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兄弟共饮(一)
正殿这边,顾安域和萧知璞正在举杯共饮。
萧知璞先说的是朝堂上的事情,“平远侯世孙宋璋,是个极有能力,也极有魄力的人,大表哥对他的评价颇高,再加上那些旧事……说到底还是皇家欠了他们的,因此我就让他直接袭了平远侯爵。”
按照惯例,除非是对朝廷有特殊贡献的人,否则一般都是要降级袭爵的。
让宋璋平级袭爵,多少也有几分皇家对宋家弥补的意思。
顾安域点了点头。
他听阿堇提过,宋璋虽然是带着目的投向他们的,但他们平远侯府实实在在是当年那场闹剧的受害人。
憋屈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是他们祛除霉运,重新开始的时候了。
萧知璞又道:“刑部尚书年纪大了,前几日递了告老还乡的折子,一时间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接替,我就干脆让刑部侍郎李泰顶了上去。”
顾安域失笑,“你这是举贤不避亲啊?”
萧知璞笑了笑,并没有开口反驳。
他想要的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至于跟他是不是沾亲带故,这并不重要。
想了一会儿,萧知璞突然又道:“对了,有件事情差点忘了告诉表哥,你那位岳父……昨日也递了告老的折子。”
“告老
?”顾安域闻言,忍不住面露惊讶,“他连五十都不到吧?告哪门子老?”
大晟朝习俗,一般文官七十、武官六十致仕。
没见裴相公一直兢兢业业干到七十岁才敢提“休息”二字吗?
萧知璞笑了,他解释道:“是我说得不够严谨,不是告老,确切地说,是告病。”
顾安域更困惑了,“他生病了?没听说啊!”
就算再怎么不亲密,也不至于做爹的生了重病,却不告诉阿堇这个外嫁的女儿吧?
再说他昨日还见到方知了,他也没有提到这件事情啊!
想来就算是真的病了,也不会是多严重的病症。
萧知璞不甚在意道:“他的折子上是这样说的,至于是不是真的……那我就不知道了。”
顾安域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问道:“那你批了吗?”
萧知璞摇了摇头,“我想着……先问过你和表嫂的意见再说。”
顾安域有些犯难。
这事儿……他一个姑爷也管不着啊!
回头还是问问两位舅兄和阿堇的意思吧!
萧知璞看着他,意有所指道:“我觉得……蒋尚书大约是因为裴家势起,但他已经将岳家得罪了个干净,有些不好面对,这才不想继续在朝中做事的……其实这也
没什么不好,他若退了,我正好有将蒋清昭往上提一提的心思。”
虽然他立志要做一个公平公正、清正廉明的帝王,但只要是人,心里难免就会有偏颇。
蒋岱这些年的政绩还是不错的,但他多年来宠妾灭妻,可以说私德是明显有损的。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薄待的嫡女,现在却成了他尊敬的表嫂,那他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反观蒋清昭,不仅在办事能力上颇有几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他还是行南嫡亲的表哥,是他表嫂的亲哥哥,他焉有不重用之理?
顾安域自然能猜到他的想法,他取笑道:“你这样做,小心有人编排你‘任人唯亲’。”
萧知璞有些不以为然,“我不会‘唯亲’,但若是真正的人才,也不至于因为要避讳就埋没了对方,没必要,也犯不着。”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再说了,我也提了一些不相干的人上来,比如那个校书郎庄毅,口才甚是了得,为了人尽其才,我就将他调到鸿胪寺去了。”
鸿胪寺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那小子不是放话说要“效仿裴公”吗?
正好,裴公年轻时就在鸿胪寺任过职,他也去那里体验一番
吧!
顾安域绷不住乐了。
他明知故问道:“你为何……会专门将这个庄毅拿出来说话?”
萧知璞十分嘴硬,“自然是因为他足够优秀啊!要不然……裴家也不能相中他为孙女婿……”
听说,还是行南亲自挑中的他。
他初知晓这件事时,心里真是憋闷了许久。
他知道裴家,或者说行南选择庄毅,都是无奈自保之举,可他心里还是觉得有几分别扭。
差一点,他的皇后就嫁给别人了。
顾安域见他这副模样,也不逗他了,“这件事情……我曾听阿堇提起过,皇后娘娘与那个庄毅都没有正经说过话,当初之所以会有那样的风言风语,是裴家为了能促成皇后和你的亲事,有意为之的。至于庄毅……他应该是看在裴公的面子上,才默认了这件事情。从这一点上来说,他是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我们应该感激才对。”
萧知璞的嘴巴紧紧抿着。
这一点他自然清楚,他只是……心里有几分不舒坦罢了。
倒不至于真的迁怒那个庄毅。
顾安域适时地加上了一句,“我听方知说,那个庄毅已经成亲了,对方是个出身农户的孤女,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十分和睦。”
说真的,这挺不容易的。
庄毅是状元,以后的前程自然是一片坦途,就算成不了裴家的姑爷,也能轻易而举娶个其他权贵家的姑娘。
至少要比娶现在的夫人,对他有助益多了。
但他没有这样做。
他拒绝了实现阶级跨越的捷径,选择了年少时期相依相守的恋人。
这种做法,与他那位岳父当年的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难怪方知和阿堇兄妹俩提起这个庄毅,都是赞不绝口的。
萧知璞听他这样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他慢吞吞地开口道:“那这样说的话,这个庄毅倒真是个难得的……”
顾安域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你表嫂十分推崇他,说他有潜力做裴公的接班人……你看我就没有因为你表嫂夸别的男人而吃醋……”
萧知璞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笑了,他出言挤兑道:“表哥,你那是不敢吧?”
表哥对表嫂的感情,是他亲眼见证过的。
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表哥才舍不得说表嫂一句不是呢!
这样想着,他心里平衡了许多。
他应该向表哥学习,心胸要宽阔一些才行。
说不定,行南早就不记得庄毅到底是哪个了。
他又何必作茧自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