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
沈廷韫心中此刻有五味杂陈，深夜背承德帝叫过来，他心中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其实他的猜测是正确的，经过了玄策这件事以后，承德帝仿佛看淡了一切，对于以前执着的仇恨和爱意也渐渐放下，面对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儿子也带着几分愧疚。
他终究是亏欠母子二人良多。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父皇？”
见承德帝许久未开口，沈廷韫忍不住发问。
“不知深夜召见儿臣是否有要事？若是为了弥补烟儿，父皇还是不要挂心了，烟儿从来未曾怪罪过父皇。”
承德帝一却在阴影里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轻摇了摇头。
“今日叫你来，是想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与其苦苦猜测，不如我们父子二人坦诚相待。”
沈廷韫久久没有回答，他从未想过自己苦心调查的真相，最后是从父皇的口中得知的。
如果父皇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真相，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许多的问题再沈廷韫的心头环绕，而承德帝已经开始娓娓道来。
“其实皇后根本就不是什么闺阁贵女，所谓显赫的家世都是我给她的。”
仅仅只是个开头，就足以在沈廷韫心中掀起
惊涛骇浪。
从他记事起就知道自己的母后是侯府家的嫡女，是身份显赫的皇后，如今看来事实永远不是这样。
而面前的承德帝似乎陷入了回忆，面上有恬淡的笑意。
“我是微服私访的时候遇到她的，你相信吗？那样出水芙蓉一般的女子，居然是混迹江湖的侠客。”
承德帝的脑海中不免回忆起了自己这几十年来都不愿意想起的画面。
江南最繁华的大街上，微服私访的皇帝被天真懵懂的侠女撞了一下，从此两人擦出了火花，纠结了一世数不清的情缘。
皇帝爱上了侠女，侠女也为了皇帝，放弃了自己在江湖盘踞多年的势力，甚至为爱放弃了自己的自由，甘愿被囚禁在宫中成为一只金丝雀。
同样的这份爱也得到了回应，皇帝几乎是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力量，说福太后接纳侠女，给他安排了侯府嫡女的身份顺理成章的入宫，短短两年就从贵人跳级到贵妃，在进宫的第三年终于成为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本来事情总是该这样美好的。
但是侠女身上那股不服输的韧劲总是让太后不喜，皇帝为了侠女，可以暂时放下正事陪她出宫游玩。
两人苦心
孤诣建造了柳园，本以为这是两人爱情的见证，没想到却是葬送他们的坟墓。
两人在宫外经常流连于青楼的消息，传到了太后耳中，再加上侠女这个皇后当的并不端庄，宫务也直接大大方方的交到了当时伏小做低的顾贵妃手中，因此引起了太后强烈的不满。
而悲剧就从此刻开始。
太后不愿意见到皇帝，因为女人荒废朝政，也不愿意见到他，为了一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破除旧例，更重要的是，皇帝不该动情。
太后是从后宫中走出来的人，深知其中弯弯绕绕。
那时候侠女十分相信太后，甚至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祖母，所以有了孩子以后，隔三差五的加孩子，带到太后处玩耍，但这就是让太后爆发的最后根源。
孩子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与宫中其余皇子不同的地方，他叛逆，向往自由，这一些更加让太后所不喜。
太后私下里联系了侠女身后的势力，也就是五毒门，她想让侠女的身子变得虚弱，然后就可以顺理成章的送她去道观修养，这样总也能安心顺遂的过上一辈子。
但五毒门的首领早已看不惯侠女一人独当门派掌门，直接拿出了能
够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并且借用自己的身份哄骗的侠女服下了这慢性毒药。
也是因为此五毒门的把柄落在了太后手上，在未来的几十年内都只能为她所用。
侠女对这些谋划一无所知，一度认为自己找到了爱情。
但是前朝开始出现了动荡，皇帝越来越没有时间陪伴侠女，连孩子也经常不能见上一面。
侠女向往自由的心思更加强烈，甚至带着孩子出了一趟宫，去了一趟柳园。
这一行为直接激怒了太后，头脑发热加大了药量。
但这药的药效太过于猛烈，侠女自那以后就难以下床，小小的孩子，每日陪伴在母亲的床侧一遍又一遍的问：“母后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侠女满含热泪却不知如何开导，为了孩子，她联系了自己的势力，但她一直当做家人的五毒门，却没有给他任何解药。
侠女独自思考了一晚上，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明白了，她本身就不适合皇宫。
但那时她心中除了孩子还有皇帝，所以她并没有轻言放弃，撑着口气自己为自己调配解药，然后试图见皇帝一面。
但是太后铁了心的想让皇帝醒悟，所以以生病为借口，
一直将皇帝拘禁在自己身边，相爱的两人终究无法见面。
皇帝再见到侠女的时候，侠女已经面黄肌瘦，两眼无光，因为对这世事是丧失了所有的希望，所以她恳请皇帝能一刀了结了自己。
皇帝爱之深则恨之切，恨她不愿意为了自己而留下生命，当刀刺穿胸口的时候，侠女终究脸上流下了泪水。
“若是有来世，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闭眼之前，他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孩子，正在殿门口目睹了这一切。
嘴唇呢喃，侠女留下了自己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韫儿，母后对不起你。”
皇后薨逝，天下素缟三月，太后颤抖着手，从悲痛中醒悟。
她因为那一种不成文的规定而伤害了侠女的赤诚之心，但她并不后悔，和侠女比起来，更重要的是江山也是子民。
所以她将自己的愧疚倾注在了孩子身上，几乎是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他，连其余的孙儿们也不能分到分毫。
而皇帝也因为那一剑而愧疚，于是也只能加倍的对孩子好。
故事说到这里，承德帝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皇帝就是我，侠女就是梦月，孩子就是你。”
“韫儿，我真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