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帝王身后名
皇帝挥退了赶来为他请脉的太医：“让皇后进来。”
皇后得报大喜过望，让白芷在殿外侯着，她亲自抱着公主进殿面圣。
时隔数月，再次见到曾经彼此深爱的男人，此刻却只剩君臣二字，心底酸涩蔓延。
她垂着头，恭敬的跪在地上：“臣妾参见陛下。”
按理来说皇后见皇帝是不需要行跪拜礼的，更何况她刚生产完，还带着公主。
皇帝一看便知，她想为将军府求情，顿时怒从心中起：“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现在贵为皇后，事事应该以朝廷为重，别让朕失望，懂吗？”
面前的九五之尊，与记忆里说护她一世的少年判若两人，皇后眼底闪烁泪花。
“可是父兄忠良，陛下应知他们绝不会……”
砰！
皇帝震怒，直接掀翻了案桌：“你以为朕希望他们反吗？”
“怪只怪你的父亲持功自傲，镇守边疆却与蛮夷勾结，证据确凿！昨夜还妄图起兵造反！他们犯的罪诛九族都不够解恨！现在朕仅仅是将他们打进天牢，还没有影响你的皇后之位，已是法外开恩！”
听到诛九族三个字，皇后跌坐在地，脸色惨白。
姜南滴溜溜转着眼睛，打量龙椅上的男人，不由得嗤笑出声。
【什么证据确凿，随便找人模仿将军笔迹，伪造一份叛国通敌的证据，就能将堂堂正一品镇边将军扳倒。】
【谁说的将军府起兵造反？明明是在抓证人，伪造将军笔迹的证人落网，凶手才会狗急跳墙抹黑将军府，没想到这蠢皇帝还信了，多疑的性格被人利用到这种地步。】
【怪不得繁荣富强的姜国，在姜罡继位八年就走向覆灭。】
这小家伙，直呼皇帝名字，又说姜国要覆灭，皇后听的一阵心惊。
她不知道，其实皇帝也能听到。
姜帝气的手都在发抖，却又不好发作，观察着孩子嫌恶的神情，姜帝更加怀疑那道声音，就是孩子的心声。
这也太荒唐了。
刚出生一天的婴儿心声大谈国政，谁信啊？
姜罡生性多疑，冷静下来思虑，那道声音说的不无道理。
“皇后既说镇边将军是被冤枉的，可有证据？”
见姜帝态度有所松动，皇后大喜：“有！父兄昨日抓住了重要证人，拿到了证词，本来拟好折子，准备今日呈给陛下，却……”
跟心声刚好对上，还真是抓证人去了。
对上姜帝阴沉沉射过来的目光，皇后心中怯意反而淡了些，声音也更加清亮：“臣妾望陛下明晰冤情，下旨重审镇边将军之案，以安忠魂民心！”
“现在父亲还活着，一切都来得及，陛下万不能错杀忠臣！”
皇后眼中泪珠滚落，抱着孩子拜倒，以额触地，如同一记闷锤，击打在姜帝的胸口。
她坚定的要以证翻案，必是真的拿到了证据，并非空口白话。
可若是重查此案，就相当于逼姜帝承认自己差点错杀忠臣。
姜帝拳头攥的越来越紧，目中尽是挣扎：
“朕已经派刑部侍郎去将军府，若是有冤，刑部尚书自会前来复命，倒是不必重审这么麻烦……”
【刑部是镇国侯的人，你下的命令是打入天牢，可他们会以反抗为由把将军府满门抄斩，史官会记下，姜朝皇帝听信谗言，未经查证，就屠了助其上位的枕边将军府满门，是个昏庸无能的暴君。】
昏庸，暴君？
历代皇帝最看中的便是身后名，姜罡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话头一转：“但既然有证人，断不得大意！姜六！”
只一眨眼功夫，一名墨衣男子闪至大殿中央，腰间佩剑闪着寒光，单膝跪地：“臣在！”
姜帝的暗卫！
姜帝从怀中掏出一枚鎏金御制令牌，递给他：“你带禁军，速速前往将军府，务必在刑部之前赶到，亲自将镇边将军和证人带来见朕，其他人在府中候审，由巡防兵在外围看管，无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
话音落下的一瞬，姜六的身影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功夫一般，但身法精妙，单论轻功，恐怕在这世间也难逢敌手，已经是很难得了。】
皇帝神情复杂的看向皇后怀里的奶娃娃，这小家伙究竟是何人？
“臣妾谢过陛下！”
皇后喜极而泣，正要再跪拜，皇帝抬手虚托，语气较先前温和许多：“皇后不必行此大礼，高恩，将孩子抱来，朕想看看。”
皇后怀里骤轻，心头有一瞬停跳，像是被抽走了什么。
姜帝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白皙的孩子，小家伙的脸颊鼓鼓的，像个小包子，甚是可爱。
“你是朕的第一个女儿，就叫姜女好了。”
姜南不满的呸了一声，结果吐出来个奶泡泡。
【我才不要叫什么姜女，本祖名叫姜南！】
皇后试探道：“陛下，最近南境动荡，不如公主起名为姜南，寓意姜国和南境永不分割，如何？”
太监总管高恩惊骇的看向皇后，他从来没有听说，陛下赐名时谁敢否决的，皇后莫不是疯了？
另他更意外的是，姜帝竟点点头，同意了。
“皇后说的好，南境是姜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姜帝龙颜大悦，伸手逗弄女儿：“以后，你就是姜国的公主，姜南。”
姜南终于咧开嘴笑了，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忽然鼻尖翕动，嗅到一些不和谐的气味。
小手握住皇帝的指尖，姜南闭眼渡入一丝真气，再睁眼，目露惊讶。
【居然有人敢给皇帝下毒？】
此念一起，皇帝和皇后都惊出一身冷汗！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正要叫太医，就听那道心声继续喃喃：
【虽然量微，又混在其他补品里，只是稍微增加了一点某种原料的量，寻常太医检查不出来，却会使人狂躁，心率加快，身体耗能过猛，从而活活累死。】
【幸好本祖发现的早，看在你是我爹的份上，救你小命一条。】
皇后眼看着姜帝脸色红润了许多，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她更加坚信，女儿是上天派来拯救姜国的福星！
皇室子弟都是习过武的，姜帝能感觉到体内涌入一股热流，所过之处经脉都通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怀里婴儿，只可惜他能听到女儿心声的事不可外传。
“以后让南儿多来乾坤宫陪朕。”
姜帝将随身佩戴了几十年的玉佩摘下，放在姜南身上：“持此玉牌，在这皇宫无人敢拦你，无论何时，南儿都可以自由出入乾坤宫。”
皇后不解：“陛下，公主才刚出生一天，如何出入……”
“你带她来不就行了，白天朕批阅奏折时候，你就抱着公主在旁边陪朕，这点小事也要朕教你。”
皇帝不耐烦的说着，一低头，发现姜南吐着泡泡，把口水抹到龙袍上。
【救你不代表原谅你！渣爹，欺负娘亲这么久，娘亲差点挂了，结果这笨皇帝连点表示都没有……】
姜帝嘴角抽了抽，这孩子对他成见似乎有点大。
将军府造反的事还未翻案，他那不是想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一并封赏吗？
不过皇后昨日遇刺，又诞下皇女，他这个做皇帝的，一点都不表示，好像也说不过去。
姜帝沉默良久，轻咳两声：“皇后听旨。”
皇后眼底燃起微芒，跪下听旨。
“皇后诞下公主有功，赐黄金百两，锦绣十匹。”
姜帝这才注意到她戴的发钗有些眼熟：“朕瞧你头上还带着当初入宫时的珠钗，你贵为六宫之首，节俭虽是好事，却也不要过分节约，免得失了姜国皇室的颜面，嗯？”
“是。”
相比于自由出入乾坤宫，还可以陪皇帝一同批阅奏折，这点赏赐实在算不得什么。
要知道，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
皇帝此举，无疑会在姜国后宫掀起巨大的波澜。
姜国的天要变了。
……
承乾宫，玉器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宫女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有些碎片划破了手，也不敢躲。
淑妃怒极，在宫里又摔又砸：“那个老贱人！她都三十多岁了，凭什么她能生出女儿？”
她的贴身宫女欣儿连忙劝道：“娘娘，您别生气，皇后诞下公主又有什么用？她父亲镇边将军通敌叛国，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就是再想护她，也不能弃江山于不顾吧。”
到底是跟在身边最久的人，欣儿一番话，成功平息了淑妃的怒火。
淑妃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勾唇轻笑：“是了，将军府叛国通敌，她就忙不迭赶上去求情，说不定陛下一怒之下，把她也打进大牢，哈哈哈……”
“娘娘！不好了娘娘！”
一小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承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