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斗兽场厮杀
很快，万众瞩目下，赛场的铁闸门被拉开。
首先暴露在阳光下的，便是那粗长的竹节状触须。
然后是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胆子小些的赌徒已经尖叫出声。
“天呐！这是蜈蚣？！”
“呕！太恶心了！”
“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不行，这比赛我没法看，最后谁赢了告诉我一声就行，我先走一步！”
饶是先已经有心理准备，也几乎所有人都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蜈蚣远比他们想象中要大。单只一个脑袋，便有一人高，以至于那些密密麻麻挤满它脑袋的鬼脸，也每一张都等比例放大。
偏它脑袋不是最能够藏匿罪恶的黑，而是极其亮眼的鲜红，让那一张张扭曲的鬼脸，都血淋淋摆在眼前，连怨恨与痛苦都那样生动。
只一眼，便不寒而栗。
很快，蜈蚣露出它的全貌。
不含触须和尾棘，都足有五丈之长。
“天呐，这是人可以战胜的力量吗？”
“太恐怖了……”
“哈哈哈！还好老子押的就是蜈蚣！人面蜈蚣！冲！杀了一会儿出来的小子！”
在各式各样的呼声中，另一扇闸门也被打开。
苍芜突然垂眸，看向自己腰间。
腰封外，垂着一截红色的穗子。
她伸了手过去，将穗子一扯，连着的玉佩便落入掌心。
在发烫。
为什么？
等等！
她兀地抬头，直直望入赛场。
黑暗中，伴随蹒跚脚步的，是铁链在石地上拖行的哗哗声。
那人一步步走进阳光下。
脚腕上的锁链，一步一拖。
疲惫，颓然。
脏乱的头发，看不清脸。
红衣残破，满身血污泥泞，除了颜色，连原本的样式都看不出。
能够看得出的，是他十分高大。
臂膀与腰身，都极赋力量感。
恍惚中，与她记忆里那个背影，逐渐重合。却不知为何，他身上的气息，甚至比三年前她见到他时，还要更薄弱些。
苍芜隐在广袖下，那只握着玉佩的手，无声攥紧。
不该是这样的。
隔着茫茫人海，她漆黑的眸子却仿佛只倒映出了那一道身影。
他大约已经经历过太多这样的厮杀，身上新新旧旧，都是伤口。
有的皮肉外翻，有的深可见骨。
连最基础的包扎都不曾做过。
也没配任何武器。
摆明了让他送死。
人面蜈蚣看到这样的对手，显然有些轻蔑，连更多的审视都没有，就直接竖起半截虫身，朝他冲了过去！
男人迟钝到甚至看不见躲闪的动作，就被猛地扑倒，腹部遭毒牙狠狠贯穿！
引起一阵唏嘘！
“什么啊！就这？九十九胜？百妖斩！？妈的！敢耍老子！”
“艹！老子押了五万上品灵石！这下要赔得连裤衩子都不剩了！”
“哈哈哈哈！我二十万总身家！全押人面蜈蚣！这一把，赚翻！”
这蜈蚣吃了太多人，已经沾染人性，拿了首胜，却并不着急吃他，而是就这样将他穿在毒牙上，高高举起，仿佛在向周遭所有赌徒炫耀它的战利品。
却在这时，男人动了。
他用力，撑着蜈蚣的脑袋将自己的身子从毒牙上拔出一些，一拳蓄力，裹挟着极其凶煞的灵力，重重砸在它的颅壳上！
“吼——”
蜈蚣凄厉嘶吼！整个虫身猛地翻腾起来！
单听这声吼，便知那一拳是什么分量。
然而不止是这一拳，他一手攀紧毒牙稳定身体，防止自己被甩出，继而挥出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
蜈蚣的颅壳很快内陷进去一角，碎出裂口！
但这还不够！
他松了固定毒牙的手，任毒牙刺穿自己更深，两手扣住其颅壳上的裂口，周身灵力骤然暴烈翻腾！用力，撕！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哥们！真手撕啊！”
“妈的！都被毒牙串上了，还能搞出这阵仗，我都敬他是条汉子了！”
但人面蜈蚣毕竟与寻常妖兽不同，剧痛之下，仍在想办法反杀，注意到拴着男人脚腕的铁链时，它突然蜷起尾部，卷住锁链，同时昂起脑袋，将锁链绷紧，猛力一拉！
如果真的让它得逞，嵌在男人腹部的毒牙，便会随着这力道，将男人直接劈开！
就像劈柴一样！
男人显然察觉到它的意图，两手并用死死固定毒牙，同时腿部曲起，与之较力。
他当然也想借它的力，去撕它的脑袋，但很明显，他的腹部并不能作为受力点来用。
不然会死得相当难看。
所以他只能暂时放弃撕碎蜈蚣的脑袋，转而去攻击毒牙。
三拳下去，毒牙出现裂纹。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半点不耽搁，躬起身子，把住毒牙，双腿一蹬！
毒牙应声断开！
蜈蚣吃痛，缠住锁链的尾部一松！
男人却借这力，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拔出毒牙！反过来狠狠刺进其头部裂口！
蓝色鲜血迸溅，蜈蚣剧烈扭动、挣扎，他却根本不停，嘶吼一声，握紧毒牙，往下划去！
不是要把他劈成两半吗？
那就看看被劈成两半的，到底是谁吧！
随着男人踉跄着落地，蜈蚣已经彻底没了动静，蓝色的血流了满地，四周的墙上，如泼墨成画般，留下大片大片图案，艳丽，诡谲。
但毋庸置疑，他赢了。
欢呼如雷。
苍芜一直紧绷着的背脊，蓦然一松。
整场比赛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她的呼吸、她的思想，都随着那道身影，起起伏伏。
在没看到他之前，她本是想利用黑雾做些手脚的。为了她的灵石，也为了挽救一条人命。
但看到他之后，哪怕中间无数个生死时刻，她都没有任何出手的打算。
因为这会是对他的蔑视。
好在，尽管惨烈，他还是活了下来。
“师妹，师妹？”
苍芜回过神，才见师兄师姐们都满脸关切地看着她。
“是吓到了吗？”
苍芜扯了扯唇角，笑：
“没有，只是觉得很震撼。”
“的确！如此厉害的角色，哪怕在四大宗门，怕也是被争着抢着要的！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竟会沦落到这种地方！”
季峥眼中是敛不住的欣赏和痛惜，向来惜字如金的他，罕见地一次性说了好些话，语气之强烈，引得红钗和沐风频频看他。
“罢了，看了这样一场，料想你们也没心情逛夜市了，不如回去早些休息。”
“……也确实。那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日还得赶路。”
苍芜轻笑着应了声，随着他们一道起身，却恍若不经意般，最后看了一眼赛场。
男人被推搡着，关回了闸门内。
玉佩的温度渐渐凉了下去。
她唇边的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