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白色巧克力（5）
高中毕业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李欣淼，本以为这颗巧克力要还不上了，没想到上天还是给了我一次机会。
巧克力昨天就买好了。
我把它们放在口袋里，等待着李欣淼和刘晓峰，可是天气太炎热，我怕它们会融化。
于是我脑壳一亮，又在便利店买了几个冰凉贴我挎着斜肩包，把冰凉贴撕开和巧克力一同扔了进去，我研究过，这玩意从理论上来讲行得通。
和昨天一样，三个姑娘，一个男人。
我站在几人面前。
“林向东，你本来就黑，还一直在太阳下面晒着，傻不傻？”李欣淼笑眯眯着眼。
“就是，你们教练也不让你们歇一会，我看你绕场地走好几圈了。”刘晓峰也笑。
“没法啊，教练非让我们跟着他看点位。”我无奈挠头。
“别跟着转了，过来歇会。”刘晓峰招手。
“对，过来给你涂点防晒，别晒成非洲人了。”李欣淼把手伸进小包里，她还真从里面拿出来一瓶防晒。
“给。”她朝我递过来。
“现在涂还有用吗？”我用手背蹭脸上的汗。
“肯定有用，拿着，你还等着我给你涂啊？”李欣淼见我不要，她使劲在我眼前晃了晃。
“不是不是，我用这个老是长痘，而且现在脸上全是汗，涂了也没什么用。”我推辞掉。
“行吧，那你就等着变炭烤土豆咯。”李欣淼咂咂嘴，把防晒又收了起来。
“哈哈。”刘晓峰带头笑。
“欸！吃不吃糖。”我把手伸进口袋里，这里面有两颗软糖，是小陈给我的。
我原本想等一个更成熟的时机再提，但是眼下用来搪塞尴尬也不错。
“糖？你昨天不是还抽烟吗？怎么今天换成糖了？现在男人见面都问要不要吃糖吗？”刘晓峰从我手中拿走一颗。
“喂，我们这有三个人，你就剩一颗，你准备给谁啊？”戴眼镜的姑娘笑着问，她很喜欢调侃我。
“等一下，我还有。”我背过身子，把手伸进斜挎包里。
“还背对着我们，包里面有我们见不得的东西吗？”这次是李欣淼问。
“对，怕吓到你们。”其实我是怕不小心把冰凉贴掏出来，这样就显得反正不太好。
“给。”我转过身子，手里捧着大把巧克力。
“哇，你怎么买这么多？还是纵享丝滑的！”刘晓峰见糖眼开，大呼小叫着。
“不是我买的，我弟爱吃，他买了好多，然后我老姨说这玩意吃多了不好，就又给了我好多。”我说谎不打草稿。
“咦，怎么还是凉的？”
“刚刚包在车上放着，车里开空调了。”
手中的糖被瓜分地没几颗，只有橘棕色头发的姑娘没有行动，她一直很安静。
“给，你吃吗？”我把手伸到她面前。
“一颗就行。”
“都拿了吧。”
“谢谢。”
“不谢。”
“你看人家莹莹还知道说谢谢，你俩就不会。”刘晓峰发表意见。
“那你说了吗？”戴眼镜的姑娘拧着脖子不甘示弱。
“谢啥？不用谢。”我打着哈哈，目光落在李欣淼身上。
我没法不把视线放在她身上，毕竟这些巧克力就是为她准备的，我试图捕捉她的表情变化。
可是没有。
她嘴角带着笑容很安静地扫我一眼，又安静地从我手中拿走，然后把其中一个撕开包装，放进嘴里，再把剩下的装进口袋。
她那双盯着糖的眼睛没有丝毫变化。
我突然很欣慰，或者说是欣喜。李欣淼似乎真的忘记了那件不愉快的事，这很好！不开心的事就应该忘记，彻头彻尾忘掉，连触景生情都不能，还有触物。
可是我不能忘掉，因为是我做了伤人的事，老妈从小就告诉我，要亲自为自己做的错事画句号。
而且，我答应过要送她巧克力的。这样算的话，高一，现在大二，这颗巧克力拖欠快五年了。
我终于可以打开这个独属于我的心结了。
我想笑，如释重负的那种。
抬头，却发现李欣淼正盯着我。
“你包里的巧克力故意放的吧？。”她问。
“啊？”
“肯定是故意的，别听他刚刚的瞎编。林向东一开始跟我做朋友的时候就是说什么买多了，不喜欢吃请我吃零食。现在认识新朋友，肯定不会空着手意思啦不过你这巧克力很应景啊，从哪学的？”刘晓峰捶我胸口，满脸认可。
“额哈哈哈，被你发现了”我后背的冷汗又落了下去。
“看到没，我家东东这么大方，会来事，很抢手的”刘晓峰搂住我，朝戴眼镜的姑娘喋喋不休怎么感觉是在推销我。
李欣淼没有再问话，她低着头吃剩下的巧克力。
“你们赶紧吃，在兜里面放着就化了，我得回去，我们教练好像看到我在这跟你们聊天了。”
回来后，我没有再去找刘晓峰和李欣淼，叙旧和玩笑的话已经说过了，再去或多或少会有些尴尬。
祥子倒是有点震惊我居然认识那个长腿美女，他和我开过几句抓紧时间之类的玩笑话后也没有再提。
也许是完成了任务，心情大好，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祥子坐班车回家了，我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往前走，在想是随便在外面吃还是回家吃。
可是一辆教练车突然横在了我面前。
“妈的，怎么他妈开的车。”我被吓一跳，皱着眉在心底咒骂。
车子停在我面前，车窗开始下落。
我心里一怔，这是要道歉吗？还蛮高素质的那我可就接受了。
我稍微缓和眉头。
“一边走路一边看手机，一会别撞上电线杆！”
预想中的道歉并没有出现，倒是李欣淼的额头比声音先出现。
“咦？淼姐，怎么是你？”我莫名其妙。
“正好到我练车了，又碰巧你从这过，就想着吓你一下。”李欣淼坏笑，“来，上车，带你兜一圈。”
“能能行吗？”我犹豫，其实还蛮想跟这个姑娘说会话的。
“哎呀，快上来，我们这又没教练管。”李欣淼帮我拉开副驾的门。
“嘿嘿，那我就吹会空调。”我嬉皮笑脸地坐进去。
“欸，你说我是不是第一个坐你副驾的男人。”我坐在副驾上朝她开玩笑。
“不是，我爸才是。”李欣淼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嗯你可以排到第三，第二是我们教练。”
“哇！那我还蛮荣幸。”
“确实荣幸。行了，让你感受一下我这两天练车的技术。”李欣淼松开离合，车子平稳启动。
我默不作声，怕说话让李欣淼分心。
李欣淼低着头看点位，倒也专心致志。
“我让你上来是帮忙看着点位的，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李欣淼眼睛看着前方，头也不扭地说。
“咱们考的路线都不一样，点位更不一样。再说，大美女在旁边，我不看美女看啥？”我大大咧咧。
“这样啊。”李欣淼嘴角有了笑容，“失算啦，早知道你会这样盯着我看，我就该穿短裤来的，再让你看会腿。”
“大方！”我朝李欣淼竖大拇指，“天本来就燥，你要是再给我看腿，都不敢想要流多少鼻血。”
姑娘又不说话了，也好像是我把天聊死了，我把头摆正，不再盯着她看。
倒车，侧方，直角弯，李欣淼的技术还蛮在线。
“下车！”她突然一脚刹车，然后解开安全带。
“啊？不是还有两个项目吗？怎么不练了？”我有点懵。
“我练这仨就行。”
“哦。”虽然不太明白什么情况，但我也只能同她一块下车。
头顶的阳光毒辣，李欣淼把手放在额头挡着太阳。
姑娘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你这是准备回家啦？”李欣淼问。
“对。”
“急吗？不急的话陪我坐会？”姑娘停了下来，扭头看着我。
“行行啊，不急。”我挠胳膊。
李欣淼把我带到一处草坪。
草坪四周环绕着梧桐树和白杨，大片阴凉洒在草地上。姑娘用手擦去石砖上的灰尘，示意我和她一块坐下。
李欣淼把玩着手中那刚刚从脚边拽下的狗尾巴草。
“额淼姐不能真的只是让我陪你坐会吧。”李欣淼一直不说话，我先忍不住了。
“嗯，在想要不要告诉你。”李欣淼把两根狗尾巴草竖起来，然后用另一根围着缠绕，做成兔子脑袋的形状。
“你直接说就行了。”我诧异，李欣淼是一个很豪爽的姑娘，从来都是口直心快，比程娇娇还要直，怎么现在也开始扭捏了。
我实在是想不到她要干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颗巧克力？”李欣淼嘴角挤着笑容，狗尾草在她的手中欢快地摇摆。
我心头一惊，“啊？嘶什么巧克力？”
姑娘不说话，她的小兔子只差最后一步了。
“像吗？”她把编好的小兔子递到我眼前。
“像！”
“拿着，送你了。”姑娘把它塞到我怀里，“真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件事。”她皓齿明眸，冲着我笑。
“什什么啊？”
“你别装了。”李欣淼把眼睛从我身上移开，看向远方，“程娇娇不止一次向我提起过，说你是个心思缜密的男孩子。
一开始我还不信，你长得就不像那种人，浓眉大眼脸又痞，一看就是没心没肺，现在看来，还是程娇娇说的对。”
李欣淼又从脚边薅了一根狗尾巴草，“你是故意买的巧克力，对吧？实话实说。”
“额，你直觉蛮准的嘛。”事已至此，再说胡话就不礼貌了。
“哈哈。”姑娘冲着狗尾巴草笑，“我刚刚还以为我自作多情呢。”
自作多情！？妈耶。淼姐你是不知道，刚刚我就是在自作多情。
“你还记得那件事啊？”我有些愧疚地把眼睛移开。
“你看，你这不是也记得吗？还装半天。”李欣淼抿抿嘴巴，“本来是要忘记的，可是碰到你就又记起来了。突然想讲点东西在心里憋着挺难受的。”
“你说。”我点点头，也朝远处看去，
李欣淼停了很久才开口。
“还是那块巧克力。
我知道我没有理由或者资格去怪你，但我就是克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你说那块巧克力是别人送你的，可你转手就送给了程娇娇。程娇娇也蛮傻，明明是你送她的东西，自己偷偷吃了不行吗？还非要掰一半给我。
我莫名其妙，对你多少有点不爽，对程娇娇也是，包括刘晓峰和于阳。
我觉得那段时间你们就是在躲着我，我们突然很陌生，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们对我很反感。我情绪很复杂也故意远离你们。
刘晓峰说他喜欢我，可是你知道吗？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不喜欢是没有理由的，他就一嘴炮，只会说屁话。”
李欣淼长舒一口气，语气很轻。
“其实，我那时候有点喜欢你。”
“啊？”我震惊，扭头看向姑娘，可我看不到她的眼睛，她眼眸低垂，燥热的风正吹起她那柔软的刘海。
“你给我抄作业，请我吃零食，还帮我值日，我感觉你靠得住，就是看你顺眼。
刚开学的时候你对我说程娇娇在这没什么朋友，要我和她做朋友。我当时就想，哇，你这个人怎么还有这么柔情的一面。
我有时候和程娇娇暗中较劲，凭什么你对她那么好？我故意挡在你们俩面前，可是程娇娇太傻了，她什么都看不出了，每次你送她东西，她还屁颠屁颠地拿出来很多给我。”
“靠！不想说了，当你的面还是说不出来。”李欣淼露出酒窝，笑容牵强，“应该发小作文讨伐你的，让你半夜捧着手机痛哭流涕。”
我默不作声，任凭记忆在脑海中游荡停留。
姑娘挪了挪屁股，从口袋里掏出来一颗巧克力，盯着它，“谢谢你还记得这件事。
不过你也没那么细心。
你上次送程娇娇那颗是白色的。
白色巧克力要更甜一点。”
白色巧克力吗，这我真记不住，我有点难为情。
“哈哈哈，没有啦，开个玩笑，我在自作多情，就像小说电影结尾那样，我要给你留一个小遗憾，让你晚上睡不着。”李欣淼拍我的肩。
“那看来今天晚上是要失眠了。”我终于可以说些活跃气氛的话。
“对嘛，你本来就黑，反正也看不出来有黑眼圈。”
“我”
该起身告别了。
“有时间来找我和程娇娇玩吧，我们这种着大西瓜，到时候你想吃多少摘多少。”
“好啊！我带着大麻袋去。你也和程娇娇来我们这，糖心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