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来者不善
宋玉枝抬眼，就看到了一个十一二岁、梳着双丫髻的圆脸小丫鬟。
小丫鬟正一手指着宋玉枝的小食摊，一手举过头顶，朝着一旁挥舞招呼。
她招呼的也不是旁人，正是霍繁星。
主仆二人如出一辙的有福相，一看就是一处的。
宋玉枝收回思绪，抿唇笑了笑，起身迎上前。
看宋玉枝朝着自己过来了，霍繁星难免有些尴尬——
前头霍夫人罚她在马车上静思己过，霍繁星就老实地在自家马车上等候。
到了中午时分，芳夏过去传了话，说清净寺的主持陪着霍老夫人论佛偈，霍老夫人听的入了定，不知道什么事才能醒。
霍夫人也疼女儿，想着霍繁星在马车里候了个把时辰，也多少能长点教训了，便允她先回府去。
又想着霍繁星早上起得晚，只吃了一碗腊八粥，还特地叮咛了一句，让她在清净寺附近吃过午饭再回。
芳夏传完话就回去复命了。
霍繁星这才能从自家马车下来，鬼使神差的，她想看看宋玉枝在做什么？
是真的跟自家母亲说的那样，人前人后一样“慎独”，还是道貌岸然的，已经恢复了宋玉锦口中的那种模样。
前头她们过来的时候，芳夏顺着人潮去寻宋玉枝，十分简单。
现下街上虽然还很热闹，却已经没有那种人潮汹涌的拥挤。
那条长街蜿蜒数里，也不知道宋玉枝在何处摆摊。
霍繁星就让一个婆子陪着自己，另外使了个腿脚伶俐的小丫鬟帮着自己去寻。
只没想到，这小丫鬟的脑子远不如腿脚伶俐——夫人传了话让自家姑娘用些吃食再回府去，转头自家姑娘下了马车就让她去寻宋玉枝。
她可不是误会了霍繁星想接着用宋玉枝的吃食？
所以找到宋玉枝之后，小丫鬟就大辣辣地招呼霍繁星过来！
自己光明磊落的，又没做下那等不敬长辈、不可为外人道的事儿，有什么好尴尬的？
这么想着，霍繁星神色恢复如常，走上前去。
小丫鬟见她过来了，便也把手放下来了，对着宋玉枝询问道：“我们姑娘还没用饭，小娘子摊子上还有什么吃的？”
宋玉枝歉然道：“不知道霍姑娘要来，加上今日我只准备了腊八粥，老夫人定的那些早就布施出去，后头又卖了几十碗，现下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这样啊。”小丫鬟一脸的遗憾。
她年岁不大，还是半大孩子的心性，今遭这般其实也存了小小的私心——府里的大人都不在，霍繁星对她们这些下人又素来亲厚，多半会分她一些吃。
霍繁星过来就看到自己小丫鬟垮着个小圆脸，既无奈又好笑道：“一顿半顿吃食而已，犯得着这样？”
小丫鬟讨好的笑了笑，“昨儿个奴婢听老夫人和姑娘您把小娘子的腊八粥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这才有些好奇嘛。”
“我什么时候把那腊八粥夸的天上有地上无了？”霍繁星先是继续别扭地反驳，然后又越发无奈，问说：“晨间府里不是得了五桶吗？你好奇怎么不吃？”
说到这个，小丫鬟越发伤心，眼睛都红了，“奴婢那不是……那不是起晚了嘛！”
同样晨间起晚的霍繁星这还能说啥？
只能腹诽真不愧是主仆两个，长得模样像也算了，连爱睡懒觉也是如出一辙。
她这当主子的，当然有人帮着留腊八粥，小丫鬟睡晚了可不是一口都没吃上？
“算了。”霍繁星走了一路，也确实又累又饿，便对着宋玉枝道：“你另外去做些吃食来。按市价要价就是，我不缺银钱。”
在宋玉锦的描述里，她这堂妹那俨然就是钻钱眼里出不来、唯利是图的小人，这才在流放路上，连一口吃食都不肯分给宋家的长辈。转头到了丰州城，又急着自立门户。
许诺银钱，对方自然不会拒绝。
宋玉枝唇边的笑淡下去一些，她敏锐的察觉到霍繁星的态度和昨日不同，隐隐有些敌意。
她猜着就是宋玉锦后头和她说了什么。
但人家没提，宋玉枝也不好巴巴地解释什么。
而且有个词叫疏不间亲，她和霍繁星才见过两面，而宋玉锦已然和她处成了亲密无间的手帕交，即便她现下说什么，霍繁星也不可能会相信。
她便只把霍繁星当成普通主顾来看待，不卑不亢地说：“旁的没有了，只摊子上还剩几只兔子。”
“兔肉吗？那东西很难做的好吃吧。”霍繁星不大看得上，正要说算了，转脸又对上了小丫鬟那满是期盼的眼神。
再转念一想，前头她不知宋家的“内情”，贸然对宋玉枝做出来的粥大夸特夸，给她抬轿做脸，说来还挺对不起宋玉锦那手帕交的。
今儿个正好接着这难题，替手帕交教训教训宋玉枝，让她莫要一朝得势就抖到天上去！
所以话说到一半，霍繁星口风一转，道：“兔肉就兔肉吧！”
宋玉枝接着道：“不过我这小摊子上不好施为，而且寺庙附近售卖肉食便也罢了，不大方便杀生，不如我后头做好了送到府上？”
左右今日已经去过一趟，她认得路。
霍繁星却没应。
她本来就是瞒着祖母和母亲来的，若让她们知道她的想法，长教训的可不是宋玉枝，而是她了！
“倒也不必那么麻烦。这街上也有我家相熟的酒楼，去借用一下后厨就是。”
这样也省得来回跑了，宋玉枝自然也应下了。
霍繁星说清了酒楼的地址，便先去那儿等着了。
宋玉枝本准备只自个儿过去，就说让赵大娘留在这儿帮自己看顾一下推车。
赵大娘摇头道：“我还是跟你一道过去吧，那位霍小姐看着怪怪的。”
她这人虽然外放，但粗中有细，也察觉出来霍繁星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
宋玉枝又是去别人家的地头下厨，赵大娘哪里放心的下？
“那行。您就跟我一道，正好杀兔子也需要力气，我今儿个有些累，需要帮手。”
这么说着，宋玉枝去跟隔壁的摊主说了一声，拜托对方帮自己看顾一阵。
都知道宋玉枝这摊位是霍老夫人特许的，且她现下要招待的还是霍家的小姐，那摊主无有不应的，让她尽管放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