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片花
第三十一章
穆迁是接触过《旭日初升》剧本的人, 甚至亲自执导过这部剧一段时间，所以他很清楚，《旭日初升》放出的这部分片花，并不符合金木创作这个剧本的原意。
连原声都舍不得用……
穆迁相当熟悉顾思年的声音, 对方的气息比之一般演员是弱了些, 却没差到完全不能用的程度。
他想不通, 为什么不用原声？
并非本人的声音和淡漠的神情同时出现时，这段片花带给他的违和感便更加强烈。
穆迁没忍住, 拨通了好友的电话。
好友对片场外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们答应我，会尊重我的意见, 尊重剧本。”金木叹了口气，“剪辑部分我完全插不了手。”
穆迁还在剧组的时候，不管是对某个镜头的拍摄，还是对演员表演的指导，对方都相当尊重自己这个编剧的意见。
对方看似强势，这份强势实则只针对某些导演应该强势的地方，对剧本、对编剧, 甚至对能够完美演绎角色的演员，穆迁都保持了应有的尊重。
新换的那位肖波导演则不同, 他明面上尊重自己, 自己提出的建议，对方却从未采纳过。
虽说剪辑权归属导演，可自从《旭日初升》拍完之后, 自己这个编剧像是被高高挂起一般, 连剧集被剪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旭日初升》毕竟是他的心血。
金木道：“早知道我就再等等了。”
但金木很清楚, 再给一次机会, 他或许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一直想看到《旭日初升》被拍成剧。
一个剧本从被投资方挑中, 到搭建起班底，再到正式播出，经历的周期实在太漫长了，错过一次机会，未必会有第二次。
这也是他内心对顾思年不够满意，却依然答应和临歌娱乐合作的原因。
穆迁不知说什么安慰好友，只得在电话里无声地叹气。
……
穆迁对《旭日初升》放出的片花不够满意，却挡不住临歌娱乐和葡萄影视疯狂为这部剧造势。
临歌娱乐一口气为顾思年买了十多条热搜，分时段投放到微博——
＃顾思年 演技进步＃
＃顾思年 开窍只是一瞬间＃
＃表演的艺术 顾思年＃
葡萄影视则着重强调《旭日初升》这部剧的感染力，青年立志报国、煤油灯下书写志愿的身影成为了永恒——
＃又一部《烛火》诞生＃
＃热血永不熄灭＃
《烛火》和《旭日初升》题材相似，前者是十年前播出的一部经典之作，在《烛火》中，一群青年风光正茂，年轻时便在心底埋下了理想的种子，之后数十年，他们纷纷投身人类解放事业，用生命铸就梦想。
《烛火》收视率破了当年的纪录，还拿下了多个重磅奖项，正是《烛火》的成功让业内认识到，原来这类剧集一样大有可为。
之后同类型作品倒是一直有播出，可惜收视率只是平平。
《烛火》爆火只是偶然，主创团队中没有大导名演员，拍摄成本也不高，但导演编剧愿意精心打磨剧本，演员们为演好角色做了一系列准备。
而后续作品则把“赚钱”两个字写在了脸上，连剧组自身都没有对质量的要求，又如何能打动观众？
看到《旭日初升》自比《烛火》，穆迁脸色不由更黑了。
他不明白，葡萄影视怎么就爱这种浮夸式营销？
就这质量……对比《烛火》？
真把观众当成瞎子吗？
然而，在＃又一部《烛火》诞生＃这个热搜词条下方，穆迁只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顾思年好帅！！”
“我就说顾思年的演技没那么差，只是《守望者》里的角色不适合他，而且那时候他毕竟是新人，没什么经验，演不好很正常。”
“＋1，明明是临歌娱乐非把角色塞给他，害他白挨了那么多骂。”
“期待《旭日初升》！祝大爆特爆！”
“之前火的都是《贵公子》那种剧，我都有些害怕现在观众的品味了，好在《旭日初升》是很正常的那种剧，感动！”
“这次《旭日初升》撞上云朵影视的《天子》了，你们看到《天子》片花没……emmm，主演是群不认识的老头。”
“谁来扛剧啊？《天子》剧组最有名的就是程赟吧，可他年轻时候都不扛剧，现在年纪大了，认识他的观众都没几个。”
“不是还有那个谁吗？那个谁刚靠《贵公子》小爆了一把，马上《天子》又要靠他爆了呢，啧。”
如果不是看到评论，穆迁还不知道《天子》也提前放出了片花。
两部剧在同一档期播出，质量如何还未下定论，穆迁理解不了顾思年粉丝这种乐观的心态。
《天子》毕竟是陆煦被《旭日初升》剧组拒绝后接的剧，穆迁倒是很好奇那部剧的质量如何。
不知为什么，他隐约有种预感，能被陆煦挑中的剧，质量不会差到哪里去。
一般来说，演技出众的演员都很会挑剧本，因为只有剧本足够出色，演员在其中的发挥才会越显眼。
这群演员本身就有解读剧本的能力，才能在一众备选中恰到好处地挑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个。
关键词一搜，《天子》的片花很快出现在穆迁眼前。
它比《旭日初升》略长一些，有两分多钟。
片花的第一幕是一座暗沉沉的宫殿，连绵的浮雕与长阶，与蔚蓝苍穹相接，一眼甚至望不到尽头。
宫殿之上，权相玩弄着权术，为自己扫清一个个政敌，他志得意满，仿佛除了殿上那位稍显倦怠的帝王，整个天下已无人可以阻挡他。
然而镜头一转，意气风发的权相便沦为了阶下囚，伏法前，他向天子哭诉，他为这万里山河做过多少贡献。
天子眼中却尽是淡漠：“这是朕的天下。”
不是你的。
域外千里，强敌来袭，绵延的雪山与干秃秃的沙漠，年轻士兵眼中浸着血。
“儿郎们，再打完这一仗，咱们就能回家啦！”
冲刺而出的骏马与士兵化作了海浪，沐浴在鲜血之中，最终化作尸骨，成为了春来时草原的养料。
他们中的多数人没能回到家乡。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听到消息也不由双眼噙泪。
“他们这一战，是为让天下再无战事，边疆安宁数十载。”
“这笔恩情，朕记下了。”
再下一个镜头，则是眼中对父亲怀有濡慕之情的长子。
“父皇坐拥四海，怎可因些微小事打扰到他？”
“即便孤是太子，也不该让父皇分忧太多。”
仍是这位长子，只是时隔多年，当初懦弱却诚挚的青年望着天子的眼神满是冰冷，言语宛若利剑一般向自己的父亲刺去——
“您需要一个懦弱无为的太子，一个废物，只要他在，您的其他儿子就不会血流成河！”
一字一句，直穿心脏。
……
……
时隔许久，穆迁才放下了自己按住屏幕的手指。
不知怎的，只是短短一两分钟的视频，他就默默在心里给《旭日初升》宣判了死刑。
《旭日初升》里顾思年出现的镜头并不多，可若单拉他出来和程赟作对比，那几乎是降维打击。
程赟太老练了！
隔着屏幕，穆迁都能感受到属于天子的威势，那是一位真正的帝王。
可最让穆迁诧异的，还是片花播一半时方才露脸的陆煦。
穆迁和程赟、郭一宁都打过交道，这两人的演技自不必说，可陆煦……
实话说，穆迁看第二遍片花的时候才认出来，青年太子和成年以后的太子是同一个人演的。
许是造型不同才显得同一个角色差别如此巨大，但那一刻，穆迁确实被震惊到了。
不提陆煦后一段质问镜头的爆发力，便是他演绎的太子的不同形象，也足以叫人震惊于他演技的变换。
更何况，在那一幕场景中，他这个太子对上程赟饰演的帝王居然丝毫不落下风，演技比当初试镜《旭日初升》时提升了许多！
《天子》这段片花，留给他的印象要比《旭日初升》强烈多了。
虽然《天子》没有大腕加盟，但通常情况下，是一部高质量的剧集成就了大腕，而不是大腕个人成就了一部剧集。
葡萄影视依然在不遗余力为《旭日初升》做营销，2月上线的几部剧里，存在感最高的显然也是《旭日初升》。
可穆迁却记得《天子》片花最后一幕中成帝的眼神，那是位居高处却无比孤独的眼神。
他是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帝王，临到老时，少年时与他一同争皇位的伙伴不在了，死得早的令他怀念，而其他人不可避免地被权欲、金钱所浸染，慢慢忘却了自我，最后被他杀死。
一直守卫他的将军不在了，年轻的士兵也可以保家卫国，他们却年轻得令他陌生，叫他觉得，他早该迈入坟墓了。
儿子们不可避免地陷入争斗，他们心狠，像年少时的他，他却忍不住想到那个声声泣血的长子。
那孩子说不愿生在帝王家，此时应该已经投了个好胎吧？
穆迁被程赟的眼神打动了。
作为《旭日初升》的前导演兼编剧金木的好友，他自然关注起了2月档播出剧集的热度。
……
《旭日初升》和《天子》恰巧在同日播出。
云朵影视也尽心尽力为《天子》做了宣传，可惜程赟和郭一宁这批人太老了，知名度不够，陆煦的话题度倒是挺高，但问题在于，陆煦扮演的秦昭这会儿离出场还早。
因而上线第一天，《旭日初升》的热度远超《天子》。
穆迁两部剧都追了。
看到《旭日初升》成片的那一刻，他心下稍安，不管怎么说，肖波是按照金木原作拍的，没有大改，剧情逻辑方面倒还过得去。
他不太满意的是，几个主要角色的脂粉气偏重，画风也有些近似偶像剧。
还有，配音。
配音是一大败笔。
而《天子》……
开局便是一场朝堂风云，权相此时还未一手遮天，他针对吏部的一桩旧案开始攻讦对手，权相与吏部尚书你来我往，将阴谋描绘得极为隐蔽，字字句句都仿佛有无限深意。
谁不爱看老狐狸交锋？
朝堂也是一座战场。
原本《旭日初升》看着还算不错，可和《天子》一对比，问题便凸显出来了。
历史剧节奏慢的毛病，在《天子》里并没有体现出来，至于演技……更是赤／裸裸的吊打。
《旭日初升》剧本更侧重于青年的志向与热血，在剧集中，这一部分稍稍显得绵软了。
穆迁刚感慨完，一上微博，就看到满屏夸顾思年演技的——
“进步好大！！！”
“顾思年果然是天生演员！”
“好演员遇上适合他的剧本，根本是互相成就！！”
穆迁：“……”
到底成就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