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章 高手
一声令下徐三公子身后十几名龟奴、打手立时一拥而上
裙花飘散在毛一快这桌相陪的侍女尖叫退避闪在一边
王文池一甩膀臂手中茶杯飞出啪地一声碎在冲前一名龟奴的额头将他原地打了个倒仰扑嗵倒地
与此同时另有两名打手左右攻到王文池起身两手一探一抓扣住二人腕骨轻轻一带
二人重心立失向前倾跌忽地腰间剧痛身子已经腾起向两侧分飞原來腰际已经各重重挨了一脚
王文池冷笑一声左足拿桩抓地使了个金鸡独立稳住身形右腿不落在空中虚踢三脚气劲沛然震得周围空空作响随即定势不动小腿靴尖处腾起尘烟
“嘭哗啦”
空中那二人这才同时摔落砸倒两张散台圆桌口吐鲜血想要努力撑身却再起不能
徐三公子未料对方竟如此厉害两眼瞠大直看得发呆
常思豪所在位置极佳这番打斗自是瞧得一清二楚心想这姓王的别看说话结结巴巴腿法倒使得行云流水顺畅之极若单以武功论之他绝不在秦家那些分舵主之下
徐家其余几名龟奴打手见此情景俱是一惊互相瞧了一眼知道厉害都虚张声势不敢上前倒是最先倒地那名龟奴抹了把额头上的碎瓷片和鲜血气得怪叫一声爬起來再度扑上
王文池嘴角斜撇右脚下落轻点正中这龟奴小腹
这一脚沾身时声音甚轻用的乃是放人的长劲把这龟奴的身子蹬得凌空而起直向徐三公子所在的圆台砸去一百多斤的份量挂着风声速度奇快掠过散台间众富豪的脑袋唬得他们手忙脚乱茶酒洒了满桌
徐三公子身躯胖大想要躲闪已來不及这龟奴倒飞而來正撞在他腹部扑地一声整个脑袋扎进肥肉里直沒至肩远处看着仿佛徐三公子肚子上长了个无头活人一般徐三公子使劲伸脖向下瞧见吓了一跳一对雌雄眼立时全都对称圆了拃着两只小肥手儿失色大叫:“我……我肚子破了”正惶急间忽觉体内气息鼓胀肚皮像充气的皮球一般嘭地腾起竟将那龟奴又顶得凌空飞了回去
常思豪瞧得明白那穿画袍的江先生一见龟奴飞向徐三公子立刻闪到了他身后肩头微动多半便是将手掌按在了他背上
刚才的情况必是他以内力的吞吐传导借徐三公子的身体将那龟奴吸住震飞而绝非徐三公子自为
这一切自也逃不出高扬眼去他凝目道:“果然是深藏不露”邵方听了更自惭愧点了点头
王文池的位置与徐三公子处于同一条线上对于他身后情况自是无法看清他见徐三公子以肚腹吸住那龟奴并将其弹飞心下惊骇忖这徐三公子看上去养尊处优是个少爷秧子怎地他竟然会武林中“棉花肚”的功夫一闪念间那龟奴身子已射到眼前他虚伸左腿向空中去抵沾身凝劲将那龟奴身子托得略略一滞同时落左足甩胯抡起右腿空中來了个大回旋踢只听蓬地一声将这龟奴再度踢向中央圆台
眼见这大活人转着圈又向自己砸來徐三公子吓得“妈呀”怪叫腿一软肚子沾地向旁边滚去身后的江先生一张手将那龟奴凌空抓住轻轻放在台边
“哈哈哈沒想到公子哥儿手底下的人还有两下子”
王文池在兴奋之中说话也流畅起來竟然不再结巴他一拍桌子内力到处震得竹筒内十几根筷子同时飞起他单臂抡开疾挥乱舞啪啪啪脆响连声竹筷在空中被击打变向向江先生疾射而去
江先生画袍微抖大袖成云轻轻一卷将十几根竹筷尽数收在手中淡然笑道:“王文池此处不是边镇西陲以你这两下子想在京师撒野只怕还远远不够”合掌一搓手心里‘扑’地腾起一股乌烟火线从他掌缘上下方随着搓手的动作哧嚓星窜化做灰粉簌簌崩飞
眼瞧着对方两手一分几根筷子头吡啪落地不盈寸许端如炭黑王文池不禁脸色大变武林中掌力强劲者在所多有可也最多也不过就是能将硬物击成碎块而已可面前这人竟能将柔韧的竹筷瞬间搓燃功力当真是大为可观回头瞧去白二先生和胡老大面色不善都在交递眼神心里自然也都清楚是遇上高人了
周围一众富豪们看得窃窃私语徐三公子居然也似是初次得见大是惊奇站直了身子问道:“江先生你这一手可是着实厉害用得莫非就是你们武林人常说的内功吗”江先生两眼微眯含笑声音略略压低:“市井把戏而已公子见笑”
徐三公子一副毫不相信的表情回顾那紫衣方脸之人道:“江先生定是在谦虚”紫衣人也只是微笑未予置评
“哈哈哈哈”毛一快起身笑道:“相逢即是缘份好良辰美景正今宵四海之内都是兄弟怎么忽然就动起手來了呢你看看误会了不是徐公子我和这三位朋友互慕其名不期竟在城外偶遇相谈之下结伴到此无非想喝点花酒找个乐子刚才这位王老弟多贪了两杯说了几句过头儿的失手伤了人但也不是他先出的手谁对谁不对的是是非非也就不必论了这么着今儿个是颜香馆开张的好日子放着乐子不找好酒不喝打打杀杀的闹出人命惊得客人们不安岂不晦气我愿出一千两算是给那几位受伤兄弟的贴补希望你们两位能各让一步大家继续玩乐开心别坏了兴致才好三爷是明理之人不知意下如何”说着将一张金票按在了桌上
这一按之下黄杨木桌上除了留下那张金票还留下一只凹陷的手印他手掌收回缓慢意在吸引众人目光果然召來一片讶声这些富豪都是外行人于他们眼里在质地坚硬的黄杨木桌上留下手印需要极强的硬功而江先生搓燃竹筷的本事更像是街头戏法相比而言显然幻不如真
毛一快脸带笑意眼含狡黠摆出了一副息事宁人的姿态观察着徐三公子的反应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对方是京都巨少当今阁老的公子但是事已至此混江湖的虽讲究光棍不斗势力但也不能轻易丢了脸面这一掌耍出來就是要对方知道江先生和徐府中人功力再高己方这四人也不是白给的动起手來即便不敌败北被获遭擒毁坏误伤却也难免在场者都是有身份的人官商各业关系复杂徐家这香馆新张开业显然要有所顾惜若双方都能各退一步自是皆大欢喜
徐三公子眼睛眨眨侧身瞧向江先生眼神往地下的筷子头领了一领又甩向毛一快目光中有问询之意似是说:“打得过么”江先生微微摇头徐三公子嘴角牵动眉头皱起似乎很不满意两手摸着肚子又扫扫四周惊得瑟瑟发抖的客人一时心存顾虑犹疑不定
毛一快瞧在眼里心里已经有数知道自己再补两句便可脱身刚要说话却在这时身边的胡老大满脸怒容大声道:“毛大侠我们兄弟在道上吃了你的喝了你的照说不该说你的不是可你刚才说的那叫什么话慕名偶遇咱们虽然交情不深但也是两三年的相识你这话偏往生了说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一见那穷酸的掌力觉得不是对手便想和我们仨撇清关系哼哼你假装和事佬儿中间调停打起來沒你的事不打你还成了让我们全身而退的功臣好算盘哪你这么做也是讲江湖义气”
白二先生脸色难堪之极低声道:“老胡你好不晓事”
胡老大瞪眼道:“你倒晓事脖上被人插了草标却还在替他说嘴”
毛一快眼神和他一对火也上來了:“胡老大你倒讲起义气來了你和王文池那套‘吃孙喝孙不谢孙’的把戏谁不明白江湖上哪个不知道你们那点出息爷不是那小门小户的人那点小钱九牛一毛而已跟你和和气气不合当做羊祜给你们耍的”说着一把抓起桌上的金票揣回怀里道:“骂人的是王文池打人的也是他王文池跟你毛爷沒半分关系你们兄弟有本事跟人家斗去罢二先生咱们走”锦衣一甩转身便奔梯口
白二先生见此情景也不再理胡王二人紧步跟上一起下楼周围的龟奴打手都见识了刚才毛一快的掌力知道厉害各自退散不敢相拦
厅中众富豪早都躲在一边这二人一去中间只剩下王文池和胡老大两个颇显势单力孤王文池侧头瞅瞅看得发愣的徐三公子和他身后的江先生一张驼脸拉得更长了
胡老大眼睛左右扫扫忽又瞪圆猛一拍桌子喝骂道:“他奶奶的这姓毛的不讲道义竟敢这么埋汰咱们兄弟文池走咱们去找他拼了”
两人气势汹汹疾步向梯口追去大厅之内一片安静这一幕來得太过突然、意外把一众富豪和龟奴、姑娘们都看得傻了徐三公子略呆一呆嗤地失笑出声:“这混蛋怎地这般疯疯癫癫真是不开化的土蛮子”
查鸡架与市井混混打交道较多反应过來料是他们莫不是假装内讧脱身想连赔偿的金票也省了急急喊道:“快拦住别让他们跑了”
众龟奴打手应声蜂聚而上他们不过懂些三脚猫四门斗的粗浅功夫内心又有忌惮速度怎能快得起來前拥不及三五步见胡老大和王文池已然先后抢入梯口赶忙大声吵叫意图让楼下的同伴于前堵截却在这时就听“呯”、“嘭”闷响胡王二人的身子反从梯口处倒射而出直飞起七八尺高惊了他们一个跟斗
胡老大呈倒坐姿势壮硕的身躯首先坠下咔啦啦碎木纷飞将一张圆桌脆生生砸得只剩半边后颈卡在剩下的那半边桌面上以常思豪所在的方位角度瞧见的只是他的后脑就像那桌上放了个人头一般几乎是同一时间王文池的身子也已仰天坠地一张驼脸痛苦扭曲脉管突起仿佛皮下有小蛇窜來窜去他以手撑身挣扎欲起却哇地呕出一大口血再度扑嗵躺倒地上那滩血浓稠若泥里面竟然掺杂着暗红色的肉块显然是碎掉的肺子
梯口处步音轻缓两个人一前一后聊着天踱上楼來前一人嗓音细窄颇具媚态:“哎哟我说李大人哪咱们好些个日子沒出來逛逛怎地这地面儿上就乱成这样儿你说这俩挺大的个子疯冲乱跑的要撞着谁多不合适啊我看这楼梯也是窄待会儿咱可得跟三公子说说让他改改要不这上來下去的总有人挡道儿走着多不顺当啊”
后一人笑道:“您说的是只不过咱们这些年都是踢着桩、拔着钉过來的都习惯了这路要是太平整太顺当喽只怕还要闲得脚痒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