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嫁妆争端(一)
八月底,孝王萧知璟大婚。
这是云景帝第一次给儿子操办亲事,自然十分重视,不仅接二连三地往孝王府送赏赐,还将自己唯一的弟弟——瑞王萧应衡派去给两位新人做主婚人,可谓给足了安平侯府颜面。
安平侯府投桃报李,也给自家姑娘精心准备了嫁妆,十分丰厚体面,大到银钱房屋、田庄铺子,小到金银首饰、锅碗瓢盆,应有尽有,完全能称得上是“十里红妆”了。
其实安平侯府虽有爵位,但这些年来族中一直没有特别亮眼的子弟出现,在京城中并不能算是很显贵的门庭,家资自然也算不上丰厚。
此番举动,俨然是一副倾家荡产也要给女儿撑腰的做派。
对此,有好事者故意调侃安平侯世子凌天霖道:“不知等到世子娶妻时,这聘礼还够不够用了?”
凌天霖对此不发一言。
他爹娘会这样做,自然都是征求过他的意见的,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反正他是男儿,怎么样都能活得下去。
倒是自己的姐姐,虽说有王妃之荣,但皇家的儿媳岂是那么好当的?
他们算是抬头嫁女,已经不能在权势地位上给自家姑娘撑腰了,若是在这金钱
上还吝啬小气的话,那姐姐的日子才真的是难熬了。
好事者见凌天霖这样平淡的反应,意外之余,反倒高看了他一眼。
没想到一年未见,这个凌家世子看起来倒是稳重内敛了不少。
先不说孝王妃的嫁妆,就说当初他自己闹出来的那笔糊涂账,不管其他人怎么打趣他,他都是一脸诚恳地回答道:“天霖当年不懂事,一时冲动才会做出那般不智之举,还请大家高抬贵手,不要再议论此事了,以免有损姑娘家的声誉。”
大家见他如此一本正经,顿觉无趣得很,也就不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了。
毕竟这一位的姐姐是未来的王妃,以后事态会如何发展,都还没个准儿,自然不能抓住他一个错处就死命不放。
凡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嘛!
但凡在这京城里混的,不至于连这点眼见力都没有。
再说流言的另一个主角——蒋家二姑娘现在跟顾安域那个纨绔定了亲,那一位才真正是个横行无忌的,若是万一被他得知他们在背后编排他未婚妻的风言风语,他说不定敢过来把他们的家给拆了。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那个纨绔公子了。
——该不是
逃婚去了吧?
……
与男人关心的话题不同,这京城里未嫁的姑娘们则大多对凌天慧的嫁妆抱着艳羡的心态。
毕竟这嫁妆代表的是娘家对自己的重视程度,若是娘家都不肯替自己撑腰,那到了夫家还能有什么好?
这其中,最焦虑的要属下个月就要出嫁的蒋清柔了。
她可是听说了,杨国公府为杨文馨准备的嫁妆完全不逊色于安平侯府给凌天慧准备的。
她在身份上已经比杨文馨矮一头了,若是这嫁妆上再比不过,那她要拿什么去跟杨文馨打擂台?
对此,蒋岱却有些不以为然,“这权贵人家嫁女,嫁妆自有定例,嫡出女一百二十八抬,庶出女六十四抬,爹爹是心疼你才给你加到九十六抬,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往上加了,否则越过了嫡出的漓儿,会让外人看笑话的!”
蒋清柔听了他的话,顿时有些生气,“外人怎么会管咱们家的闲事儿?再说了,我这是要嫁入国公府,若是嫁妆少了,也会伤了顾府的颜面啊!”
杨文馨家里不仅给她准备了实打实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还另外给了好几万两的压箱银子。
她俩同为卫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若是她跟杨
文馨的嫁妆差得太多,岂不是刚嫁过去就要受到下人奴仆的嘲笑?
她可忍受不了这个。
蒋岱耐心劝她,“柔儿,不是爹爹不心疼你,实在是爹爹的能力有限得很,我若是现在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了,那你大哥二哥怎么办?你妹妹怎么办?还有你弟弟……弟弟你总是心疼的吧?难道你想看到他连娶媳妇的银子都没有吗?”
蒋清柔有些气急。
怎么就绕到她那个还只有十五岁的弟弟身上了?她也没有说要抢弟弟娶媳妇的聘礼啊!
独自气了一会儿,蒋清柔强忍着脾气开口道:“我也没有让爹爹倾家荡产的意思,别的不说,您至少也得让我和杨文馨在表面上看起来差不多吧?”
堂堂尚书府,就算多出三十四抬的嫁妆,也不至于让她的哥哥弟弟们娶不上媳妇吧?
蒋岱不说话了。
自来嫁妆分为“实抬”和“虚抬”两种,别听都是一百二十八抬,其实里面乾坤大着呢!
那心疼女儿的人家,每一抬里面都塞得满满当当的,连点缝隙也不会留,且里面装的大多是金银首饰、古玩珍宝这些贵重的东西,绝不会塞些体积大,却不值什么钱的东西来滥竽充数。
但有
些捉襟见肘的人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备不起足抬的嫁妆,但又爱面子不愿让别人说自己穷酸,就会弄出一份表面富贵,实则内里有很大水分的嫁妆。
现在柔儿话中的意思,明显是说哪怕是虚抬,她也要凑够这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蒋岱着实没有想到,自己一向不食人间烟火一样的长女会爱面子到这种程度。
明明没有那个能力,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想了一会儿,他面色沉重地开口道:“柔儿,你近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越来越在乎这些金银俗物了?爹爹都快不认识你了。”
听了他这句话,蒋清柔简直想当场骂人了。
她只是“飘飘似仙”,又不是真的仙女儿,可以不吃不喝靠一口仙气儿活着。
没有了这些金银俗物,她拿什么在卫国公府里存活?又拿什么跟杨文馨斗争到底?
蒋岱看着她一脸气鼓鼓的模样,心底突然有苦笑漫开。
也许,他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这个女儿吧?
或者也可以说,他的这几个儿女,他没有一个是真正了解的。
想得多了,他莫名有些灰心,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开口道:“那就如你所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