友,就算千岁百岁失踪二十几年,看在波鲁萨利诺和球球的面上,萨卡斯基也没办法放着她不管。

波鲁萨利诺碰到千岁百岁会把脑子烧糊,偏生那女人聪明得过分,稍有不慎立刻会被她看出端倪,而为了不叫她察觉,萨卡斯基也就暂时抛下公务为她玩忽职守一次。

原因是今天她不能留在马林弗德。

马林弗德或许即将有一位‘贵客’造访,正是情报显示那位有迹象已然接近海军本部,才叫波鲁萨利诺急得什么都忘记,只生怕一个不小心千岁百岁就被拐走。

那位…他们的启蒙老师,原大将黑腕泽法。

萨卡斯基和波鲁萨利诺都无法确定消息的可靠性,原大将黑腕泽法已经辞去所有职务,并且消失在海军视线里,情报部门不是没试过寻找,可惜一无所获。

那个男人太厉害,熟悉海军所有明面暗面手段,任何追踪搜索对他都起不了作用。

如今黑腕泽法的形迹会忽然出现在海军视线范围,虽然仅仅是一星半点,也叫马林弗德海军高层紧张万分。

同时也让他们的黄猿大将寝食难安。

海军高层,自战国元帅起,直到将领们,所有知晓内情之人对泽法的感情都非常复杂,那毕竟是培养出近代所有知名将领的男人,是他们的老师,是他们的同袍。

可马林弗德海军本部高层也更知道,如今的黑腕泽法…来意不明。

而比起其他将领对泽法崇敬当中混杂难以言明的情感,萨卡斯基相信,波鲁萨利诺对他们老师的心态当中更多出一些嫉妒。

原因,是千岁百岁。

当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千岁百岁对黑腕泽法简直难以理解的痴迷,却只有萨卡斯基发现,他们的同窗,波鲁萨利诺只为千岁百岁犯傻的古怪。

在萨卡斯基看来,波鲁萨利诺真真是审美有点问题,或者是抖,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敢接受千岁百岁这种…武力值爆表,还聪明到可怕的妖孽。

能爱到不可自拔,波鲁萨利诺的精神堪称大无畏。

即使到如今,千岁百岁什么都不记得,波鲁萨利诺也还是担心,万一她又重蹈当年覆辙,迷恋上黑腕泽法。

波鲁萨利诺说他不敢冒险。

那么结果只能是骗走千岁百岁,避开她和那个男人见面的可能性。

波鲁萨利诺从年轻到现在,都没办法治好为千岁百岁犯傻这种毛病,萨卡斯基深深觉得他这位同窗真是悲剧。

…………

要想千岁百岁离开马林弗德,波鲁萨利诺说只要给她一个正当理由,当然,不能告诉她真相,那会弄巧成拙。

因为千岁百岁会好奇,她不想找回过去记忆,却一定想知道曾经令她神魂颠倒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幸好他们有现成的正当理由。

近些天在马林弗德喧嚣直上的流言…作为海军大将,萨卡斯基是几位知晓真/相的高层之一,那件事如今正暗中紧锣密鼓进行,行动中心人物是鬼蜘蛛。

要想带千岁百岁离开马林弗德…就算波鲁萨利诺百般不情愿,也只能用‘配合鬼蜘蛛以掩人耳目’这种理由。

也算是一举数得。

一来可以蒙蔽某一部分需要被蒙蔽的视线,叫鬼蜘蛛接下来的行动不被怀疑。

二来巧妙避免千岁百岁与黑腕泽法接触,免得他们的黄猿大将失态。

因为如果碰面,不管时隔这么些年千岁百岁会不会又一次迷上他们的老师,波鲁萨利诺都要翻陈年旧账。

到时候…萨卡斯基觉得,他这两位同窗百分之一万的要大打出手,并且波鲁萨利诺不用想肯定是被揍那个。

千岁百岁哪里是肯吃亏的人?就算满头雾水她也一定先打波鲁萨利诺一顿再说。

二十几年前萨卡斯基就看出来,千岁百岁喜欢用拳头和别人讲道理,她的坏毛病就如同她的样貌,到如今半点改变也没有。

为了不出现奇怪流言,比如黄猿大将如今日薄西山居然连个女人都打不过…混乱肇因还是事先避免得好。

当然,萨卡斯基不认为千岁百岁此时的身手能够战胜海军大将,当年她和他们单打独斗可以势均力敌,如今却难说。

除非她和他们经历过同样多的风浪,象他们一样经年累月沙场征战生死一线。

那明显不可能,千岁百岁的气质还是干净得不染尘埃。

是波鲁萨利诺舍不得。

他们海军的大将,从来视女人如玩物的黄猿,连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千岁百岁说,更不用提和她动手。

先沦陷在感情里的一定是输家。

对手是千岁百岁,早在二十几年前波鲁萨利诺就一败涂地。

…………分割线…………

直到一记非常凄厉的惨叫刺入意识,那声音穿透力极强,简直石破天惊。

萨卡斯基猛一下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睡着,清醒的瞬间,他把目光精准投向声音的来源,这一看却是微微一怔。

军舰舱壁的圆型瞭望窗下,那张单人沙发上,球球四肢展开扑在上边,象张皮子,而原本应该在的千岁百岁不见踪影。

呆滞两秒钟,视线调高几度,萨卡斯基习惯性看向天花板————按照往日同样的情形之后,千岁百岁总是倒挂在上边…

只是今天,天花板上除了吊灯,萨卡斯基别无所获。

于是…那家伙呢?破窗逃跑了?

没等萨卡斯基收起目光转而看向瞭望窗,他的眼角余光里,平铺在沙发上名为球球的皮垫子拱了拱?

嘴角微微一抽,萨卡斯基静静盯着球球的奇怪动作:毛团子四肢爪子都伸出来勾住沙发显然是正在和什么东西抗争,而那东西藏在它肚皮底下。

隔了一会儿,球球肚皮盖住的下边挣出一颗墨黑绒团。

也是圆滚滚一团,挣扎出来立刻扑棱翅膀飞高,在舱室狭隘空间里跌跌撞撞,慌不择路逃跑的结果是很快撞在圆型瞭望窗玻璃上,成为第二块皮垫子。

啪一声平铺在玻璃上,也不知是撞晕了还是吓晕了,贴紧玻璃一动不动往下滑。

果然…萨卡斯基忍不住抬手扶额。

千岁百岁怕猫的毛病,和波鲁萨利诺的犯傻,简直并称未解之谜。

看看她都吓成什么样子?变成雀鸟不说还直接撞在玻璃上,笑死了好么?!

…………

揉完额角,顺便把后脑勺挂满的黑线摘掉,萨卡斯基面无表情起身,缓步走到瞭望窗前,在黑绒团直直掉在地上之前捞住。

看了看仰肚皮躺在掌心的黑团,萨卡斯基又低头看了看窜过来挠他裤脚,随即开始攀爬显然很想继续亲近的球球,最后抿了抿嘴角,返身。

走到办公桌前,将飞快爬到肩膀上的球球拿下来,轻轻搁在桌面上,随即把端着绒团的那手抬高些,“你吓着她了,球球。”

萨卡斯基试图和毛团讲道理,“她非常害怕,你看,她在发抖。”

眼角瞥了下瘫软在掌心圆滚滚一团,萨卡斯基轻轻叹了口气,“球球——”他加重语气里的告诫意味,因为他知道球球听得懂,“给她一点时间。”

大概是方才梦见从前,梦里她和他们年少轻狂,睁开眼睛却是他们半生过去,她不知所踪,这些年也不知吃过多少苦,那样娇气一个人,受了委屈有没有谁肯替她出头。

想到这里,饶是萨卡斯基心头也微微一软,“现在别吓她,好么?”

安抚过球球,等它耸拉着耳朵团在办公桌上,萨卡斯基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掌心变成雀鸟的千岁百岁这里。

她变化后的模样与当年新月夜天差地别,彼时她背后双翼舒展美艳无匹,此刻却象颗球,圆得不小心连脑袋都找不着。

细细看了几秒钟,萨卡斯基伸出手,小心戳了戳,顿了顿又戳了戳,绒团子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又颤了颤,最后睁开豆子眼。

蒙着一层银纱一样,蓝色的眼睛。

勾了勾嘴角,萨卡斯基正打算开口调侃她几句,话未出口就听得有人敲响舱室门。

…………

“…大将…萨卡斯基大将…”是近卫兵的声音,也不知出于何故,没等到他回答的敲门声越来越重,频率也越来越急。

眉心微微颦紧,萨卡斯基很快就明白卫兵的反应为什么这样奇怪,是听见之前那记惨叫赶过来察看吧?

想了想,转回盯着舱室门的目光,萨卡斯基压低声线说道,“变回人形,千岁百岁。”

卫兵没有收到命令不敢有下一步行动,萨卡斯基也可以不闻不问,只是…卫兵的声音惊动在附近房间休息的鬼蜘蛛,此刻气息已经朝这边飞速靠近。

可能真是被球球吓得不轻,她呆呆的半点反应也没有。

“变回来,立刻。”心念飞转,萨卡斯基疾声命令,“不然就把你送给鬼蜘蛛养。”

也不过转瞬间,鬼蜘蛛的存在感出现在舱室外。

站在门外的中将散发出无比戒备,抢在鬼蜘蛛发动见闻色查探之前,萨卡斯基对着掌心那双银蓝的豆子眼,面无表情的亮出威胁,“我想鬼蜘蛛会很愿意养你的,煤球。”

…………

可能是之前被鬼蜘蛛的热情惊得不轻,摊在掌心的墨黑绒团毫无预兆出现变化,眨眼间,小小一颗圆球淡去影迹,柔媚轮廓在空气里勾勒出精致线条…

舱室门被不耐烦的鬼蜘蛛挥刀劈开一瞬间,千岁百岁有惊无险的恢复了人类形貌。

只不过萨卡斯基和她两人都忘记一件事…碰一声,钢制舱室门四分五裂撞落在地,空气卷出几道气流,室内室外的人同时陷入诡异的沉寂。

萨卡斯基只觉得头疼,今天第二次无言以对。

他只是来不及开口制止,因为一时无法分神,他需要先顾着千岁百岁的秘密,谁料想鬼蜘蛛一如既往的行动快于思想,居然一边发动见闻色一边就把门给劈坏。

结果现在好了…

千岁百岁坐在他身前的办公桌上,因为之前被他端在掌心,此刻她和他的距离实在近得有失体统。

另外就是她一双腿可耻的垂在他身体两侧。

半低着头的萨卡斯基,盯着晕头晕脑仰高的脸,他和她两人面面相觑。

良久,萨卡斯基看见千岁百岁眼睛里的茫然渐渐散去,她愣愣的看他,嘴角微微一抽。

…………

又隔了好一会儿,难言又尴尬的静默被鬼蜘蛛一记哼笑刺破。

紧接着是收刀入鞘的声音。

抿了抿嘴角,抬手替坐在办公桌上这人理好有些敞开的领口,最后,萨卡斯基才侧过脸,抬抬下巴,示意等在门边的卫兵撤离。

面无人色的卫兵掉头就跑,背影磕磕碰碰得象战场溃败的士兵。

萨卡斯基皱了皱眉,想了想却也忍下喊住年轻士兵训斥一番的冲/动,怪不得那年轻人,他知道,是作为大将的他先举止不当。

“看来打扰了。”站在门前的鬼蜘蛛眼神似笑非笑,目光扫过室内一圈,又垂眼看了看地上的舱门,“最近我常干这种不识趣的事,真奇怪。”

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的萨卡斯基面无表情往边上挪开两步,让千岁百岁直面鬼蜘蛛,反正都是她惹出来的事,就让她解决去吧~

千岁百岁连波鲁萨利诺都应付自如,相信对鬼蜘蛛也一定得心应手,萨卡斯基才不会承认他是逃避问题。

他移开身形,千岁百岁立刻被火烧到一样跳下桌子,三两步窜向舱门,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随后她被鬼蜘蛛抬手拦截。

去路被鬼蜘蛛横刀截下,千岁百岁身形一顿,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往后退开几步,返过身,抬手从口袋里摸出什么,随后抬高两手将散落长发扎起。

她的神色坦然自若,萨卡斯基却发现她身后的鬼蜘蛛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掩不住震惊。

不多时千岁百岁扎好头发放下手,鬼蜘蛛直勾勾盯着她的头发,眼睛微微眯起,半晌才哑声问道,“你的发饰哪来的?”

“诶?”千岁百岁略略回过头,声音显得有些错愕,“这原本就是我的呀?”说完她重新回过脸,求证一样说道,“对吧?还给我的时候,他说是我落下的啊~”

萨卡斯基愣了愣,想了想,慢慢地点点头,“是你的东西。”千岁百岁的发饰确实是她当年遗留之物,只不过…那是波鲁萨利诺的东西。

波鲁萨利诺为千岁百岁准备了许多珠宝首饰,说起来真是好笑,那犯傻的男人在什么都没开始前就愿意把全部都呈在盘子里献给她。

可惜,最后只有一件发饰她戴了几天,后来更是被她落在他们的浴室里。

她什么也不记得,波鲁萨利诺那可悲的男人就哄骗她,他当年想给她的东西,怕是只有这样欺瞒才能放在她手上吧?

…………

得到答案,鬼蜘蛛的脸色一时难以形容,又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似的,哼笑一声,开口时却忽然转了话题,“两小时后登陆,香波地那边有场拍卖会,你和我去。”

“诶?”千岁百岁顿了顿,随即又大声应道,“是,鬼蜘蛛中将大人。”说完,她一溜烟从鬼蜘蛛身侧窜出门,留下一句去换衣裳就跑得不见踪影。

等到她仿佛亡命天涯一般消失,鬼蜘蛛这才沉了沉嘴角,冷声开口,“她究竟是谁?”

萨卡斯基静静看着立在门侧的中将良久,闭了闭眼睛,却又不回答仅仅是点点头,他知道他不需要回答。

因为鬼蜘蛛已经有答案。

鬼蜘蛛盯着千岁百岁那件发饰的时候,萨卡斯基就知道瞒不过这位中将,虽然原本也没打算瞒着谁,只是没有人会相信。

谁会信呢?毕竟她年轻又娇艳,看似不谙世事,他和波鲁萨利诺这样行将朽木的老头子,怎么也看不出与她是同窗。

也是直到此时,波鲁萨利诺近些时日的失态,萨卡斯基才感同身受。

千岁百岁,她缺席他们的半生,自顾自遗忘所有之后,又毫无预兆入侵他们已经波澜不惊的余下岁月…真真是任性的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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