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啪啪来打脸。
周三这天江城下起了雨,细雨飘飘,温度又降了一些,短袖已经不能穿了。
薛母前两天特意去市区给爷俩买了一身新衣裳,不得不说薛母的眼光很不错。加上爷俩都是衣架子身材,简单的一套休闲装,却让他们穿出了豪门贵族的感觉。
“开车小心点,慢一点。景荣看着点世天,要是有饭局,他喝了酒千万不能让他开车。”临行前,薛母郑重其事地叮嘱。
“我知道。”景荣连连点头,把黑虎——林场养的一只大黑背,给解开了项圈,然后才上了车。
“放心吧,我会尽快回来的。”景父笑着跟薛母道别,这种天气放薛母一个人在这么大个林场里,景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景父这次跟张军约的地方依旧是那个民居改成的商用楼,不过这次不是在四楼宾馆,而是三楼的咖啡厅。景荣昨天才知道的这个地点,然后就把地址编辑短信告诉了钱勇。很快他们制定了计划,很简单——钱勇去找容怀书,两人来咖啡厅喝咖啡,偶遇景荣他们。然后久在这边居住的容怀书就会指出张军的身份。
到了那个商用楼的时候,景荣给钱勇发了个已经到了的短信。而张军已经等在三楼了。三楼咖啡厅的包间很密集,每一个包间都有两米高的隔断,门口还都挂着珠帘。然而这里几乎没有客人,他们被服务员带到了张军所在的包间。
张军穿着一身西装,看上去的确有那么点老总模样。
“景先生,可算来了。”张军起身伸出手跟景父握手,景荣这才看到张军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也是西装革履,戴着一副眼镜,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男人见到景荣在看他,礼貌地跟景荣点点头。
“坐,坐。要喝什么?”张军热情地对景荣父子说道。
“我对咖啡没研究,张总点了就好。”景父笑道。
“服务员,倒两杯摩卡来。”张军冲服务员叫道,然后又给景父介绍他身边的这个男人:“这是戴律师,是金铭律师事务所的当家律师。这次合同的拟定也都是他们负责的,如果景先生你不放心,可以再找律师看看。”
“张总客气了。”景父跟戴律师握手,互相寒暄着。当服务员端来咖啡后,张军放下珠帘,开始说起正事。
那个戴律师拿出公文包里的文件,厚厚的两份,一份放在张军跟前,一份放在景父跟前。
“景先生,这就是这次您跟张总需要的合同。从定价、需求、交货期限、违约赔偿,全部都写在里面。如果景先生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当然,也可以咨询其他律师。”戴律师摊了摊手,然后闭嘴坐在一边,当起了透明人。
“我会认真看的。”景父笑了笑,却没有多余废话。生意是生意,景父并没有缺心眼地说‘我当然信任你’之类的废话。
那份合同足有十几页纸,密密麻麻地排满了细密的字体,景父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很认真也很费力——之前说过,景父是孤儿,他并没有上过学;仅在入伍之后才跟着部队里的人学习认字。这种用词晦涩拗口的一些条款,对景父来说简直比连续拉练几天都痛苦。
景荣端着咖啡杯,抿了一口,透过热气蒸腾的烟雾看着对面的两人。张军含笑翻阅着合同,时不时会看景父一眼,但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手指在咖啡杯边缘轻轻敲打着。有些坐立不安。而那个戴律师却低眉顺眼地静坐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公文包上,嘴角含笑,这个表情似乎都凝固成了他们的面具。
几人都很安静,只有咖啡杯碰撞的声音和喝咖啡的吞咽声音。景荣这时候几乎可以确定——这个张军是第一次做这样大的‘买卖’,但是那个戴律师却明显是个老手了。
这时候,咖啡厅里又响起了服务员的问好声,景荣知道是钱勇他们来了。果然,下一秒就听到了钱勇的声音。
“来两杯柠檬茶,上一碟花生米。”钱勇招呼着服务员,在门口左右晃了晃——这里的包间都挡得太严实,钱勇根本看不到景荣他们在哪儿。
景荣这时候放下咖啡杯,对景父说道:“爸,我听到钱勇的声音了,我出去一下。”
景父从那个让他头疼的合同中抬起头,看了景荣一眼,说道:“去吧。”
景荣笑着走出包间,对服务台边的钱勇和容怀书招手:“钱勇,容哥。”
“嘿!景荣!”钱勇大笑着招手,展示着他浮夸的演技。
景荣配合走过去。钱勇这才放低了声音:“怎样?合同签了没?”
“还没。张军还带来了一个律师,那个律师明显是个老油条了。十几页的合同,我爸还在看呢。”
容怀书挑眉道:“还用上了律师?这还真有模有样的了。”
景荣笑了笑:“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我爸看着合同那劲太痛苦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钱勇颇以为然地点头:“对对,那些什么合同的东西都是坑爹货啊。”
钱勇说完就迈步朝景父所在的包厢走去。
“景叔。”钱勇还没走近就热情地招呼开了,然后疾走了几步,撩开包厢的珠帘跟景父露出个灿烂如花的笑容:“好巧,景叔在这谈生意?”
景父见是钱勇,也挂起了笑脸。他挺喜欢钱勇这小孩,因为钱勇的脾气跟部队里的人都差不多;再有就是钱勇的身份,景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假清高,该拉拢的还是要拉拢。
“钱勇啊,你怎么在这儿呢?”景父是真的疑惑,这地方,怎么看也不是钱勇这种公子哥会来消费的地方。
“哦,容怀书在这边开酒吧,我今天是过来找找他的。本来想在下边打牌,结果那味儿太闷了,就上来这里。嘿,没想到遇到你们了,缘分啊。”钱勇跟说相声似的,动作依旧浮夸地让景荣不忍直视。
这时候,倒是容怀书很尽职尽责地走上前来,跟景父打招呼:“景叔好。我正说什么时候再去林场玩呢,阿姨做的饭菜太好吃了。”
景父大笑:“有空来就行了,映雪喜欢热闹,你们常去,她也高兴。”
“行。”容怀书笑着应了,然后不经意看了一眼张军和那个戴律师,随即露出个诧异表情问景父:“景叔这是要打算在这边夜市设摊了?”
“嗯?不是啊。”景父很纳闷,却没多想,给容怀书解释道:“这是张总,我们在谈一个林场的木材合同。”
张军立刻露出和蔼的笑容,站起来跟钱勇和容怀书打招呼:“你们好。”
容怀书却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张军:“张总?”
“我叫张军,不用客气叫我一声张叔就行了。”张军依旧很和蔼。
容怀书噗呲一乐,操着手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说张老二,你个夜市收摊费的,居然扯起围巾当战旗。还张总,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容怀书话一出,整个包间都安静了下来,张军更是瞬间涨红了脸,鼻头快速浸出了一层薄汗。景荣则不动神色靠在包厢门边,把钱勇推到门另一边站好,当起了两个门神。
景父的脸色一下沉了下去,紧拧着眉头向容怀书确认:“你认识他?”
容怀书这才转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景叔,这人可不是什么老总,就在这片小区的后面有个夜市,他就是那夜市收摊位费的。我在这里开酒吧开了几年,常会去夜市采买些新鲜蔬菜,经常见到他,我准不会认错。”
景父这下终于脸色大变,他双拳紧握,手臂青筋暴起,杀气腾腾地瞪着张军:“张总,这怎么回事?”
张军一下蔫了,倒是戴律师开了口:“这位先生应该认错人了吧。”
容怀书勾起嘴角:“这位……律师?你看,我坚持觉得自己没认错人,而你们坚持觉得我认错了。既然这样,不如让警察来判定吧,顺便,把这位张总的那些企业执照什么的,都验一验。”
钱勇这时候出场了:“警局多简单啊,前几天刚跟市局吃过茶,等我打个电话啊。”
这时候,那戴律师脸色也变了,他拿不定钱勇是诈他还是真的有这回事,但是张军的身份问题是个刺。他们本以为景世天这种傻老帽心眼少,也不会多查,更何况他们也给景世天喂了饵了,却没想到突然杀出几只狼崽子来。
戴律师见状不好,作势要往外走,却被景荣挡住了去路:“戴律师,哪儿去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戴律师板着脸瞪景荣:“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啊,我还知道恶意诈骗也是犯法的。”景荣冷笑一声:“戴律师,我咨询一下:如果一个累犯再次被抓进去,会被判几年?我记得有根据诈骗金额量刑的吧?这个合同上的金额,可是上百万呢。”
张军懵了,噗通一下跌坐回了沙发上。就在这时候,真有警察过来了。钱勇以为是市局里分派到地方了,于是跟人交流几番,一行人都去了当地派出所。
然而警局给他们做完笔录,就让景荣他们先走了,张军和那个‘戴律师’则还被扣在里面。什么说法也没给,钱勇直接气得拍桌子,却差点被一起关进去。
“这里头,可不简单。”从警局出来,容怀书皱着眉说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