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南廷觐一路往前，在气息即将淡到消失之际，进入一栋矮楼。
矮楼坍塌了大半，地上的杂物有一些拖拽过的痕迹。
南廷觐停在一个衣柜前：“出来。”
周围安静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柜门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隙。
缝隙变大，露出千茴的小半张脸。
他紧张看向南廷觐的身后，确认另外几个人类没有跟来，把柜门再推开一点点。
千茴蹲在衣柜里，神色怯怯的：“你……你会杀了我吗？”
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会被丢过来的断墙砸中，还好有软藤帮助他，才能快速逃脱。
而那块刺入柱子的砖石，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南廷觐。
千茴第一时间躲到了这里，不敢再过去了，结果还是被南廷觐找到……
南廷觐上前半步，俯身蹲下，目光扫过千茴周身。
没有受伤，那就应当只是被吓到了。
他答非所问：“往北走，是低危区。”
安全区里偶尔会有普通人类和异能者经过，千茴的样貌太过显眼，留在低危区最好。
低危区虽然物资贫瘠，但几乎没有中级以上的丧尸或变异植物。
与小队四人会合之前，南廷觐原本要甩开千茴，结果他还是跟了过来。
早在千茴主动接近他时，他就该直接杀了，避免更多麻烦。
但他没有，具体的缘由或许自己也说不上来。
既然不想杀，那就得暂时留着，不论千茴来自哪里，谁都不能动。
千茴听出了南廷觐话里的意思，抿了抿唇，默默缩回去，把柜门关上了一些。
他扭头不搭理对方，当作没听见。
南廷觐盯着千茴的侧颜看了一会儿，站起身。
“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他扫一眼缠在千茴胳膊上的软藤，“附近有食人花。”
既然千茴懂得控制植物，就算他没听过食人花的名字，其余的变异植物闻到气息，也该害怕。
这只特级变异植物，一直是令一切物种惧怕的存在，包括丧尸。
只不过前段时间，天空基地不知道做了什么，让食人花狂躁了很久，受过一次伤，近期又被异能者小队与丧尸群伤了第二次，躲了起来。
碰巧他们抓住的另一只变异植物出逃，暂时分不出更多人手，所以发布了悬赏，被黑脊山基地接下。
但即使食人花受了伤，也不是普通变异植物能相提并论的。
“食人花？”
千茴一愣，猛然推开柜门。
然而南廷觐说完就走了，千茴出来后只看到他的背影。
保险起见，他没有选择追上去，怕再被别的人类发现。
千茴在原地踌躇片刻，重新躲了回去。
他先前偷听到的没错，南廷觐与他的同伴，果然也要寻找食人花。
那他就更不能走了。
这两天里，千茴时不时还会想起食人花离开的时候。
它身上被那么多丧尸咬出伤口，不知道有没有恢复。
刚苏醒过来时，千茴或许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他现在基本弄懂了游戏怎么玩，可以给它买药。
千茴忧心忡忡，决定离人类小队远点，一旦有什么动静就过去看看。
辣椒扯扯千茴的袖子，眼神询问：“呜？”
那个人类不像是说假话，食人花真在附近，千茴不走吗？
它还挺紧张的……那可是食人花，特级变异植物，一片叶子挥下来，它们这些小植物只有逃命的份。
千茴低头，从辣椒的眼神里看出了畏惧之意。
“没事的，我不走，”他摇摇头，“食人花……是我朋友。”
前提是，食人花没有像南廷觐那样忘掉他。
辣椒呆了一下，眼神微妙。
黑脊山基地的首领是你男朋友，特级变异植物食人花是你朋友……来头不小啊。
辣椒又想起南廷觐这两天对千茴的态度，陷入沉思。
该不会是真的吧？
千茴不知辣椒心中所想，也安抚了软藤，从衣兜里掏出食物喂给它们。
小包菜依旧没醒，看状态暂时不用担心。
碰巧又有游戏提示，千茴打开图鉴，软藤的忠诚度也达到了80％。
再看辣椒，勉强从5％涨到了10％。
或许因为软藤和小包菜都是低级，生存本就比较艰难，能遇上千茴这样一天给三顿的，已经非常难得了。
而中级变异植物更加谨慎，戒备心重，需要被“攻略”。
昨天游戏告诉千茴新手期结束后，图鉴多出了一行攻略提示，需要触发隐藏信息才会有。
至于特级变异植物……能遇到就算不错了，别的全凭缘分。
不过两只植物的忠诚度都已到达80％，可以看备战信息了。
千茴确认了外面安全，躲在柜子里仔细研究。
[品种]：迷你包菜
[备战详情]：暂无（区域/开始时间/任务指令/结束时间）
[品种]：软藤
[备战详情]：暂无（区域/开始时间/任务指令/结束时间）
[玩法介绍]：将您的植物放置在指定区域内，并添加任务或时间期限，即使您不在身边，您的植物也能自行活动。
例如一：“软藤”备战中，区域范围（自选），即刻开始，击杀三只一级丧尸，无期限。
例如二：“迷你包菜”备战中，区域范围（自选），1小时后，巡逻、发现任意生物靠近时提醒宿主，9小时后结束。
底下还写着，植物忠诚度到达80％，就已经与宿主和游戏系统建立紧密连接，能够通过类似远程波段、人类传讯器之类的方式沟通。
植物不在千茴身边，或是他夜间休息的时候，也能用备战系统下达命令，让植物帮助他做任何事情，成功击杀了丧尸，余额会自动增加。
而每次备战结束，最好给植物们一些奖励，否则植物们不高兴了，忠诚度可能会下降，严重的时候还会离家出走。
千茴认认真真看完，低头摸了摸软藤的叶子。
感觉……现在还用不上。
他关掉游戏，靠着木板安静休息。
外面，四人小队做好部署，拿出丧尸头颅。
其中一人昨晚抓了只中级丧尸，用冰霜异能封存起来，现在解了冻，绑住双手丢在附近。
丧尸脖子上挂着头颅，只能在小范围内活动，它嗅到食物的气息，却看不到人影，时不时发出愤怒的吼叫声。
几人离得远些，躲在暗处，等待食人花的现身。
期间，小队里的年轻人低声问：“这有用吗？”
“应该有，”同伴回答，“食人花脾气暴躁，一定非常记恨伤了自己的那只高级丧尸。”
丧尸的叫声通常没有太大区别，他们通过仪器探查能量，变异植物则辨认气息。
高级丧尸还没死几天，头颅被挂在中级丧尸脖子上，再加上食人花自己的气息，能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概率让它相信。
千茴也听到了丧尸的动静，悄悄出来查看。
他没见到人类小队和南廷觐的方位，只在周围转了一圈。
到了中午一点，炽热的阳光笼罩着废墟。
千茴不怕热，连汗都没出，守在矮栋楼房前。
远处丧尸的叫声吸引来一些低级丧尸，被他引开后击杀。
人类小队不见踪迹，千茴怀疑过他们是不是离开了。
但丧尸的叫声始终固定在一个方向，他觉得不太寻常，决定再耐心等等。
另一边，小队几人也在焦急等待。
难道行不通？明明昨天食人花闻到气息，就来了附近，被探查到能量。
现在一靠近先前的位置，能量还没消退，它还没有离开。
南廷觐也与小队一起，坐在稍远些的位置，安静不语。
他没说计划取消，那就继续等。
几人当中有个对变异植物略有研究的，尤其是近几年发现次数最多的植物。
他思索片刻，说道：“也许它要确认，丧尸是不是也在寻找自己。”
偶然撞见可以忍耐不管，要是主动寻上门挑衅，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说来奇特，变异植物的诞生，最初令所有人十分震惊。
动物被丧尸咬了一口只会死亡，反而是认知中最无害的植物，开始拥有生命与思维。
末日下，人类与丧尸对立，变异植物只要帮助任意一方，都会打破平衡，让另一方迅速消亡。
结果变异植物既讨厌人类，也讨厌丧尸，变成了现在三方互相攻击的局面。
反正不管怎样，食人花应该会有所行动，只要它暴露具体的行踪就够了。
小队继续耐心等待，一转眼来到夜里。
千茴解决了晚饭，带着三只植物躲回衣柜。
丧尸会在夜间休眠，远处的动静声越来越小。
白天遭遇攻击的阴影还在，千茴打算等明早看了情况再做打算。
他关好衣柜门，蜷缩着睡下。
到后半夜，丧尸的嘶吼声再次响起。
千茴被惊醒，猛然睁开眼。
废墟之间，中级丧尸从休眠中被迫苏醒，试图挣脱双手的束缚。
它嗅到了更加强劲浓郁的气息，危机感让它下意识寻找新的掩体躲避。
远处，小队几人精神一振。
“来了。”
夜色下，庞大漆黑的阴影遮挡住月光。
食人花的伤应当还未彻底恢复，体型比上一次现身时缩小了一些，但也足足有三层楼的高度。
它粗壮的花茎碾着废墟前行，迅速来到中级丧尸所在的位置，张口咬下去。
丧尸没能躲开，一侧手臂和小半边身体被直接撕裂，挂在脖子上的头颅也掉了下来。
食人花吐掉口中的残骸，微微偏头。
丧尸死得太轻松了，令它心生疑惑。
紧接着再往地上一看，一颗已死去多时的丧尸头颅滚至脚下。
食人花的花茎一甩，将头颅愤怒拍开。
它意识到自己上了当，转头寻找始作俑者。
就在此时，小队四人同时行动，从各个方向将食人花包围。
不远处，南廷觐站在废墟之上，注视着终于现身的食人花。
他暂时没有出手，四人小队的异能等级都很高，一层厚厚的冰墙快速凝聚，将食人花困在里面。
食人花试图将冰墙撞破或翻越，叶片一碰上去就会被凝固，僵硬动弹不得。
还有一人的异能是催生雷电，抬手间大片乌云在上空聚聚。
剩余的两人均为体能系，虽然短时间内仅能强化身体的一部分，也足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与此同时，千茴朝食人花的方向奔去。
他也发现食人花的体型变小了，并且正在被人类小队围攻。
闷雷声响起，两道闪电准确劈在食人花身上，它硬生生承受了攻击，转头甩动花茎，将砸过来的墙体拍碎。
比起两只高级丧尸带领的尸群，显然面前的人类小队更具威胁，并且食人花还受了伤。
千茴焦急不已，想过去帮忙。
辣椒拼命阻止，拽了几下袖子未果，扭头朝软藤“呜呜”。
想看着他送死吗？！
那边的食人花和异能者，哪个都不是它们能对付的，就算靠近也有可能被误伤。
软藤犹豫片刻，缠住千茴的上半身与双臂，将他紧紧束缚在一截歪倒的路灯前。
千茴拼命挣扎：“放开我……”
软藤的力道不算重，避免勒疼他，却也让他无法再前进。
辣椒探出半边身体，眼神严肃：“呜呜！”
千茴挣脱不了，但他也明白自己能力有限，强迫着冷静下来。
“一定有办法，我、我得帮忙……”他打开游戏，胡乱在商城翻了一遍。
建材武器栏里倒是有不少东西，以千茴现在的余额，勉强能挑一个买下。
但这些东西，名字都是什么“三发机关枪”“导弹头”“喷雾机”，千茴一个都不认识。
未购买之前看不到使用方式，正当他迷茫无措时，远处的食人花连续被闪电击中，发出凄厉的吼声。
它还想翻越冰墙，忍着剧烈的疼痛，一侧花茎贴了上去。
小队当然不会允许它逃脱，矮个子守在外面，抱起高高的石柱砸上去。
闪电将夜色驱散，千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不行……”他快要哭出来，单薄的肩膀颤抖，干脆准备随便选一个能买得起的。
这时，辣椒抱住千茴的手腕。
“呜呜……”它目光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扭头看向食人花，再指指自己。
随后，辣椒主动钻出衣兜，站在千茴面前。
千茴呆呆望着它：“你……”
辣椒点点头。
是的，自己的腿前天就好了，一直藏着没让千茴和另外两只植物发现。
看千茴的反应，多半真的认识那只食人花。
如果他非要救下对方，自己或许可以帮忙。
就当作是这段时间以来，千茴对自己的保护和照顾吧，离开前帮他一次……才不是因为见他太伤心。
“呜呜。”辣椒嘱咐软藤守好千茴，转身一跃跳上废墟，朝食人花的方向赶去。
望着辣椒的背影，千茴瞬间明白了意思：“别……”
他很担心，怕辣椒独自去会受伤。
千茴再次挣扎，软藤没松开他，选择听辣椒的话。
就算使用备战系统下达命令，也需要植物愿意配合才行，千茴别无他法，只好向软藤保证：“我不离太近，过去看一眼就行。”
软藤的忠诚度太高，态度又有所松动。
加上它也担心辣椒，于是松开千茴，像往常那样攀上他的肩侧，辅助他赶路。
另一边，辣椒小小的身影逼近。
四人小队忙着对付食人花，顾不上身后，它却无法在南廷觐的眼皮子底下藏匿。
南廷觐认出了是千茴身边的植物，再转头看去，果然见到千茴也在朝这边来。
千茴没有听他的话，非但不离开，还敢主动靠近。
南廷觐蹙眉，看了一眼小队的方向。
眼下的状况，他不用出手，食人花也能被活捉。
废墟间，千茴闷头赶路，软藤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南廷觐出现在眼前。
南廷觐没有与攻击食人花的小队在一起，让千茴生出一线希望。
他快步上前，抓住南廷觐的手掌：“你认识那些人……可以让他们停下吗？”
南廷觐垂眸扫过，没有动：“为什么？”
“那里的食人花，是我的朋友，”千茴有些语无伦次，“不可以……不可以伤害它。”
他还记得那次看到的食人花结局，不管怎样都想要努力阻止。
“朋友……”南廷觐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许过去。”
他好像不在意千茴的话，只是单纯想拦住他。
哪怕不被小队的其他人发现，不小心离得太近，随意一道闪电就能让千茴死在那里。
自己没有杀他，不是为了让他现在去送死。
千茴察觉到南廷觐的态度，知道他大概不会帮忙，丢开他准备自己过去。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南廷觐攥住。
千茴挣扎：“放开我！”
南廷觐力道极大，先前软藤的阻止根本无法与他相比。
千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掰开手指分毫，甚至还埋头在南廷觐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可惜他的牙齿钝钝的，一点都不像丧尸，只能勉强在皮肤上啃出一个浅浅的印子。
南廷觐一言不发，千茴又气又急：“你……”
食人花的情况越发紧急，辣椒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脾气和胆量一下子上来，踹了南廷觐一脚。
南廷觐依然无动于衷，千茴没办法了，回想起两人以前的相处。
因为不能天天见面，千茴有时做了南廷觐不太喜欢的事情，他的情绪就会变差，强硬地让千茴不许再那样。
比如千茴想帮植物小院，主动帮忙抵挡其余丧尸的入侵，结果自己却掉了血。
但南廷觐也很容易心软，千茴有办法哄他。
虽然现在他忘记了许多事，也许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去找食人花。
千茴往前两步，一下子扑进南廷觐怀里，用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脖颈。
“小觐……”千茴在南廷觐的颈边蹭了蹭，亲了一下他的脸侧。
柔软的触感很快消失，他没站稳，南廷觐有一时的晃神，条件反射般要扶，手上的力道果然松了些。
就在此时，异变突发。
[您的附近有变异植物进入狂暴状态，请注意躲避！（来自图鉴“青辣椒”]
[您的附近有变异植物进入狂暴状态，请注意躲避！（来自图鉴“食人花”]
[您已成功获悉“青辣椒”的狂暴技能，可前往图鉴查看。]
爆炸声响起，强劲的冲击波向外扩散，扬起大量废墟与尘土。
冲击波的中心，正是食人花。
原本厚厚的冰墙在瞬息间融化，站在前方的一人惊惧不已：“我的能力用不出来了！”
其余三人也同样如此，上空的乌云散去，露出皎皎月光。
紧接着，伴随食人花的怒吼，来自它的蓄能攻击终于爆发。
第二道冲击波紧随而至，这一次明显有所不同，剧烈的气流犹如实质，直接将距离最近的一人掀翻，倒在数米之外。
南廷觐这边也被波及，异能短暂失效。
混乱当中，千茴挣脱了他的束缚。
软藤立即行动，协助千茴躲避飞来的杂物，快速远离。
没了异能攻击，食人花终于脱困。
但它也受了很重的伤，先前的冲击波即将散去，大概率维持不了太久，马上离开才是最稳妥的决定。
它甩动花茎，将一截断墙挥向小队四人，转头逃走。
千茴这时来到附近，软藤发现了躺在角落气喘吁吁的辣椒，带着千茴移动过去。
辣椒嗅到熟悉的气味，疲惫睁开眼。
千茴抱起它，一刻也没有多停留，朝着食人花离开的方向追随。
食人花受的伤更重，急需治疗，这一次他一定不能再跟丢。
片刻后，待南廷觐回到小队身边，食人花连同千茴的身影都已消失不见。
小队四人都已负伤，高个子指着一个方向：“它逃去了那边。”
那个方向，是一片高危区，并且是森林。
里面的变异植物非常多，也有高级丧尸，他们现在追过去，胜算不大。
南廷觐眸色沉沉，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首领？”高个子出声。
南廷觐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自行治疗，不必跟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