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萧护之死

慕容翎心头一跳，抬头看向萧护。眼前的老人头发花白，满脸沧桑，但目光坦然。

慕容翎从袖袋里拿出那柄匕首，一个字如有千斤，缓缓说道：“除了您和舅舅，其他人，能活。”

萧护一双浑浊衰老的眼睛陡然亮了亮，随后像是放下了什么巨大的负担，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

又拿起酒壶满满的斟了一杯，一口灌下。

随后站起身来，仔细整理了身上的囚服，朝着大业殿的方向，以大礼慎重的拜了三拜。

拜别之后，萧护再次起身，拿过那柄匕首，在手上仔细把玩了一番，说道：“突厥的匕首。”

寒光一闪，落在萧护布满沧桑的脸上：“孩子啊，你的手，就别沾血了。”

话音未落，慕容翎只听得轻轻一声刀刃刺破血肉的声音，抬头时，刀身已经完全没入萧护的胸口。

“外祖父!”慕容翎扑过去，扶住萧护摇摇欲坠的身体。

萧护浑身的力气，随着刀身的没入而渐渐散去，眼神也变得涣散起来。

慕容翎突然觉得有很多话要说，话到嘴边，却又全部化作呜咽，只能如一个真正小孩，想要极力抓住眼前这个正在消散的生命，却又无能为力。

“孩子……”萧护试图摸一摸慕容翎的头，却猛然喷出一口鲜血，将身上的囚衣和地面染成一片猩红。萧护想说的那句话，最终呛在了血沫里面，说不出来。最后，只强撑着抬头，看向慕容翎，眼神中满是依依不舍的挂念。

慕容翎只听得从萧护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咕噜、咕噜的声音，随后，便眼见着一个刚才还鲜活的人，在自己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慕容翎只觉得浑身发冷，控制不住的开始发抖。呆了一会，她咬紧牙关，伸手将匕首从萧护的胸口拔下来。然后站起身，重新回到六合殿。

慕容赫正在研究一个弓弩模样的精巧机关。慕容翎如同一个游魂一般站在他面前。

“回来了？”慕容赫随口问道，手里仍然继续摆弄着那个小机关。

慕容翎将带血的匕首扔在慕容赫面前，慕容赫终于抬眼看了看，随后目光落在慕容翎带血的衣裙上。

皱眉说了一句：“去洗洗吧，别让你母后看见。”那语气就像是父亲在嗔怪回家的孩子弄脏了衣服。

慕容翎什么话也没说，眼神灰暗，往门口退了去。

见人刚走到门口，慕容赫突然叫住她：“那南抚县的混混，你准备怎么处置?”

慕容翎转头对着他惨然一笑：“什么混混？我不过是诓骗父皇玩儿而已。”

说完，慕容翎转头就走，丝毫不理会慕容赫的反应。一路强撑着回了自己寝宫，便着急让琉璃和璎珞打来热水。

两人见公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得不轻，但又不敢问，只得麻利的备好热水和换洗衣服。

慕容翎泡在热水里，血腥味淡淡散去，但萧护临死的样子却十分清晰。

她现在很想哭，却发现完全哭不出来。

检察院和大理院很快呈上了办案结果，萧家被抄没。萧护赐死、萧策斩首，成年男丁一律投入死牢。剩余女眷未成年子嗣则一律发配北城，入贱籍，永世不得回京。

热火烹油的萧家，终落了个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其余京都城里与萧家走得近的，要么同样被抄家灭族，要么贬官流放，百官人心惶惶。

一场浩浩荡荡的清洗，清洗了京都的豪门世家，京都四大家剩余两家，但也大势已去。

因萧护萧策是重罪，不得收尸办后事。皇后求了半日，只得了个恩赐，去看了一眼萧护的尸身，回来之后便病倒了。

萧灵儿请了旨，也搬进了仪鸾殿，方便照顾自己的姐姐。

皇后这病也奇怪，没有其他症状，只昏迷不醒。御医开了几副药方都不见起色。

玉儿只得自作主张将何先生请到了仪鸾殿。

谁想，看完之后，连何先生都直摇头。

“娘娘此前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本不能大悲、大怒，只是如今家中遭逢如此变故，哎……”

“何先生可有什么法子？”萧灵儿问。

“在下拟一个药方试试，只是……只是，娘娘能不能醒过来，只能看她的造化了。”何先生有些为难。

“有劳先生，先生尽管写药方就是。其他的，我们不怪先生。”经历家中巨变，萧灵儿仿佛在一夜之间就长大了。长姐倒下了，她得撑起来。

何先生提笔写了药方，又叮嘱了煎药的方法和下药顺序。临别时说道：“先按此方煎服三次，明日我再来看。”

如此几日，何先生每日都由玉儿亲自接进宫，又调整了几次药方。慕容琮和慕容翎两人轮流守在病床上伺候汤药，虽然尚未苏醒，但是眼看着气色逐渐好起来。

何先生诊脉后，说：“可能就在这几日能苏醒，随时都要注意着。”

正当仪鸾宫高兴的时候。宫里却陡生了事端，有人告到皇帝那里说，萧皇后与外男私通，并押了何先生送到了皇帝跟前。

萧灵儿和慕容翎赶到积善堂的时候，见皇太后和皇帝坐在正殿上首，各宫嫔妃都已到场，中间跪着的是何先生和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玉儿。

告发的竟然是身怀六甲的宁嫔。

“当着公主和萧美人的面，再说一遍吧。”皇太后一脸的不悦的说道。而慕容赫在一旁倒显得有些事不关己。

“是。”宁嫔因为有孕在身，免了礼，又特意赐了座。微微颔首之后，才缓缓说道：

“臣妾这几日月份大了，吃了东西总觉得有些积食，所以每日用膳后，便会去宫里散步。谁知，遇见皇后身边的宫女玉儿，带着一顶轿子入宫。直到今日臣妾才在无意中发现在轿中的竟然是一名男子。事关皇后娘娘，臣妾不敢私自做主，这才将人拿了，请皇太后和陛下定夺。”

萧灵儿肉眼可见的慌了，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噗通跪了下去。

一旁的慕容翎的嘴角却浮现出嘲讽的微笑，心中暗想：“哼，无意中？怕是查了不少时间了吧。不过是想趁着萧家倒台，把皇后、太子顺道拉下来而已。”

坐在上首的慕容赫看着慕容翎脸上和自己越来越像的神色，心中居然升起一股成就感。

慕容翎淡淡的开口：“这位何先生，是民间的名医圣手，各位可以去查。”

“再则，皇后近日重病，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吧。宫里的御医不中用，本宫自民间请来名医为母后诊治，宁嫔娘娘，请问有何不可?”

当众打宫中御医的脸，打的也是皇帝的脸。宁嫔的目光投向皇帝，试图寻求帮助，却见慕容赫仿佛没听见，仔细研究着手上的一盘糕点，还兴致很好的捏起一块尝尝。

见慕容赫不搭理自己，宁嫔咬咬牙，丢出压轴题：“臣妾已派人查过，此人住在宫外的离仪鸾殿最近的文曲巷，是以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玉儿的名字购置的房产。臣妾探得，每三日玉儿便会将人接进宫，只留玉儿守在门外，竟连仪鸾宫的下人都不得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