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麻烦上门
靠近剑宗的藏书阁时,她便莫名感觉到有什么在召唤着自己。那感觉十分强烈,与其说召唤,还不如说是不容拒绝的蛊惑。
而蛊惑的源头,却只是一本覆满灰尘、被挤压在角落里皱皱巴巴的可怜残卷。
剑宗宗主说,这残卷是千年前剑尊从亘古秘境中带出的。因上面的文字是从未有过记载的古字体,无人能懂,想要研习也无从研起,还是本残卷,就落了灰,再无人问津。
她问剑宗宗主要它时,剑宗宗主还很意外,劝她要考虑清楚。毕竟剑宗的藏书阁,可不是人人能有机会进的。
是她再三肯定了,就要这本残卷,剑宗宗主才没多说什么。
连备案都没备,就任她离开了。
苍芜一番解释,止杀才松了口气。
“原来如此。”
苍芜笑笑,捏着残卷在手中把玩。
“虽然我也不确定能否看得懂,但遵从本心,总是”
忽的,指腹微微一痛,苍芜垂眸看去,便见纸张的边缘,染上一点猩红。
“嗯?”
再一瞬,残卷上的古文字一串串一行行,仿佛活了过来,流动着,化作一缕幽绿色灵光,没入苍芜眉心。
苍芜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止杀扶住她,语气关切:“没事吧?”
苍芜摇头。
她好像领悟了一些东西。
缓了一会,苍芜感觉好受些了,便松开了止杀的手。
正要开口,就听匆匆脚步由远及近。
“快,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居然还敢来!这次定不能让他们轻易离开!”
院子外,几个外门的师兄师姐,快步经过。
“三位师兄师姐?发生了何事?”
三人被叫住,一看苍芜就在院中,吓了一跳,赶忙磕磕巴巴地解释:
“呃,没,没什么。就是有个猎户,老是到咱们宗门附近猎兔子,跟咱们的契兽抢口粮,我们去给他赶走就是了,师妹好好休息,不要担心这些!”
说着,三人还心虚地互相对了个眼神,破罐破摔般急急离开。
苍芜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次回来,宗内的气氛,似乎有些不一样呢。”
“表妹也发现了啊。”
“嗯。”
事实上,他们已经回到御兽门已有几日。但这几日,不知为何整个宗门上下,所有人看起来都总是忧心忡忡的。
尤其师父和李师叔,整日整日都扎在一块关起门来,在商讨着什么。
偏生他们所有人都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一看到她,就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试探了好几次,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
但看来,这次总算能让她探个究竟了。
“走,去看看。”
苍芜和止杀起身,将身上的尘土拍了拍,便跟在那几个外门弟子身后,朝宗门口走去。
与此同时,宗门口已聚了不少人。隔着护宗大阵,与外面的人对峙着。
明阳子站在最前面,神情冷肃,周身气压低沉,但仍还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节:
“诸位还是请回吧。老夫意已决,任诸位来多少次,也不会改变。”
“哈,明宗主,常言道,来者是客,今日我们还特意带了重礼,哪有将客拒之门外的道理?”
大阵外的三人,一老二少,皆一身白底红纹统一装束。修为境界一个元婴,两个金丹。
开口说话的,正是那元婴老登。
他语气轻佻又傲慢,区区一个元婴,竟是完全没将明阳子放在眼里。
明阳子脸色更冷,一字一句:
“诸位请回。”
见状,老者身后的那两个年轻人对了个眼神,面上皆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老头,你们御兽门都已经这么穷了,就算我们不来,也顶多撑个两百年,就查无此门了吧?!与其如此,还不如趁早归顺我们凌天宗!给你这些徒子徒孙们谋一条出路!”
“是啊老头!难道你们就不想过好日子?咱们宗主可说了,现在所有宗门里,给你们御兽门开的条件是最好的!趁我们好好讲话的时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老者一直等他们说完才哈哈大笑起来。
“明宗主勿怪!我这两个徒儿年纪小,说话难免没个轻重。”
话锋一转,又意味深长道:
“只是又说回来,这话是糙了点,不中听,但理不糙啊!归顺我们凌天宗,对你们而言,不就是改了个前缀而已?从御兽门,改作凌天宗,御兽堂。何至于苦苦执迷呢?”
“老匹夫!我师傅已经拒绝了!你听不懂人话吗!”
红钗忍无可忍上前一步,叉着腰大骂出声。
“就是啊!听不懂人话就老的小的都回去重投一次胎!”
沐风也是气狠了,红钗刚一起了头,他就立马帮腔道。身边银狼也凶狠地呲着牙,发出阵阵威胁的低吼。
这下子,明阳子身后众人再也憋不住,如开闸泄洪般你一言我一语地高声烂骂起来。他们这些人,都是明阳子捡回来的,都是被烂泥一摊的现实逼得活不下去的家伙。
素质?
靠那玩意可活不下去。
外头那三人哪见过这阵仗,被气得急头白脸好不容易辩驳几句,也被淹没在一片混乱的骂声中。
实在憋没招了,领头的老者才气沉丹田大吼一声:
“够了!少给脸不要脸!你们知道那些拒绝我们的宗门,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下一瞬,分神境威压骤然降下!
“你这是在威胁老夫?”
霎时间,门口三人冷汗直流,再说不出一句话。
明阳子眼神冷厉:
“老夫只最后再重申一遍!御兽门不会归顺!如若诸位再来,那就休怪我御兽门兵戎相见!”
明阳子身后众人纷纷振臂高呼。
“滚出去!”
“滚出去!”
“滚出去!”
可怖的兽吼声混杂在整齐呼声中,连成一片群情激奋的浪潮,气势压得三人更是脸色一片苍白。
明阳子收了威压,眼神犀利如箭:
“滚!”
“你们你们”
“你们等着!”
三人连滚带爬地逃了。
“芜湖!师父霸气!”
“上次来就该这样了!一群不要脸的东西!”
“就是!师父!我们不要怂他!咱们这些人,生是御兽门的人,死是御兽门的鬼!烂命一条就是干!”
弟子们团结一心,明阳子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喜色,一直目送那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尽头,才长叹一声。
事情暂时解决,众人便也打算散去了。
一回头,苍芜和止杀就站在身后。
“呃”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
“徒儿”
“师妹”
事已至此,明阳子等人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只好坦白。
她“闭关”这段时间,御兽门周边一带发生了大事。
御兽门处于大陆以南,隐于深山之中。周边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宗门。多年以来,虽也有摩擦,但最后也还是和平共处。
但前不久,他们隔壁山头,有个小宗门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家伙给灭了,更名为凌天宗。
意思是凌驾于天之上。
然后这凌天宗就跟疯了一样,开始朝周围各种扩张,短短半月下来,吞并了不下十几二十个宗门!
都是先礼后兵。
一开始,先摸清其宗门潜力,用重礼当敲门砖,装得斯文有礼的样子,提出要招揽。如若对方不愿,他们就过几日再去,或加码,或威逼。
宗门潜力不够的,直接灭门。
潜力尚可的,威逼利诱收服。
宁死不屈的,那就死。
方才那一老二少,就是以前周遭一个小门派的宗主弟子。现在当了人的走狗,已经完全乐在其中了。
到如今,周遭一带已是凌天宗的天下!还未陷落的宗门,也就只剩他们御兽门。
之前都不告诉她,是经秘境及渡劫之事后,大家都十分顾忌她的身体,所以希望她能好好静养一阵,不要为旁的事操心。
再就是,这事麻烦。
举全宗之力,也尚未想到对策。
何必再多她一人,跟着提心吊胆?
而且,他们早知会瞒不住,也没打算真要将她摒除事外,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听完前因后果,苍芜陷入深思。
有几个古怪的点。
凌天宗起步的地方,就在隔壁山头。
就算不是第一个,也理应头几个就向御兽门动手。
毕竟御兽门是出了名的“地广人稀”,一个风水宝地,一山老弱病残。怎么看怎么好欺负。
却为何独独将御兽门留在了最后?
茶室内。
明阳子顺手给苍芜暖了杯热茶,推到她面前。
止杀看了明阳子一眼,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调查过了,凌天宗不缺资源,只缺势力。也就是缺人。而我们御兽门人丁稀疏,想必于他们而言,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才后动手吧。”
明阳子解释道。
可,还是不对。
今日来的那三人分明说,给御兽门开的条件是最好的。虽然也可能只是招揽话术,但保持多疑总是好的。
万一,人家一开始,就是冲他们来的呢?
虽是心里这么想着,但面上,苍芜还是未表现出分毫,只温声细语地又探听了些细节。
在深山中修行,难免消息闭塞,周遭宗门接连发生变故,御兽门也是直到有其他宗门的弟子,负伤前来求助,他们才得知风声。
御兽门收留了他们几日,也在紧锣密鼓地商量对策。
却不料,那几个外宗弟子,竟是已经归顺凌天宗,被凌天宗派来查探他们宗门内情的。
宗内弟子出于同仇敌忾,对他们并不设防。所以,当他们得知御兽门唯一的渡劫境李正仁,“大病一场尚未痊愈”时,第一时间就向外递了消息。
没几日,凌天宗就来了人,开始对他们各种威逼利诱。
被拒绝多次后,仍不放弃。
甚至龌龊到,在私下里,各种离间计反间计全都用上,试图从内部将御兽门瓦解,扶持一个听话的新宗主上位。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不相信在利益面前,会有真正的固若金汤。
但御兽门还真就是这个例外。
他们太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家园了。
不容许任何人破坏它,伤害它。
所以,在凌天宗的说客屡屡碰壁之后。
今日,是他们的最后通牒。
“那师父心中可有对策了?”
明阳子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
“那凌天宗宗主,也不过与我一般境界,但手下,却有一个渡劫境巅峰助阵。若再晚些时日,待你师叔痊愈,就算其手下再多伥鬼,也不是不能一战!可偏偏”
话虽未尽,但苍芜明白他的意思。
关于李正仁的身体,她是最有发言权的。
“李师叔这些年伤了根本,想要痊愈,的确非短时之功。若在此时过度用武,恐会危及性命。”
“这也正是我担忧之处。今日双方已然撕破脸皮,怕不稍多时,凌天宗便会带人发起强攻。徒儿,为师老了,这片福地,是祖师代代传下,为师断不能舍去。但你们还年轻,不若趁今夜”
“师父。”
苍芜直接打断他。
这种祸到临头要各奔西东的话,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我有一计。”
当夜。
御兽门护宗大阵解除,两辆马车从御兽门中驶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留下深而长的辙痕。
隐在暗处盯梢的凌天宗眼线见势不妙,立马分头行动,一个回去报信,两个跟着往东,两个跟着往西,还有一个留下继续盯。
“妈的,白天不还硬气得很。我当多有傲骨呢,结果连祖宗留下的福地都不要,连夜就逃命去了!”
他蹲在树上,一边伸长了脖子往御兽门门口张望,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丝毫没察觉,数道翠绿的藤蔓自他身后缠绕而上,交织成网。
藤蔓戳了戳他的肩膀。
“怎么就回来嗯?”
他转头,和一堆交错着的藤蔓面面相觑。
下一瞬,藤蔓整个覆盖下来!收紧!将他整个缠成一个绿色大蛹,倒挂在枝头!
只留出一双眼睛。
惊恐、骇然。
“唔唔!”
“阁下安好。”
女子白衣翩然,缓步行至他身前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