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接到汉景帝驾崩的消息，淮南王刘安就带着世子刘迁马不停蹄的赶往长安城。
快入城时，车队突然停下来了。刘安从马车里探出头就问刘迁道:“怎么停了？”
刘迁惊喜交加，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他结舌道:“父……父王，是凌儿，是凌儿。”
刘安一把推开马车门几步跳下马车，一叠声道:“在哪？凌儿在哪？”
“父王！”刘凌叫道。看到刘安鬓角的几丝白发，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虽然这是他的便宜爹，但他是真的把她当心肝宝贝的疼。人心可都是肉长的。
刘安看到刘凌俏生生的站在面前，眼圈也跟红了，又是气恼又是心痛，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你把父王给急死了。你母后天天哭，天天找孤要人，你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啊！”
刘凌忙跪倒在地道:“女儿不孝，让父王母后操心了。”
刘安哪里舍得她跪，一把拉起她道:“快起来，让父王看看。你看你看，都不会照顾自己。黑了，又瘦了。”
刘凌“噗呲”一笑道:“女儿好好的呢。”这一年她跟文君整天待在庄子里，吃得好睡得好，又没有风吹日晒，哪里就黑了瘦了。
刘安态度却是十分强硬，立马吩咐刘迁道:“把你妹妹看好了，再丢了唯你是问！”
刘迁忙躬身道:“诺。”
刘安看向刘凌，立马换了一副笑脸。拉着她的手一起上了马车。笑道:“好孩子，快跟父王说说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刘迁……
淮南王踏入长安城后，没有丝毫耽搁，马不停蹄地便带着自己的儿女们进入皇宫，拜见新登基的皇帝——汉武帝。
当他们走进宫殿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汉武帝那威严无比的身影。只见他头戴一顶华丽的冕冠，冕冠前后珠帘垂挂，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身上穿着一件墨黑色、绣满精致图案的龙袍，仿佛将整个宇宙的神秘力量都凝聚其中。
此刻，他正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散发出一种令人敬畏的气息。他那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睛，如同能够洞悉世间万物一般，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众人。
而站在下方的刘凌等人，则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汉武帝看到刘凌，尽管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但他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可言。他表现得异常的镇定自若。
只等回到御书房他才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问道:“郭舍人，刚刚真的是郡主？”
郭舍人闻言一愣，愕然道:“回陛下，是，确实是淮南王府的郡主刘凌。”
汉武帝回想刚刚刘凌的样子。身量比之前高了些许，身材也更加曼妙丰满，褪去了原本的稚气，愈发的美艳绝伦，只可惜她始终谦卑的低着头，看不清她清澈媚人的眼睛。
汉武帝恨不得立刻单独召见刘凌。叫郭舍人近前道:“你去安排一下，请郡主……”想想又觉得不妥，沉吟一会道:“传旨公孙贺，安排淮南王一家暂住温室殿。按最高品级接待。”
郭舍人即刻便去传旨。淮南王父子三人暂时就在温室殿住了下来。
刘凌白天跟着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以及各位公主郡主们在汉景帝灵前焚香祈祷。夜间还要为汉景帝守夜。虽然总是能够见到刘彻，但都只能远远的看着。
能够这样每天见到刘彻，刘凌反而能平心静气。因为她的内心深处是极其矛盾的。她既期待又害怕与刘彻的单独相处。期待与刘彻独处的甜蜜。害怕那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她和刘彻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住进温室殿的第一天，刘彻就安排了四名宫女贴身伺候刘凌。
那天刘凌刚刚从汉景帝灵堂祈祷回来。就看到地上摆着两个大箱子。
一个叫明月的大丫头立刻迎上去道:“郡主，陛下派人送了好些衣服和日常用品过来。”
明月打开第一个箱子给刘凌过目，只见一个箱子里面都是丝绸锦缎做的成衣，颜色素雅，内衣外套一应俱全。
明月笑道:“这都是陛下让内务府赶着置办的，郡主这一住就是几个月。可不就需要这么多衣裳？”
笑着又打开了第二个箱子，里面竟然是手帕鞋袜之类的物件。
刘凌感叹刘彻的体贴入微。她匆匆随父进宫，确实没有几身适合的衣物。便命宫女都收好了。
等夜间守灵回来时，奴婢们早已备好了热水安排她沐浴更衣。刚沐浴完，刘彻就派人送来了宵夜，嘱咐她吃了再休息。
刘凌躺在床上，想着刘彻对她的好。心里越发难以释怀。每每想到两人最终的结局。她就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而刘彻呢，看到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就坐立不安。总是想着法弄些小玩意哄她开心。
这一来二去的很快就传到了陈娇耳朵里。她气得银牙都差点咬碎了。立刻让玉兰去找长公主。
长公主看到陈娇脸色难看，关心的问道:“这是谁又惹我们娇儿不高兴了？”
陈娇咬牙切齿的道:“还不是那个刘凌。原以为这事已经消停了，谁知道她阴魂不散的又来引诱陛下。”
长公主笑道:“看你这孩子。多大的事啊。把自己气成这样。你如今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要拿捏一个小小的郡主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长公主拍了拍陈娇的手道:“娇儿，你如今是皇后，一定要记着喜怒不形于色，行事要不骄不躁。要有皇后的气度。”
陈娇懊恼道:“这些女儿自然明白。只是想到陛下的心里就只有这个刘凌，女儿就气不打一处来。陛下竟然不顾国丧礼仪和这个妖女暗通款曲。女儿如何能忍？”
长公主笑道:“傻孩子，即使陛下喜欢这个刘凌，想要纳她为妃那也是三年之后的事了。咱们有的是时间阻止他们在一起。”
陈娇恨恨道:“女儿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长公主看着陈娇愤怒得有些狰狞的面孔，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除了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能让她死在宫里。她毕竟是淮南王府的郡主。再说，若是让陛下知道，是你把他心爱的女子害死了。那你这个皇后的位置只怕也坐不稳当了。”
陈娇烦躁的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长公主无奈道:“你看你这孩子，又急了不是？冷静！记得，一定要端庄大方，秉节持重。”
陈娇努力平复心态道:“母亲，您可要想想办法，帮帮女儿。”
长公主笑了笑道:“好孩子，咱们不急。这个刘凌还要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待上好几个月呢。你放心！母亲一定帮你想办法，帮你拔了这颗眼中钉肉中刺。”
陈娇这才平心静气。接下来的日子。陈娇对刘彻和刘凌睁只眼闭只眼，努力维持身为皇后的雍容华贵的气度。
刘凌自然不知道陈娇已经起了歹心。每日周而复始的不是祈福就是守夜，日子过得倒还清净。偶尔还会收到刘彻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日子过得也算舒心。
如此过了几个月，终于等到汉景帝出殡的日子。
清晨，汉武帝神色肃穆地带领着一众皇室宗亲与各级大小官员走在正前方。他们步伐沉重，神情庄重，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对逝者无尽的哀思。
紧随其后的是太后王娡和皇后陈娇的马车，车帘低垂，透露出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太妃们和众嫔妃则乘坐着各自的马车，依次排列。
再往后望去，可以看到一辆接一辆装满纸人、各种珍贵陪葬品的车辆缓缓前行。这些物品都是精心准备，用以陪伴逝者前往另一个世界。整个车队绵延不绝，宛如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地向前行进。
沿途两侧，无数寺人手执洁白的幡旗，迎风飘扬。与此同时，一群群奴婢亦步亦趋地跟随着队伍，哭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更有一些身披袈裟的和尚，手持各式法器，专心致志地诵经念佛。为逝去之人超度亡魂。伴随着阵阵梵音，漫天的冥钱如雪花般纷纷扬扬飘落而下，营造出一片凄凄惨惨的景象。
整个出殡队伍规模宏大，气势磅礴，让人不禁为之震撼。而那一声声哀嚎，更是穿透了人们的心灵，令人感受到无尽的悲痛与哀伤。在这样的场景下，似乎连天地都为之动容，默默地见证着这场盛大而又悲壮的葬礼。
最终，汉景帝走完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长眠于阳陵之下。
然而，这背后却是一场令人毛骨悚然、惨不忍睹的悲剧。
尽管王姪竭尽全力地劝谏和阻拦，但她那微弱的声音终究无法撼动残酷无情的传统礼教与世俗的重压。
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活人殉葬仪式中，汉景帝的众多妃嫔们成为了无辜的牺牲品。那些没有生育过皇子皇女的妃子们，一个个被残忍地用绳索活活勒死，她们美丽而脆弱的生命就这样在痛苦中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数不胜数的宫女和太监也未能幸免，他们或被毒药夺去了性命，或被迫以其他方式结束自己的人生。
这些可怜的人们，无论是身份低微还是高贵，都无一例外地被埋葬在了汉景帝的陵墓之中，注定要在黑暗的地府里永永远远地侍奉着这位已经逝去的帝王。
每一个灵魂都曾有过梦想和希望，每一颗心都渴望自由和平等，但在那个时代，封建礼教如同沉重的枷锁，紧紧束缚住了所有人的命运。
刘凌这才真正理解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的含义。虽然知道刘彻也无法违背祖宗传下来的这些恶俗，但是她还是觉得无法接受。她第一次感受到她与刘彻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远远看着刘彻，他已经不再是她心里那个青涩年华的阳光少年。虽然他还只有十六岁。但是整个面部线条已经十分坚硬，显得格外的刚毅果敢。虽然只做了几个月的帝王，已经具备不怒而威，随时能将人碾碎的气势。
葬礼结束之后，淮南王即将返回封地。
因为临行前淮南王还要处理一些公务。所以刘凌也不得不留在宫里等待。
因为太过清闲，天气又晴朗，刘凌打算在离开之前先去跟几位公主道别。
这段时间她和王姪的几个女儿都混熟了。信阳像个大姐姐，温和亲切，南宫性子内向，温柔乖巧，隆虑则活泼可爱与她特别投缘。
她先去了信阳住的宫殿，才知道几位公主都去了椒房殿。
刘凌茫然地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后发现自己竟无处可去。便独自一人朝着御花园走去。
此刻正值花开的美好季节，御花园内一片繁荣景象，各种花卉竞相绽放，美不胜收。
踏入御花园，一股清新的花香扑面而来，让人顿时感到心旷神怡。放眼望去，五颜六色的花朵如繁星般点缀在翠绿的草地上，红的像火、粉的似霞、白的如雪……它们或娇艳欲滴，或素雅高洁，每一朵都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漫步其中，刘凌仿佛置身于花的海洋之中。微风拂过，花瓣纷纷飘落，如同一场绚丽多彩的花雨。
刘凌停下脚步，静静地欣赏着眼前这如梦如幻的美景。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身旁的一朵玫瑰，感受着那柔软的花瓣和细腻的纹理。玫瑰的芬芳萦绕在指尖，让她不禁沉醉其中。
在这片花海之间，刘凌忘却了一切烦恼和忧虑，心情也渐渐变得轻松愉悦起来。她闭上眼睛，沉浸在大自然的怀抱里，享受着这份宁静与美好。
忽然，有一个宫女来到她跟前行礼道:“参见郡主，皇后娘娘请郡主去长乐宫叙话。”
刘凌微微皱眉，这几个月里她与陈娇并无交集。不知她在这个时候召见她意欲何为？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就道:“那就请姑姑前面带路。”
那宫女立刻在前面领路，不一会就出了御花园，进了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