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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六十八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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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羽抬手摸了摸莫名发痒的鼻子, “没事。”

隔壁厢那两人被这一个喷嚏打断,大约也沉默了一阵。

不过该说这俩人是心大?好逞口舌之快?还是不怕别人听不到咋的?

隔了小半会儿,又一反先前那种谨慎态度, 竟不怕人听着似的继续往下开小会,只不过比先声音却是小了一些。

粗犷汉子啧了一声, 有些想不明白,“这也不能够呀?皇城上下皆知凌王为人秉正端方,治下军更是军令严明,所到之处秋毫无犯, 其为人如此, 岂会贪……重美色?”

那尖细汉子却料到他会如此反驳一般, 成竹在胸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粗犷汉子大概愣了愣,问,“贤兄这是何意?”

尖细汉子:“你过来些,我与你细细说。”

二楼雅间不知何时又静了下来, 可那二人却毫无所觉,只是你侬我侬压低声音说八卦,“半月前, 凌王殿下曾带手下军踏进御前红人江大人府邸……”

一个“踏”字,不如“闯”字直接明了, 明眼人一听却知颇有深意。

粗犷汉子倒吸一口气。

此乃骄兵所为, 又岂是良将能做?!

如此还不算, 尖细汉子高深莫测道,“三月前,凌王纳了新侧妃。”

新侧妃?

这接二连三的消息犹如一块巨石投进水潭,一石激起三层浪。

弃兵符、骄兵、纳侧妃,这一件件一桩桩,若是分开来看,倘能自圆其说,有其内情,这也没什么。但假使这三件一件接着一件,连在一处一起捅破,那就有点什么了。

弃兵符,为美人,此乃昏庸。

美人为谁?这种情况下,自然让人联想到新纳侧妃。

侧妃?那便是有正妃,后有侧妃,以后还不得有三妃,四妃?此乃好色。

未经圣意,带兵私闯大臣府邸?此乃得意忘形,骄纵跋扈。

如此一来,哪怕此人先前名声何等贤明,为人如何端方,也会招来指点。

哪怕此人临危受命,曾扭转乾坤,使国转危为安……哪怕此人心系天下。

十年默默行好事,做好人,不如一朝污迹,满城风雨。

世人皆善严于待人,宽于律己。无论哪朝哪代,莫不如此。

隔壁厢说话声渐消,可此消彼长,原本安静的酒楼二层不知何时又响起了阵阵人声,接着是嗡嗡嗡,嗡嗡嗡,竟然一阵强似一阵。

听墙角这回事,不是只有身处隔壁的岑羽做得到,这里雅间如此设置,只怕方才那二人所言,听到的人还不会太少。

本来堂堂王爷弃兵符一事就足够让人震惊,谁成想深层原因却是如此荒唐。这种爆炸性的新闻加八卦,最为人所津津乐道,品头论足。一时酒楼二层跟煮沸了的锅似的,议论纷纷。

“我不信,凌王弃了何物,也不会弃了君虎符。那可是先帝所赐,弃之是为不仁。君虎符一分为二,可号令三军,三军乃凌王一手栽培,弃之又为不义。”

不少人出声附和。

可那最先挑起话头的二人却是没了声音。

“呵。”这时不知二楼雅间哪个地方冷笑一声,“三军乃凌王一手栽培?你真当当今圣上是死的不成?”

他此言一出何等冒犯,不仅冒犯了凌王,连他口中的圣上也一并冒犯。但他这番话一出,却是成功将祸水东引。

“一手栽培?”这时又不知哪里冒出来个声音接茬道,“难怪手下军兵敢擅闯大臣府门,却是骄纵至此。”

“骄纵……”这时也有人坐不住了,扬声反驳,“你可曾亲眼看见?”

只听不知何处,又有一人回应道,“此事当真,那日凌王带着护卫……”他还颇委婉地顿了一下,“进江大人府,不才恰巧路过。”

众人哗然。

“凌王爷对新侧妃是好。”这时又不知何方神圣斟酌着语句道,“二人在王府常常出双入对……”

时温忽觉不妙,转眼看岑羽。

“咦?”却有人生疑,“我也偶见,只是……那位不是王妃?”

“你说王妃?”这时有人嗤笑道,“皇城北郊,凌王王妃如今住那儿。”

众人大惊。

如此一来,凌王爷喜新厌旧的之名成立。侧房住王府,正房住郊野?古往今来,就是再不睦的夫妻也不至于此。夫为妻纲不假,但嫡室不正,同样有辱纲常,有违礼制。这礼法不守,何以身正?

听到此时,时温却是不由皱起了眉头。

前些且不论,却是最后这话说得,好像王妃是被王爷赶出家门一样,与事实简直大有出入。而他这个身边人知道,事实是王妃是自己走的,而王爷也在半月后也跟着搬到了皇城北郊。

大庭广众,捕风捉影,煽风点火,是何居心?

时温抬眼看了看屏风上头,他处在里头,自然什么也看不见。时温又望向窗边,本以为王妃此时恐也别有反应,因此时温时时注意。哪知道这一瞧,却见岑羽不仅面无异色,相反还一脸平静地拿着双筷子夹炒豆子吃。

那样瞧着……竟还有些悠悠的,颇有些置身事外的意思。

时温一愣。

岑羽仿似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一双杏仁眼往这儿一移,又向时温指了指碟子里的炒豆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味儿不错,要不要尝尝?

这都什么时候了……

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这话用在岑羽与时温这对主仆身上也没错,只不过以前是倒着来,如今却是真真正正正着来。

王爷之事,王妃不急?王妃无意?王妃不关心?

时温平生第一次为自家主子忧心:王爷,您媳妇儿这回……怕不是跑着玩儿的。

在一醉三年听了这么跌宕起伏的一出,时温面上不显,实则忧心忡忡,一则酒楼中有人非议之事必将早点告诉王爷为妥,方能及早处置,二则……他看了眼岑羽。

此时,岑羽的酒喝得差不多,炒豆子也吃得差不多了。他招来店伙计,两人就喝酒一事展开了如下对话。

“你们酒楼的酒,我喝了一回,觉得很不错。”这是岑羽。

“哎哟,能得客官金口玉言一句夸,可叫咱们酒楼荣幸非常。”这是店伙计。只瞧他机灵一转脑筋,又接道,“既然贵客如此喜欢,何不带两坛子酒回去?”

岑羽想也不想,顺势点头,“好啊。”

那店伙计可能没想到岑羽答应地这么爽快,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就听这位看起来温温朗朗的公子接着说,“果酒、醴酒、黄酒各给我装三坛,再另添两坛九酝春。”只见他语气松快,大手一挥,“带走。”

店伙计愣了愣,半晌诺诺应是,“哎哎,小的这就去封装,客官请稍侯请稍侯。”麻溜地跑了。

在担忧王爷家庭危机的时温,只顾着从岑羽轻快的脸色上找出一点儿不轻快的蛛丝马迹了,等岑羽与店伙计速战速决下完单,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哦,王妃要带几坛子酒回去喝……等等,什么?!

时温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

因为这位王爷的脾气,并不见有多好。

却听傅舜华接着对时温道,“你将王妃的物什一并收拾了带来,从今以后,你伺候王妃在北院住下,安心养胎。”

时温听了手上一抖,险些摔了手里的托盘。

实在不能怪他太过大惊小怪,他是替王妃受宠若惊。

从南院搬回北院,在北院住下,这是否意味着被打入冷宫的正妃大有苦尽甘来,扶回正位之意?

父凭子贵,麻雀变回凤凰,只要王爷一句话,便是天上地下。

岑羽的反应更是诧异非常。

安心养胎?

什么意思?

他何时答应要养、养胎?

感受到从旁射来的惊疑视线,傅舜华一双长眸转而落回岑羽身上,冷冰冰道,“我给你想要的自由,你给我生子诞嗣,各取所需,有何不满?”

那眼神,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爱要不要你都得要爱生不生你都得生……

对于古人铁骨铮铮的大男子主义,岑羽是服气的。

服气却不敢苟同。

他也料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却没答应,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傅舜华见他安安静静,反应如此,长眉微微一蹙,却没再多言。只是临了给了时温一个眼神。

时温会意,安顿王妃躺回床榻上,送傅舜华出了房门。

“王爷。”

门外,时温恭身垂眸,在傅舜华面前比在王妃还要显得俯首帖耳,唯命是从。

只因这位,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却见傅舜华凝眉思索,神情略有纠结,半晌,他开口问,“除了头上的伤,郭太医还说了何事?”

时温闻言稍稍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将郭太医先前说过的话无一不落地转述传达。

听到那一句“此处受伤,还能安然听之闻之说之,也算难得”,敏锐如傅舜华便抓住了这条线,“胡言乱语?”

时温点头,“王妃醒来时,口中所言,愚钝如仆无一能领会。”

言外之意,王妃砸了那一下,醒来确实神志不清。

傅舜华又问,“他说了何物?”

时温拧眉思索了半晌,才想起王妃说的那几个深奥晦涩的词,“时、时焰室……”

时焰室,这是何地?

焰?

难不成与火有关,他想做甚?

傅舜华跟着拧眉。

“化……学气、气材?”

这是什么材?木材?

又是与火有关?

傅舜华的眉头皱得更深。

“唔……殿脑。”

脑?何人的脑?

难不成还闹出了人命?

至此,傅舜华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阴沉来形容了。

哪知道时温不明不白又说了个更具冲击性的词,“爆炸……”

而独独这个词,傅舜华是一听便懂。

又是爆又是炸,皆与火相关,又有可能牵扯进人命。时人已有烟花杂戏,也曾发生过烟火爆竹误燃失火之事,万一无人发现,天干物燥之时便是不堪设想之际。

想到这,傅舜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岑羽到底想做什么?

把王府给烧了?

那家仆还没来得及询问,傅舜华就先抬了手止住他。

家仆闭嘴。

傅舜华半句也没有交代,直接走进里间。

跟在他身后的家仆走着走着忽地又想到什么,走到半路一拐,人又消失不见。

再看时,原来是折返回去,手上捧了个木盒又跟着傅舜华进了里头的房门。

“王爷。”

那家仆叫住傅舜华,傅舜华回过头来,只见一双长眉之下此时冷目森森。这一眼看来,看得那家仆是心惊胆战,一时之间定在原地,吓得不敢言语。

他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是白日时温哥亲、亲自送、送过来的……”

想到时温送来时还跟他特地交待吩咐过一句,“此乃贵人之物,务必亲手交给王爷。”他才敢在此时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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