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恩怨
云梦大泽群山极高，主峰更是直干天际。
星沉月落，当东边的层层云海处露出第一抹鱼肚白时，一位瘦弱的身影推开竹扉，从药园里走出来。
借着尚存的丝丝朦朦月色，洪宁颇有些仙风道骨地向着药园不远处的后山行去。
时至今日，洪宁已来到药园半月有余。每天这个时候，洪宁都要在药园的后山里采云露。这晨间采撷的云露，是用来浇养药园里的草药。
虽说一般的山泉之水，也能浇养药园里的草药。但通过整理了当日的玉牌涌入洪宁脑海中的信息之后，洪宁知晓这晨间的云露效果更好些，故而洪宁每日勤耕不断，乐此不疲。
“踏雾采云露，露沾粗葛襟。云泽一童药，清听啸林禽……”走在林间小道上，看着云雾间的美间，吸着尘土的清香，听着晨禽的喝鸣。洪宁不禁身感怀美景，清喉而啸，啸出几句颇有意境的诗歌。
山林间的飞禽，经过十余日的时间，似乎习惯了洪宁的清啸。在洪宁清啸之音回荡下，飞禽走兽皆如若不闻，依旧呼朋唤友地欢唱个不停。
不多时，洪宁便步入后山的林子中。
入了林子，洪宁从背上取下一个葫芦。拧开葫芦嘴，将林间草木叶上的露珠收入葫芦里。
洪宁左采右摘，非但没有露出半分的厌烦之意，反倒当成是某种愉悦的事情，宛若采花的蝶蛱，忙得不亦乐乎。
“噫，这是啼鸢草，最低等的药草！”洪宁不经意中，手尖触到一枚特别的小草，惊讶地道。
啼鸢草，对于皮肉之伤，有着极好的愈合作用，乃是一种最低等的药草。常生于鸢巢附近。
十五日前，洪宁经过三天的时间，将从玉牌上涌进脑中的信息消耗大半后，对于药草之事，也是有些了解。
手指轻轻一弹啼鸢草，一珠露水从草叶尖滑滴而落，由葫芦嘴进入葫芦里。
洪宁手尖离开了啼鸢草，啼鸢草却是兀自摇曳不停，划动着点点晨雾，宛若仙女翩翩起舞，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任那清风动，我自悠悠然……”洪宁细细地观看着啼鸢草，忽然若有所悟，吟诵起《五行帝诀》中“青帝悟”的一句功法。
随后，洪宁将葫芦放在草丛当中，双膝盘下，瞑目而思。
伴着盘膝而座，洪宁的两只小手，结成一个怪异的模样。若细细看，形状倒是与在风中摇曳的啼鸢草有着几分相似。手指之间，弥漫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浅浅绿意。
“去……”约一刻后，洪宁才张开双眼，两手摊开，对着摇曳的啼鸢草低吟一声。
先前缭绕于洪宁指间的浅浅绿意，悄然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在啼鸢草尖上。气息一沾啼鸢草，被其吸收了去。
先前青绿的叶片啼鸢草，一时间似乎更加艳亮了。
“呵呵，这终日与花草相伴，晨采露珠，午养花草，倒是使得我对五行帝诀中的青帝悟的稍稍有些感觉了。”清秀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喜色。
当日来到药园之后，洪宁每日除了晨间采露，照顾园中草药，便是倾力参悟五行帝诀。十五日以来，洪宁却是浑浑噩噩，对于五行帝诀里法诀里的深意，迷迷糊糊，多是半懂半不懂。只是依着五行帝诀的指引，吸吐灵气，沉在丹田。
纵是如此，经过十五日勤修苦练，洪宁也堪堪成为一位凝气初阶的修道者。在于修道一途上，也算是入门了。
洪宁再次宁神息气，神念向着体内细细观去，只见小腹处，丹田里濛濛的气息当中，增加了一丝丝青色灵气。
“五行伪灵根，虽说是最次的一种体质，但却正好与五行帝诀一一对应，宗主赠赐与我修炼，倒也适合。想来云宗主当初赠我功法，定有此意！”洪宁站立起来，一番喃喃自语后，继续采摘晨露。
直至太阳高高悬于中天，洪宁地看了看手中的葫芦，脸面上露出几丝满意之状。
此时，葫芦底里有一层薄薄的露水，如冰霜般，敷铺在葫芦底里。
“今天早上倒是收获不小，想来也有三桶晨露了吧，如此晨露，足够今天浇灌所用了。”洪宁望了一眼葫芦，将盖子拧上，走出林子，返回药园。
这葫芦，并非一般的葫芦，而是云宗主特意炼制的一件法宝，专用来容物。据说此葫芦法宝等阶并不低。葫芦小可容一粒尘埃，大可装下一条大江。
“噫？云飞师兄，那家伙不是当日与你进山门时大打出手的家伙么？”就在洪宁走出林子，见对面走来一队身着云梦宗弟子衣饰的少年。这群少年见到洪宁从林子中走出，先是一愣，而后不知是是谁惊讶地说了一句。
洪宁见到这群人，也是一愣，人群中有一人是洪宁所熟悉的。那人正是暮云飞，此刻暮云飞正如众星捧月地被围在人群中心。
云梦宗的弟子，每日也都到后山来晨炼。不过，每天都于巳时（早上九点）前，便下山了，不想今日却在此与洪宁碰上了。
“区区五行伪灵根本质，何足道哉！要知道云飞师兄才入门十五日，一身修为就提升到了凝气高阶。就连传功长老对云飞师兄也是许多赞赏，说云飞师兄在修道一途上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少年当中一人见洪宁身上的衣着依旧是进入山门之时的那身粗布短衣，极为不屑地道。
对于这群人的冷嘲热讽，洪宁却也不在意，冷冷地扫了暮云飞一眼，兀自地向着药园所在的方向行去。
“小子，找死！”这群弟子当中，见到洪宁这般狂傲，连正眼都不看他们一下。
要知道，他们乃是云梦宗的弟子，而洪宁只不过是一个药童，身份地位可谓相去甚远。然而，洪宁却如此的狂傲，令得这群少年不禁大怒。
一位性子极为暴躁的弟子对着身后的背全一招，一支飞剑飞出剑鞘，轻巧地落在他手中，对着洪宁遥遥一指，怒吼一声。
“墨石师弟，又何必与这小小药童大动肝火呢？看为兄的！”一直默不作语的暮云飞，见到洪宁那冷冷的眼色，胸中不禁涌起怒火。但是，暮云飞却佯作悠然，伸手示意这位名为墨石的云梦宗弟子收下剑。
墨石倒是很听话，怒哼一声后，将剑重新放召鞘中。
同时，这群少年听到暮云飞的话语后，每一人脸上，都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
“洪宁，当日在山门外，由于宗主之因，你我恩怨未了，此时此地你若是能接下我一击，那我们的恩怨从此两清！”嘴角不屑地一翘，暮云飞对洪宁说道。
“恩怨？”听到暮云飞如此一说，洪宁不由得停下步伐，转过身来。
恩怨，难道是当初在云梦宗山门外的那场争斗？不过，洪宁看暮云飞的模样，似乎不愿善罢甘休。
洪宁将背后的葫芦取下，放在一旁。
“看招！”暮云飞越看洪宁这种表情，心里的怒意就越盛。
不知为何，暮云飞特别厌烦洪宁这种表情。在暮云飞看来，洪宁只不过是故作高深，一个五行伪灵根体质的家伙，根本就不配拥有这种表情。
怒吼一声，暮云飞身形也不见有任何动静，只是一手结印，对着洪宁所在处轻轻一弹。
“嗤……”一连串的爆响之音，从暮云飞摊开的指尖响彻而起，而暮云飞指尖附近的空气，陡然变成浅绿之色，凝作一片浅绿竹叶的模样。
绿竹叶一声呼啸，就向着洪宁就飞射而去。
“不好！这暮云飞竟然能够化气凝形了！”洪宁见到暮云飞指印结起之时，飞出浅绿的竹叶时，便知不好。
洪宁知道，别看这片浅色的竹叶小小，却是割人咽喉如入无物的利器。若是自己被竹叶击中，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肉！
化气凝形，乃是修道者在修为及对道法的感悟达到一定程度后，施展出来的一种手段。
以洪宁那点微弱的道行，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暮云飞化气凝形的一击呢？
情急之下，洪宁来不及多想，本能按着平日依照五行帝诀里的青帝悟中的某个印法一结，体内那点微弱得可怜的灵气同时顺着青帝悟的功法脉络运转起来。
“任那清风动，我自悠悠然！”同时，洪宁嘴中也一句咒语吐出，掐着印法的两手同时摊了开来，迎向那叶如同利刃般向自己飞来的浅绿竹叶。
在洪宁印法摊开的那一刻，两指之间，游弋着丝丝气息。若是细细看去，这气息的模样竟也是浅绿的，只不过比起暮云飞使出的那片竹叶更为浅淡而已。
眨间之间，如刃的竹叶已破风而至，直奔洪宁颈项而来！
“噗嗤……”一声清响，在洪宁两手摊开处，竹叶似乎撞在了什么东西，在穿过洪宁摊开的两手中间穿过一半，凝住了前冲之势。
至于洪宁，两手间感到剧烈的一震，被这飞射而来的淡绿竹叶震得麻木，双手结着的印结不禁涣散而开。
“噗……”又是一声轻响，洪宁两手巨震间，先前凝止身形的竹叶，似乎挣脱了某种束缚，如同脱笼猛兽般直奔洪宁的颈项。
洪宁大惊下身子一低，及时偏过头颅，使颈项让过飞射而来的竹叶！
“嘶！”一声轻响，传入洪宁耳畔。一阵割痛之意，从洪宁的脸面传了开来。随后，洪宁的身体“轰”的一声，横倒在了地上。
“噫，想不到那废物竟然避过要害！”见到洪宁身形横倒在地，翻了几圈才再次稳住，暮云飞有些惊讶。
在暮云飞看来，洪宁在自己的化气凝形一击下，怎么也落得个重伤的下场，不想洪宁却以自己的手段化解开了此次的攻击，而且还差点抵挡住了自己的攻击。
翻地几圈之后，洪宁定住身形，翻身站立起来。任着面颊上的血液横流，也不去抹擦，反而以冷冷如毒蛇的眼光看着有些惊讶的暮云飞。
“暮云飞，今日之辱，洪宁记下了，他日必将百倍奉回！”冷冷望着墓云飞，洪宁说道。
言毕，也不等暮云飞反应如何，将方才放在地上的葫芦拿起来，背在背后，向着药园迈步而去。
“嘁！就凭他那五行伪灵根之体质，也想与云飞师兄作对，简直就不知死活，还说什么他日百倍奉还！”人群当中，看着洪宁远去的身影，许多云梦宗弟子更加不屑了。
在这群少年看来，这是暮云飞有意让着洪宁。
毕竟初入宗门，就算暮云飞是极至木灵根，灭掉宗主大人的一位药童，也是一件大事。暮云飞也不敢将此事闹大。对于众人的不屑，但在暮云飞心中，却涌起一丝涟漪。
洪宁那若毒蛇般的眼光，更是让他挥之不去。
“这，真的是五行伪灵根么？”暮云飞看着洪宁远去的身影，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