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
侍郎三十出头的年纪, 向来秉公执法，是被皇上破格提拔的侍郎，他和刘傲云一样, 在朝臣看来, 是个没有任何威胁的人物, 但是就因为公正, 所以对小人来说, 他就是大敌。
九皇子虽然自己没有做什么事情，但是他也猜得到五皇子的死，一定和太子以及自己母后有关系，所以他还是十分不待见这位刑部侍郎的。
九皇子并不知道刑部侍郎发现了他侍卫兵器的问题，所以他虽然不待见侍郎大人，可也只能陪着笑说：“侍郎大人是想再参观一下本王的习武场？”
刑部侍郎一笑, 说：“若是可以, 微臣感激不尽。”
九皇子听后，心里其实十分不爽, 因为他是习武之人, 对别的金银财宝之类都不在乎，可这习武场他可十分地在乎, 此刻侍郎要看, 他也只能憋着心头的郁闷, 抬手叫众位侍卫停止他们的动作, 而后回头看看侍郎大人说：“侍郎大人, 有请。”
“谢殿下。”
刑部侍郎进去了, 几个侍卫靠边站着，有两个上身甚至没穿衣服，精壮的上半身都是肌肉，且全身没有任何明显伤口。
侍郎笑笑，说道：“殿下这些侍卫看来是经常练习呀，各个身材魁梧。”
“那是当然。”九皇子的侍卫和别的侍卫相比，确实要好一些，因为这所有皇子中，最崇尚武学的就是九皇子了。
“微臣虽然是个文官，可微臣一向对习武之人甚为敬佩，因为无论哪个习武之人，都必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吃的苦可是文人的好几倍不止。唉，说来惭愧，微臣曾经也试图练过几日，终究身体吃不消就放下了，今日看众位高手比拼，真是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呀。”
刑部侍郎明着在夸赞几个侍卫，可是九皇子也习武，所以其实他也在夸赞九皇子，而九皇子刚才的不爽心情已经彻底烟消云散，因为他觉得刑部侍郎和其他文人相比真是可爱多了，说得句句都对。
“哪里哪里，都是玩玩的。”九皇子嘴里说着客气话，脸上表情却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刑部侍郎见他高兴，于是随手拿出一样兵器，问道：“这是戟吗？微臣在书上见到过，可实际上真没见人用过。”
九皇子一说到武艺，就忘了其他，接过侍郎手里的长戟说道：“是的。长戟确实很少有人使用，因为不好把握，所以使长戟的人，要比别人多用更多的时间练习。”
说完，九皇子将长戟向天一指，而后快速后撤，一个转身，长戟在转身中左挑右刺，十分潇洒。
九皇子随便表演了几个动作，刑部侍郎拍着手叫好，九皇子放下长戟，挠了一下头说：“我长戟使得不好，随便耍两下而已。”
“这随便两下，就已经厉害到如此程度了，殿下您真是谦虚了。”
九皇子喜欢习武，所以被夸之后，愈发来了兴致，刑部侍郎没说，他随便拿起一个兵器又耍了起来，边耍边说：“这叫四棱锏，使起来跟剑看上去差不多，但是比剑要轻便，杀伤力也大，虽然一般人喜欢双锏一起使用，但是我偏爱用一个。”
刑部侍郎在一边微微笑着，似乎在欣赏，但是他心里却在想，这四棱锏其实在大沈是被禁用的，即便是军队里，也禁止使用，确实杀伤力大，因为用锏之人都知道，只要刺中对方，再拿锏一转，那么对方的死亡几率绝对比剑要大多了，虽然这是宫中，九皇子喜欢习武可以拿来做练习，但是真的敢使这东西的人，绝对有着强硬的后台。
其实也亏了他么使用的是四棱锏，这样才更好找出来，也更好找证据了。
拍着手，刑部侍郎问道：“殿下这四棱锏使得简直是无与伦比，殿下的侍卫里可有会使这武器的？”
“全部都会，但是有一个使得最好，可惜今日不是他轮值，侍郎大人看不到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那之后，九皇子几乎将他后院所有的武器都耍了一遍，同时刑部侍郎也套出了九皇子以及太子的侍卫情况，之后就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找到那日的杀手就可以了。
刑部侍郎离开兰竹宫的时候心情十分得好，和九皇子一样好，不过看着九皇子的笑容，刑部侍郎还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因为九皇子可能就这么成了太子的替罪羊。
想到这里，刑部侍郎又有些不忍，毕竟九皇子看上去并不坏，若就这么被自己亲兄弟害死，大概会变成厉鬼回来报仇吧。
算了，侍郎不让自己去想，他希望自己能找到证据，证明九皇子非是主谋。
刑部侍郎离开，接着就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暗中查访，七日之后，他将所有证据都交到了当今圣上面前。
皇上眉头紧紧锁着看了所有证据，最后长叹一口气说：“怎么会是老九？”
刑部侍郎想要说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九皇子的，而且九皇子的所有侍卫，其实都是太子的死忠。
其实太子完全可以嫁祸给其他皇子的，为什么偏偏要嫁祸给自己亲弟弟呢？
这一点刑部侍郎十分不解，皇上此刻只是震惊于九皇子的所作所为，而且他还后悔自己内心冤枉了太子。
长叹一口气，皇上闭上眼睛，无力地说：“按律该如何？”
刑部侍郎沉声回答：“毒害皇子，按律当斩。”
其实按律该是诛九族，受剐刑，刑部侍郎也不忍心了。
“断右手，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朝吧。”
皇上终归还是徇了私，刑部侍郎跪拜领旨，准备捉拿九皇子归案。
当天，九皇子锒铛入狱，他甚至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皇宫之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太子那边安静如常，皇后却听到消息后，昏死过去。
当天夜里，沈涵想了想，对刘傲云说：“是太子做的，他是故意嫁祸。 ”
刘傲云想了想问道：“九皇子是太子一伙，他支持太子为何太子还要嫁祸与他，若是嫁祸别的皇子，岂不是一箭双雕？”
“不，太子其实并无主见，但是他害怕。”
“怕什么？”
“怕皇后放弃他转而支持九皇子。”
刘傲云一愣，想明白过来，想明白过来后，却更加沉闷了，太子自来没有主见，可为了自己竟然又能做出这么狠的事情来，真不知该悲还是该叹。
“九皇子本身并不坏，可惜有个禽兽不如的兄长。”沈涵说。
刘傲云也跟着点了点头，随之两人都沉默了。
许久之后，刘傲云突然说：“没有还他清白的方法吗？”
沈涵摇摇头，说：“当初我以为太子会利用九皇子做事，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他不仅仅是利用，他是把所有证据证人都准备好，就等着九皇子上套，所以找证据一时间很难。而且九皇子两日后就要行刑，断右手，发配边疆，这两日内，太子一定会严加注意，找新的证据是难上加难。”
刘傲云再次沉默了，沈涵也是。
不过一会儿之后，沈涵突然说：“如果有人去探视，不小心放了九皇子，你说他会怎么做？”
“可是这样，探视之人有可能没命，另外看守也可能被追究责任。”
“若是看守是被迷晕了呢？”
刘傲云心头一惊，小声说：“涵儿，你可不要乱动，我确实觉得九皇子冤，可我不想你因为九皇子有任何危险。”
沈涵一笑，说：“放心，我怎么会那么傻，我说的是皇后。”
“皇后？”
沈涵点点头，“这会儿皇后应该也明白了，身为九皇子的生母，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可是她还有太子，她不会那么傻，九皇子已经栽了，她必须要保护好太子才行。”
“所以，在皇后进去之前，你能找人先把路铺好吗？”
刘傲云皱眉想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沈涵点了点头，没说话，刘傲云猛地站了起来，说：“行，放心，我会让九皇子出来的。”
刘傲云走后，沈涵叫了几个暗卫下来，小声跟他们说了几乎话，就安静地喝茶等消息了。
已经入夜，天黑了起来，刘傲云原本的打算自己去做沈涵说的那事，可是他还没进大牢，就被四个沈涵的暗卫给堵住了。
“你们干嘛？”
“七皇子吩咐的，请将军配合。”
“配合什么？”
“让我们保护您。”
刘傲云无语，这四个暗卫分明原本还是自己的兵，是他送给沈涵的，怎么现在就听沈涵的不听他的了。
没法，刘傲云只能和四个暗卫在暗中等着，另外刘傲云自己派来的人，和沈涵派来的几个人汇合，他们悄无声息地给所有守卫都下了一种迷丨药，这迷丨药会让人神志不清，半个时辰之后，会彻底昏死过去，当然睡两三个时辰之后，他们又会如常醒来。
等这一切都做好后，他们准备离开，再想办法叫皇后来看看九皇子，可是他们还没走，刑部侍郎竟然来了。
刘傲云继续躲着，刑部侍郎对几个守卫亮了亮牌子，守卫已经晕乎乎的了，点点头，就让他进去了。
深牢之内，九皇子一头乱发，精神萎靡，他现在知道自己是被害了，可是他还是不相信害自己的是自己的亲兄弟。
侍郎站在铁栏之外，看着里面的九皇子，开口道：“殿下，微臣带了壶酒来，殿下可有兴趣尝尝？”
九皇子抬头，眼睛赤红，却已经没了一开始被捉时的疯狂，他往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坐到铁栏边，伸出手直接拿了整壶酒，咕咚咕咚一气儿喝了下去。
喝完后，九皇子把酒壶往地上一摔，说：“好酒。”
“殿下，微臣知道您是被冤枉的。”
“那你还送我进来，呵呵，侍郎大人真是好演技。”九皇子此时也不自称本王了，他一个阶下囚，和皇子早就不沾边了。
“是，微臣知错，但是微臣只是将所有证据上交圣上，圣上自有他的裁决。”
“可所有证据都在证明是我主使，杀了五皇兄，对吗？”
侍郎点头：“是的。”
“那我再问你一句，‘我’是怎么干的？”
“殿下，那日微臣去您的兰竹宫，后院见到您的侍卫，当时他们用的武器是四棱锏，而五皇子的伤口上，正好有个十字花的印记。”
九皇子冷然一笑，说：“四棱锏是禁止使用的兵器，我是多傻才会让我派去的人使用四棱锏？”
侍郎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九皇子。九皇子却在一瞬间想到什么之后骤然愣住，而后他声音都低沉了下来，“怪不得，怪不得，我懂了，怪不得当初太子会送我那么厉害的侍卫，怪不得他们会故意教我使用四棱锏，怪不得，怪不得，因为别人连练习都不会练习四棱锏，对吗？”
刑部侍郎没说话，但是他的态度正好是在默认。
九皇子低下头去，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侍郎也沉默地坐着。两人就这么没说话，坐了大概一刻钟，之后侍郎起身，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刘傲云来不及管其他，找人叫了皇后，就守在了大牢一侧。
没多大一会儿，皇后真的来了，此时的守卫们脑子愈发不清晰，皇后要进去，他们连拦都没有拦。
皇后见到九皇子后，眼泪哗哗往下落，九皇子只问了她一句话：“母后，这件事您知道吗？”
皇后拼命摇头，“当然不知道，我怎么会让你兄长害你，你也是我的孩子呀。”
九皇子惨然一笑，说：“那就好。”
皇后还想说话，可是九皇子却转身不再看她，她盯着九皇子的背影看了半天，擦着眼泪离开了大牢。
皇后离开，九皇子突然听到喀拉一声，回头，看到他的牢房内多了一串钥匙。
想都没想，九皇子开了牢门就走了出去，因为着急，他甚至没仔细去注意那些倒下的守卫。等出了大牢，随便捉住个人换了衣服，拿了进宫的牌子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其实他这样跑了，很有可能会害了自己的母后，毕竟最后去看望他的人就是皇后。
然而内心一股火怎么都无法熄灭，他现在想不了那么多，如果真要算，大不了，他就赔上自己这条命好了。
低着头，身上是一个侍卫的服装，腰牌也是那侍卫的，九皇子尽量不让人看清自己的容貌。
幸运的是，他一路都没遇到什么阻碍，当然他不知道其实这是刘傲云暗中修改了一部分巡查侍卫的路线才会如此。
夜开始深了，九皇子于暗夜中进了太子的寝宫。
太子正和他的妃子逗孩子，此时一人悄无声息的进门，他们竟然都没注意到，倒是那个新出生的孩子注意到了，啊啊叫着，指着九皇子，却说不全话。
太子抬头，这一抬头后，却整个人都僵住了。
“皇……皇弟，你……你怎么来了？”
九皇子一笑，反问道：“皇兄，我怎么不能来？因为我本该在大牢里，所以不能来，对吗？”
太子小声让妃子带着孩子下去，这才站起身来，说：“皇弟，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九皇子又是一笑，笑容阴鸷可怕：“没有，我只有人要杀！”
说罢，九皇子举剑就朝太子刺了过去，太子惊慌后退，大声叫着：“来人呀，有刺客。”
然而他这句话刚喊完，喉咙就已经被九皇子割断。
太子睁大双眼看着九皇子，直到断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边一个侍卫都没有，只在临死时大概后悔了，他真不该做得那么绝，否则至少他还能活下去，应该吧。
其实太子的侍卫们之所以不在，也是刘傲云弄的，他故意提前叫一伙人换班，说另一波侍卫马上就到，实际上，另一波侍卫要过一刻钟左右才会来到。
就这样太子死在自己亲弟手里。
九皇子也不躲也不藏，反而找来纸笔写了几句话，一是叫皇上放过皇后，他是自己逃出大牢的，二是告诉皇上他没有杀五皇子，最后一句是：“后悔生于帝王家。”
写过之后，九皇子回头看看自己支持了一生的兄长，微微一笑，举剑自刎，刘傲云的人想救已经来不及。
夜风清凉，一轮圆月挂在天上，皇上看着两个孩子的尸体，一口血吐出来，昏倒在地。
此时的凝华宫，二皇子笑眯眯地对一个太监说：“看吧，越着急，死的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