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沈廷韫沉默，最后只能问道：“父皇想怎么做？”
“你母后尚且愿意为了家国天下而委曲求全，想来你的太子妃也能，凶兆现世，影响的是整个国运和天下百姓的安危，既然凶物即将现世东宫，那么就指代着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
“父皇！”
承德帝只静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用一个孩子换来家国安稳，朕认为不亏。”
沈廷韫的身子有些颤抖，他不可置信地站起了身，通过跳动的烛光直直地盯着承德帝的眼睛。
“父皇是要牺牲自己的孙儿吗？”
“朕一定会请最好的太医，保证太子妃不落下任何病根，等这件事过了，韫儿还能够再有自己的孩子。”
没说出来的两个字就是堕胎了。
这两个字太过残忍，承德帝说不出来，沈廷韫也听不下去。
他头一次在承德帝面前这么失态，双目猩红，手紧握成拳，嘴唇紧紧的抿着，好看的俊脸在此刻扭曲。
“儿臣不同意，烟儿如今已经七月，即刻临盆，怎能受这样的苦？”
承德帝也逐渐加重了语气，父子二人开始对峙。
“朕只是告诉你，不是征求你的意
见，为了这天下苍生黎明百姓，她难道不能做出牺牲吗？孩子以后可以在有的，韫儿，想想你母后对你的教导，难道你真的忍心天下生灵涂炭吗？”
沈廷韫却丝毫不让，遇见梁暮烟之前他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但是在遇见梁暮烟以后，他的生活慢慢有了色彩，慢慢的恢复到了以前母后还在世的样子。
他的母后是心怀家国天下不假，但在无人之处在父皇不知道的地方，母后也曾悄悄的告诉过他一句话。
“韫儿，天下苍生固然重要，但你要明白有时候仅凭你一人之力不仅无法改变事态走向，更无法彻底拯救天下黎民，在面对这样抉择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属于自己的东西，任何时刻都不能妥协。”
在那之后的很多个日夜，沈廷韫都在想自己的母后冷静得出奇，不像那些咬文嚼字的闺阁贵女，反而像浪迹天涯的侠女。
但这些终究都没有结果，他现在最想保护的人就是梁暮烟。
他不认为没了孩子天下苍生就能得救，也不认为连日来的大雨和梁暮烟有关，所以他注定不会妥协。
“父皇，烟儿如今有孕已经超过三月，如果
强行堕胎，怕是会性命不保，儿臣相信一定会有别的办法，若是天下苍生的秘书和一个未出世的婴儿挂钩，儿臣觉得荒谬，更觉得玄策子信口胡言。”
“胡闹！”
承德帝拍案而起，生平第一次抬手指着自己这个最爱的儿子，语气颤抖。
“梦月怎么教出了你这样的儿子！她身上的高尚品质，你竟没有学到半分吗？”
沈廷韫唇角浮现出冷笑，对这话不屑一顾，“母后从未教过我，让我以自己孩子的性命换取天下百姓的安危，父皇，不要被别人蒙蔽了双眼！”
这时候气头上的承德帝根本听不进沈廷韫的任何劝告，只能徒劳地拍着桌子，“放肆！放肆！”
而沈廷韫也紧紧的挺直着背，丝毫不肯相让。
“父皇，你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我能。”
承德帝心中突然一痛，往事涌入心头，让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时候……那时候，如果他努力一番，是不是一切都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梦月是不是现在还陪在他身边，遇到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也会温言软语的帮他出主意？
这场争吵终究没有持续下去，门外一直紧绷着心弦的德才
公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门帘被揭开，德才公公眼睁睁的看着沈廷韫紧绷着一张脸，扬长而去。
父子两人终究是不欢而散。
而此刻顾贵妃的宫里，福王正在一旁喝茶品茗，脸上带着得逞的笑意。
“母妃，你说明日咱们是否就能见到圣旨了？”
顾贵妃笑得前仰后合，这么久了，她难得有舒心的这一刻。
“我瞧着傍晚时分，陛下马不停蹄地召见了太子，想来就是说让太子妃堕胎一事的，只要这圣旨一下，那梁暮烟就算侥幸活命，也再也无法生育，到时候除非太子另娶，否则东宫无后他又怎能坐稳太子的位置？”
福王也忍不住嘴角上扬，还不忘暗讽沈廷韫一番。
“皇兄可是个痴情种，想来是不愿意纳妾的，这位置不若就让给我坐吧。”
顾贵妃摸着自己的大红丹蔻，冷笑一声。
“咱们母子俩的这步棋算是走对了，陛下和太子之间的父子情已经被挑拨，咱们静待佳音便是。”
“对了，事成之后，将那玄策子解决了，否则后患无穷。”
福王认可的点头，对于顾贵妃的话，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儿臣知晓。”
贵妃
宫里一片母慈子孝的气氛，顾贵妃更是得意扬扬。
只要这件事做成，再没有人会是福王面前的拦路虎。
敏王已经大势已去，太子又背上了不祥的名头，这位置注定是福王的了。
然而离开勤政殿的沈廷韫却犹豫着没有回东宫，他只要一想到父皇曾动过烟儿肚子里孩子的心思，就觉得心痛无比。
如果母后还在，一定不会这样草率的听信玄策子的意见，她一定有别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然而再心疼，他也还是要回宫的，并且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梁暮烟的寝殿外面。
屋内还亮着灯，显然是在等他。
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梁暮烟等不及打开了门，就看见了愣怔在门口的沈廷韫。
“阿韫？父皇这么晚叫你过去，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是不是跟天狗食日有关的？”
看沈廷韫半晌不回答，梁暮烟伸手将他拉进了屋内，亲自给他换了一件外袍，又让香露上了一盏茶。
屋内只剩下了二人，梁暮烟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阿韫，有什么话你告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
沈廷韫猛地灌了一口茶，嘴唇嗡动。
“他们想要动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