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同塌而眠
天空昏暗,乌云翻滚,劲风猛烈地摇晃着树木,阵阵雷鸣声不断。
大雨倾盆而下,雾气弥漫开来,将整个夜晚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狠狠地拍打着玻璃窗。
霍砚庭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处被吹的东倒西歪的树木,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整个人像是突然跌在冰冷的湖水里,四肢浮浮沉沉,完全失了力气,头脑也昏昏沉沉的。
连续三个晚上没有合过眼,哪怕是吃了安眠药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刚刚又淋了雨,霍砚庭这会脸色在闪电下格外惨白。
姜沫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一张脸苍白的有些病态,黑绸衬衣勾勒出他颀长身形,周围灯光明灭,男人静静站在窗前。
背影显得沉敛而又孤寂。
刚刚在车里,竟然没有发现他眼下的青黑已经这么严重了。
一看就是好几夜没有睡觉。
姜沫皱了皱眉,这人是不要命了吗?几天不睡觉还敢出去淋雨?
究竟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引起心血疾病,然后猝死的。
姜沫往下走了几步,故意发出动静。
霍砚庭微微偏头,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此刻男人的眼眸黯淡无光,有种令人窒息的空洞。
姜沫倏然一僵,她从未见过霍砚庭露出这种表情。
刚想开口,问他这几天的睡眠情况,给他开副药方,男人已经挪动脚步,经过她身侧时,只是垂眸睨了一眼,然后面不改色的去了厨房。
离得近了,姜沫将他眼皮底下的青黑和眉眼之间的疲倦看的更加清楚。
她抿了抿唇,转身想走,然而双脚却像是被钉牢一般无法动弹。
她是一名医生,清楚的知道霍砚庭现在这个状况已经很不好了。
如果再不休息,或者说再睡不着觉,那极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
姜沫抬起眼帘,看着他倒水,然后从药罐里往手上倒安眠药。
当她看到霍砚庭从瓶子里倒出五六颗安眠药并且准备一把吞下时,眉心顿时狠狠一跳。
“霍砚庭!”姜沫三两步走过去,一把将他手里的安眠药夺走,皱眉看他:“你是打算自杀吗?”
“什么?”霍砚庭掩下眉宇之间的困倦和疲乏,思维似乎都变得缓慢,“我没有要自杀。”
姜沫头疼不已,她淡着嗓音问:“这么多安眠药你打算一下子全吞了?”
闻言,霍砚庭缓缓看她一眼,然后慢吞吞地开口:“睡不着。”
睡不着?
姜沫轻轻地揉了揉自己那有些发疼的眉心,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这个略显疲惫的男人。
缓缓开口问道:“你到底已经有几天没有睡觉了?”
霍砚庭慵懒地靠在玄关上,整个人的姿态看起来无比闲散,但却难掩眼底深处那一抹淡淡的倦意。
“嗯……三天?四天?还是五天,我记不清了。”霍砚庭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似乎对自己如此长时间未眠这件事毫不在意。
听到他这样的答案,姜沫不禁一阵无语。
霍砚庭突然抬起头来,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眼眸直直地锁住了她,嘴角微扬,轻声问道:“怎么,不生气了?”
姜沫闻言微微一愣,心中自然明白霍砚庭所说的“不生气”究竟所指何事。
只是现在她没空去跟他生气。
姜沫对于他提出的那个问题仿若未闻一般,直接伸出手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后便不由分说地拉着他朝着楼梯走去。
霍砚庭见状不由得挑起了眉梢,心中暗自诧异,但却也并未反抗,而是就这般顺从地跟在了她的身后,任由少女像拖一只大玩偶似的将自己拽上了楼。
很快,他们来到了位于二楼的主卧室门前。
姜沫轻车熟路地伸手推开那扇雕花木门,然后侧过身来对着身后的男人淡淡地说道:“上床,睡觉。”
语气平淡得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霍砚庭双手悠然自得地插进了裤兜之中,他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落在了自己方才被少女紧握过的手腕处。
那里似乎还隐隐残留着些许属于她掌心的温热触感。
只是比起这些,唇齿间的碰撞似乎更让霍砚庭贪恋。
姜沫全神贯注地思考之后如何治疗霍砚庭的失眠症,完全没有留意到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炽热目光。
见到霍砚庭如雕塑般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不禁皱起眉头,语气冰冷地再次重复道:“霍砚庭,不想死的话现在就立刻去休息。”
霍砚庭盯着她看了两秒,然后,才缓缓地开口,用一种近乎淡漠却又带着一丝无奈的声音说道:“姜沫,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真的睡不着。”
其实,姜沫心里非常清楚,霍砚庭说的不是假话。
他的失眠症早已病入膏肓,严重程度超乎想象。
这病症不仅极大地干扰了他的日常生活节奏,更对他的生命安全构成了严重威胁。长此以往,如果再不加以有效治疗和控制,恐怕还不等她出手,霍家就要面临香火断绝、后继无人的悲惨局面了。
想到这里,姜沫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霍老爷子一直将霍砚庭视为家族的希望,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孙子。
如果霍砚庭遭遇不幸或者发生什么意外,对于年事已高、身体日渐衰弱的霍老爷子来说,那无疑将会是一个沉重到无法承受的打击。
此刻,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
姜沫站在床边,微微皱起眉头,伸出右手轻轻地揉捏着自己的眉心,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后,她缓缓放下手臂,纤细的手指开始慢慢地解开身上那件外衣的纽扣。
随着纽扣一颗颗被松开,她白皙如雪的肩膀慢慢露了出来。
霍砚庭原本平静的眼眸突然间变得深邃起来,仿佛一潭幽不见底的湖水。
他的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定在姜沫那双如同羊脂玉般洁白细腻且修长的手上。
只见姜沫不紧不慢地脱着外衣,随后将其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其实她里面还穿了一件薄衣,只是在这样沉静地氛围中竟莫名生出几分暧昧。
姜沫对此好无所觉,她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猫。
当她抬起头时,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直直地望向霍砚庭,眼神依旧平静如水。
“上来。”姜沫朱唇微启,吐出这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既像是下达命令,又好似提出某种要求。
霍砚庭微微眯起双眸,深沉的眼眸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和思绪,让人难以窥探其中的深意。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座沉默的雕塑般,半晌都没有任何举动。
姜沫有些不耐烦,她皱起眉头,嗓音更冷:“如果你还不想猝死的话,就赶快过来睡觉,别磨磨蹭蹭的。”
如此粗鲁的邀约,实在不像是一个女人正在邀请一个男人上床,气氛荡然无存。
听到姜沫毫不客气的催促,霍砚庭的眼皮轻跳。
缓缓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掀开被子一角,然后侧身躺到了姜沫身旁。
就在他躺下的那一刹那,一股清甜淡雅的药香瞬间扑鼻而来,如同轻柔的微风一般迅速席卷了他的全身。
这股独特的香气让霍砚庭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将这份清新与甘甜全部吸入肺腑之中。
姜沫没有靠他很近,确保他能够汲取自己身上的药香后,缓缓闭上眼眸。
两人同塌而眠,中间却好似隔了一条银河。
身边躺着一个男人,姜沫无法入眠,余光看到床前的茶几上隔着一台老旧的收音机,不由得好奇的拿在手上端详。
“这么老的物件,你在哪淘的。”姜沫淡淡问道。
男人略带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这是我母亲的。”
“伯母的?”姜沫转动着收音机,不小心碰到了开关,随后便听到收音机里响起一段音频。
声音很年轻,有些清冷,甚至有点耳熟。
这不是……
她之前的广播播音片段吗?
怎么会被收录在这里面?
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均匀。
姜沫听到男人缓慢而又低沉的声音。
“她的声音可以助眠。”霍砚庭说。
姜沫沉默了。
过了会儿,她问:“管用吗?”
“偶尔。”霍砚庭嗓音越来越沉。
姜沫眯了眯眼:“你还关注主播?”
“不关注。”霍砚庭沉声道:“从我在我母亲的遗物中找到这个录音机,这段音频就已经在了。”
连着好几夜都没睡好的男人,逐渐阖上了双眸。
姜沫没有再打扰他,听着收音机里自己的声音无端觉得有些怪异。
夜半时分,听着她的声音睡觉吗?
姜沫唇线紧抿,嘴角隐隐抽了抽。
然而,很快她便眯起眼眸。
霍砚庭的母亲去世已经将近二十多年了,而她的这段录音是在去f州之前,也就是三年前在一家小众播音频道录的。
为什么三年前的录音会出现在二十多年前的收音机里?
这很诡异……
窗外雨声渐渐小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
“霍砚庭。”姜沫轻唤了声。
没有任何回应。
她缓缓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穿上外衣,回到房间换了一套衣服,翻过玻璃窗,纵身一跃。
霍家看守森严,却无一人发现姜沫的踪迹,她如同鬼魅一般,悄然消失在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