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贱种,废物
苍芜嗤笑。
这话说得实属恶毒,表面好像是站在大哥苍玙那边,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实际上,针对的只有她一者罢了。
因为就算他那样说,也不会有人真的以为苍琅是空有皮相的废物。而她,却真的是娼妓生的贱种。
苍琅,二十一岁,火木双灵根,金丹初期。就算比不得苍玙,在宗门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天才。
而她,是药师谷谷主下山游历时,在凉州烟雨楼,与花魁一夜春宵,意外留下的种。
一个从一开始,就不被期待的孩子。
花魁当时只将药师谷谷主当做寻常恩客,之后也并未停止挂牌。后来,她遇到一个待她不错的富家子,替她赎了身。
眼看着好日子来了,她却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楼里的女子本就难以受孕,她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出,更糟糕的是,算时间,孩子不是富家子的。
花魁第一时间服了落胎药。
但是没用,落胎药服了一剂又一剂,肚子还是越来越大。
花魁被富家子扫地出门,孩子在花魁的怨恨下出生,掐不死,摔不死。
最后起名:小无。
没有姓。
花魁又回到了楼里,只不过身价降了又降。
她跟鸨母说,孩子是男孩,等大了可以留在楼里当龟公,给口饭吃就行。
等孩子长到三岁,花魁又将孩子的脸用煤炭抹黑,拉到身边恶狠狠威胁,绝对不能洗掉,不然就用钗子划烂她的脸。
孩子将要五岁那年,花魁在街道上粘贴的英雄帖上,看到药师谷谷主的画像。
认出他的一瞬间,贪婪与欲望将花魁毫不留情吞噬。
万一呢?万一孩子是那个人的种呢?
她带着孩子跋山涉水奔赴药师谷,正赶上药师谷开山收徒的日子,她在山门前大哭大闹,逢人就说药师谷谷主对她始乱终弃。
这场闹剧,最终以花魁与孩子都被带进药师谷收尾。
药师谷要滴血认亲,花魁不肯,撒泼打滚指着谷主的鼻子,骂他就是想赖账。
想借流言蜚语,逼迫谷主认下她们。
可人都进了药师谷,如何还能她说了算呢?
花魁死了。
孩子被取了血认亲。
居然真是谷主的亲生女儿。
死了一个娘也就罢了,若两个都死了,后来再被旁人提及,终究不好开脱。
于是孩子被留了下来,更名苍芜。
“哈哈!说起来那贱种还是天品至纯木灵根呢!差点真被她翻身了!可惜啊,五岁生辰当日才验了灵根,隔天就被诊出灵根污染,这辈子注定与修炼无缘!白白浪费了天资!”
“哈哈,怎么说贱种就是贱种呢!命太轻!这与天独厚的天资落在她身上!她也承不起!”
啧,一口一个贱种,听着真刺耳。
得找个机会,拔了他们的舌头才行。
苍芜垂着眼,手里捏着药瓶把玩,看起来恬静又温柔。
“真好笑,那贱种不会以为攀上了苍琅,就能安稳吧?谷主宣布继承人后又会下山游历,届时大师兄掌权,苍琅便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可别忘了,当年谷主夫人……是被活活气死的。”
嗯?
苍芜睫毛一颤。
虽然那人说到最后半句话时,欲盖弥彰般稍稍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足够她听见。
只是……
谷主夫人,不是诞下苍琅时,难产而死的吗?
“那可不!虽然这事已成秘辛,鲜少有人提起,但不代表没人知道。苍琅啊,身份比之那贱种,也算不得多光鲜。”
“谷主荒唐也不是也一两天了,只是谁能想到呢,他平日里总带在身边百般偏爱的小徒弟,私下里,却是他娇养在夫人眼皮子底下的姘头!”
“哼!夫人当时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生大师兄时落了病根,不宜再有孕,见谷主对小徒弟偏爱,便也爱屋及乌把那姑娘当亲女儿看。结果却大白天撞破两人丑事,亲眼见到他们颠鸾倒凤!”
“夫人一时气急攻心,吐了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不过一年便抑郁而终。”
“也正是这一年,姘头抓住机会生下了苍琅,以为夫人死了,就能借子上位。却不想谷主心里分得极清,情谊不假,但她的存在是丑闻、上不得台面也不假!不仅不给她名分,反而将苍琅抱走,记在了夫人名下。”
“真薄情啊,三言两语,夫人闭门养病,就成了秘密生子。抑郁而终,成了难产而死。那姘头上位不成一直闹,没多久也惹了谷主厌弃,被赶出谷去。”
“可恩怨真的就那么结束了吗?当时大师兄已是记事的年纪!年幼丧母之恨,如何能了?母债子偿,天经地义!待大师兄掌权,第一个要处置的就是苍琅!”
“搞不好,苍琅会死在那贱种的前头……也说不定。”
有趣,有趣。
苍芜面上多了几分兴味。
连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翻出来说给她听。
看来苍琅是真的下了血本。
然后呢?
叫她忧虑自己未来的同时,共情他,心疼他之后——
他希望她怎么做?
药瓶在她指间转着圈儿,忽的,她手一松。
砰。
药瓶滚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一响,薄薄的瓷片碎开,避寒丹滚了一地。
偷听到了重要的事情,当然要被发现啊。
只可惜了这好好的丹药。
不过没关系,过了这两日,也用不上了。
听到瓷器碎裂声,外边窃窃私语的两人互相对了个眼神。
随即一人故意厉声呵斥:“谁?!”
“大惊小怪什么,是松鼠落了两颗榛子罢了。”
“是吗?”
“诶呀,那贱种除了有个好灵根,跟肉体凡胎没什么区别,离这么远,她还能听见不成?”
“哼!就是她听见了我也不怕!就她那风一吹都能摔三个跟头的身体,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个人,她能做什么?”
“哈哈,别贫了,药也采得差不多了,回去吧。”
随后脚步声远去,但仍能听见那人意犹未尽的嘟哝。
“我要是她,就去调配一瓶无解的剧毒,待寿宴时闯进去,当着所有弟子的面,逼谷主重新选择继承人,否则就服毒,把这满身血液全部污染!”
“哈哈,别开玩笑了,她哪会制什么毒。不过,药师谷的荣光的确离不开她的血,她要是真这么做了,谷主就算是为了顾全大局,也肯定会妥协的……”
苍芜唇边泛起笑意,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细碎星光。
原来如此。
制毒么。
毒草是满山都有,可制毒的法子,从哪里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