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始作俑者
春雨绵延了一整日,宋玉枝索性在房里陪了沈遇一天。
天黑前,眼看着宋彦就要下值回来了。
在炕上歪缠了大半个白日的两人起了身,各自洗漱和梳头。
宋玉枝再次梳妆台前,把头发编成一个大辫子,想着等宋彦回来,就把这件事同他说了。
后脚沈遇洗漱完过了来,“夕食桌前人多口杂。枝枝,不妨等夕食后,让我去同岳父大人说。”
小宅子这边除开自家人,拢共就两个外人,一个方如珠,一个小药童辛夷。
辛夷是半道上就到了宋玉枝和沈遇身边的,他年岁和宋知远相仿,却是幼时被老医仙捡回去养大,没怎么同外人接触过,心性单纯的很,说句不怎么好听的,甚至已经到了有些缺心眼的程度。
这些事情,即便不避着他,也不妨碍什么。保管他听过就忘,半个字都不会放在心上。
那么沈遇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她在提醒宋玉枝得防着方如珠一些。
前头宋玉枝已经察觉方如珠心思活络,但一没有实质性证据,二也是不想让身边人多想,她便没有私下说什么。
即便是宋知远和周氏主动问起,宋玉枝都没有说方如珠一点不好,只是说觉得方如珠有些奇怪。
宋玉枝再次惊讶道:“沈大哥,你也发现方如珠奇怪了?”
听她说了个“也”字,沈遇便知道他们再次想到一处了。
“此前只是一种感觉,但是今日之后就有些确切了。”
今日宋老太太开口就对宋玉枝前一日的行程如数家珍,说小宅这边没有她的眼线,怎么可能?
尤其是宋玉枝看中朱雀大街的“铺王”这桩事,可是连车夫都不知道的那会他已经被宋玉枝派过去接宋彦下值了。
而且驾车的老陈,更是在宋彦幼时就在他身边伺候的,很是忠心可靠。
否则宋彦晨间也不会让老陈盯着宋家大宅的动向,让老陈察觉不对就立刻去官署知会他。
那么这耳报神的嫌疑人,自然就成了在饭桌上听过宋玉枝去向、又跟宋家大宅那边过从甚密的方如珠。
这种事怎么说呢?
倒也不算多大的事,就是让人觉得怪不舒服的!宋玉枝可没有被人窥探行踪的癖好!
宋玉枝扶额,“我知道了,之前我是习惯在家里有什么说什么,也没想到透出去的只言片语,就会变成把柄。往后我会注意一些的。”
说着,宋玉枝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旁的青年,笑道:“先是准备木雕做见面礼,又是主动去书房和我爹说事。沈遇,你这态度有些殷勤了哦。”
明明只是要避开方如珠说事而已,哪里就需要他亲自过去和宋彦亲谈?
宋玉枝这亲闺女说话,肯定比他这女婿管用,也不用讲究什么措辞。
沈遇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
正好丫鬟来知会了一声,宋玉枝和沈遇便也没有再论下去,一道去了饭厅。
一家子按着次序落座,方如珠和更换官服的宋彦前后脚过了来。
起了筷之后,宋彦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身边的闺女身上。
在他问起晨间的事之前,宋玉枝主动提道:“今日老太太请我去大宅说话了。”
这话一出,周氏和赵大娘、宋知远都紧张起来。
“她可有为难你?”
“姐姐怎么自己过去了?我在家啊,喊我一声,我跟你一起去。”
宋玉枝给了他们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老太太没有为难我,相反,她找我是有好事呢。”
顿了顿,宋玉枝意有所指地笑道:“也不知道老太太是能掐会算还是怎么的,不仅知道我昨日去相看铺子,还知道我在哪里停留、看中了哪间。甚至连那铺子的市价都打听好了,上来就要给我塞几万两银票其中细节,比替我驾了半日马车的陈叔都知道的更详细。”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一静。
赵大娘脾气急,听出不对劲来后,正要开口说什么。
沈遇在桌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这才把到嘴的话给咽回了肚里。
宋玉枝点到即止,也不继续说下去,只接着笑道:“当然了,无功不受禄,又是那样数额的银钱。我肯定是没要的,只能回绝老太太的一番好意了。”
家里人都知道宋玉枝的脾气秉性,更不会觉得她哪里不对,便纷纷颔首。
宋彦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眉头再次蹙了起来。
而一旁的方如珠则还是神色如常。
宋玉枝将桌前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正心道也不知道这敲打管不管用。
却看方如珠忽然神色一变,仿佛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姐姐,老夫人不是能掐会算,好像是我做错事了。”
“昨日上午,玉锦姐姐来寻我说话了,言语之间她”
方如珠垂下眼,语速极慢,满脸纠结,似乎在苦恼如何把宋玉锦那些难以入耳的话加以润色,“她对玉枝姐姐颇有不敬,说姐姐闲不住,上了京城不知道又要折腾什么。我听不过耳,就说玉枝姐姐是在忙正事,去了外间相看铺子。”
说着,方如珠立刻搁了筷子,起身福身道:“我真不知道玉锦姐姐会把我们姐妹之间的私房话,转头就告诉给老夫人。更没想到,老夫人得了消息后,立刻就使了眼线跟着玉枝姐姐都是我的错,我没管住自己的嘴。我同姐姐致歉。”
宋玉枝早就猜着这事是她所为,却没想到方如珠会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
这下好了,她把自己的举动归为无心之失,只是因为喜欢宋玉枝,才听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好,心急之下透露了宋玉枝的行踪去向。
最可恶的始作俑者,又成了从中传话的宋玉锦。
即便宋玉枝不喜欢蠢笨的宋玉锦,此时都不觉对接二连三当背锅侠的她,生出一股怜爱之情。
到底过门是客,尤其方如珠还是未来的皇子妃,宋玉枝还能说啥呢?
她也只能让方如珠不必多礼,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