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春香顾不得公主府婢女的体面,慌里慌张推开门。
她心疼看向整张脸泛白无血色的安远公主,双手放在小腹前,神态恭敬。
小心翼翼问道,“祁夫人,暂时没事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公主的病情,还是会恶化?”
云皎月眸眼微澜,“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公主只要能好好养身子,病情就会无碍。”
提及,“不过我得告知一事,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
春香失魂落魄,盯着自己受了老大罪的主子。
眼泪断弦般往下掉,呢喃道,“没了也罢。”
“只要能保下公主一条命,比什么都强。”
很快打起精神,“祁夫人你药方尽管写下,我这就去熬药!”
云皎月缓缓颔首,扫了眼厢房,发现书桌上正好有笔墨纸砚。
拿起毛病写下方子,如今她的字比前几月要好太多。
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这个方子主治三月以内的坠胎,效果不错。”
“党参、当归、川芎、益母草各三钱,赤石脂半钱,黑芥穗一钱,桃仁、红花、川牛膝、车前子各一钱。”
“接下来这些日子,水煎让公主服下,一日一剂。等什么时候能将屋子里的妊娠物排出,什么时候就能停药了。”
云皎月在给安远公主做脾修补术时,不是没考虑过给人做清宫手术。
只是清宫手术太伤身,还是用中药调理。
更何况她给的
方子,功效还比清宫手术强。
春香不太懂妊娠物是什么意思,猜测是腹中孩子的代称。
眉头深深,严谨问道,“从前宫中后妃坠胎,孩子都是自然从身体滑落的。”
“我们公主是身子被伤狠了?怎的还需要用药物来排出孩子?”
言语中尽是对宋元清的不满。
云皎月摇首,耐心科普,“你说的后妃情况,应该是怀孕两月之内坠的胎。”
“安远公主情况不一样,她怀孕两月有余,胎盘和绒毛的发育逐渐旺盛,与子宫壁底蜕膜关系已经比较牢固。”
“胚胎……嗯,我是说孩子,也就不太容易自然排出。”
春香还是没听懂。
她攥紧药方,相信云皎月的医术。
转身往外头膳房走去,信不过其他人,准备亲自煮药。
云皎月及时喊住,“春香,除了煮药,你顺道做些清淡的吃食。”
“等公主醒后,一定要让她尽早进食。”
脾修补术和其他手术不太一样。
需要尽早进食,进食会让胃部扩张,缩小脾窝间隙,有利于局部止血。
“哎好。”春香加快步伐出门。
云皎月松了口气,她慢步走出厢房门口。
看见宋琰正在紫藤萝花架下静静坐着,头上花蝶形的紫藤萝钩连盘曲,满架垂挂。
他孤身一人坐在那,没有再往厢房处再走一步。
如今安远公主身体无碍,他也就不能出格地和人共处一室。
“宋小侯爷,我有一番话,不
知道当说不当说。”
云皎月慢悠悠朝人走过去,清润嗓音随着摇曳紫藤萝的风灌入男人耳侧。
宋琰浓黑剑眉微动,“说吧。”
“宋小侯爷,你们西宁侯府一妻一妾,侯府里只有两个女人争风吃醋,就能搅得府内一团糟。”
“你是侯府嫡子,安远公主又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唯一的女儿。”
“你们两个今日在侯府里的局面,太被动了。”
安远公主小产,被动得连御医都请不了。
在西宁侯府的地盘,被人软禁看管在厢房,生死都掐在别人的手里。
而宋琰,护不了安远公主,连自己母亲想拖死公主的想法都不能左右。
扯了下唇,“小侯爷,你觉得,你们被动的原因在何处?”
宋琰冷凝着视线,紧抿薄唇没有发出声音。
他残疾了几年,再清楚不过被动的原因在何处。
原因……
在于他们没有权势!
云皎月倏地嘲讽笑了笑。
不是在笑宋琰和安远公主,而是在笑京都大局的可悲。
她想起她刚到京都的那一天,林芙蕖问她:
“你怎么不问我,安远公主贵为天子和皇后的嫡女,赵氏怎么会上赶着欺负她?”
这句话,换个意思就是:
安远公主身份尊贵,但是却不得不容忍赵氏。
而容忍的缘由,她不用问林芙蕖都知道。
只因为,安远公主需要拉拢下一任西宁侯府继承人。
嫡公主的位置,看似尊贵,实则恰如梦幻泡影
。
一旦崇明帝驾鹤西去,届时,不只是安远公主,还有皇后娘娘的尊荣一并都会消失!
谁让太子死后,当朝活着的皇子,没一位是安远公主的亲手足!
故而安远公主嫁到西宁侯府,目的是为了聚拢权势。
方便将九皇子挂在皇后手下,日后好扶他登基,延续自己和生母的权势和地位。
“宋小侯爷,我曾经在话本里看过这样一则故事。”
“魏晋时期,兰陵长公主嫁给驸马刘辉。刘辉不喜公主,平常没少对公主动手。”
“除了动手,刘辉还和婢女有染,和数名平民女子通奸。”
宋琰心脏猛地一咯,微皱眉心透着一股冷意。
总觉得云皎月是在借古喻今,拿话本里的故事,借喻安远公主一事。
听人继续说道,“一开始,兰陵长公主睁只眼闭只眼,容忍驸马的不忠。”
“后来有一日,公主积攒的怨气与怒气终究还是爆发,和刘辉起了争执。”
“彼时,公主怀有身孕,争执时肚子被刘辉狠狠踩了一脚。”
说到这里,云皎月特地停顿,没有说下去。
宋琰不悦,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呵……后来兰陵长公主一尸两命。”
宋琰幽邃眸子微眯,如果云皎月今日没来侯府,他确定安远公主的宿命,也是如此。
审视着云皎月,表情莫测起来。
唇瓣微动,“驸马行事如此出格,难道皇室之中就无人教训他?”
云皎
月唇畔漫着笑意,笑道,“有倒是有,有人力排众议,想要处决刘辉。”
“但话本上的这则故事,结局是,驸马刘辉还是被皇帝赦免罪责,原本被褫夺的爵位,恢复了。”
宋琰难以置信,骨节发出细微的声响,猛地砸向轮椅扶手。
瞳孔略微大起来,“可兰陵长公主不是长公主吗?”
“为何她死了,驸马还能被赦免?”
宋琰逐渐将故事主人公代入安远公主。
安远公主在大齐皇室之中,也是长公主。
云皎月星子般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宋琰,淡淡出声,“因为长公主并无兄弟继承皇位,当权者并没有非要为她讨公道的理由。”
实际上,在真实的历史之中。
那位兰陵长公主差一点点,就讨回了以命偿命的公道。
可惜,还是输了。
一场政变,执政的灵太后被羽翼丰满逐渐长大的亲儿子,亲手推下执政台。
那位兰陵长公主的亲侄子,大手一挥,赦免了害死自己亲姑姑的罪人。
说完话,宋琰身子僵着。
是啊,没有兄弟继承皇位,一个女子即使身份再尊贵,没有捆绑的利益链,谁人会为她拼了命地讨公道?
在权势斗争之中,向来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宋琰暗沉的眸子渐渐带有刀枪不入的坚毅,暗下决心,他要尽快站起来!
要成为唯一继任西宁侯府的继承者!
他……势必要帮安远公主,捆绑利益,帮她选择的皇子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