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黑脊山基地的几辆改装车迅速驶离, 路口恢复如常。
千茴也走了进去，趁卫兵不注意，独自快步离开。
他可不知道什么白鸟基地在哪个方向，一会儿露馅就不好了。
而且伪装药水仅维持两个小时, 他不能浪费时间。
千茴站在岔路口, 环顾四周。
那几辆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具体去了哪里, 现在想追过去是不可能了。
岔路口也有路标，并且指引更加详细, 有区域的划分与各个基地方位。
千茴打开游戏地图，按照路标记录下一些方向和路线。
这些信息，在安全区外圈也有部分展示，并不是什么秘密，陌生人要想进入某个基地，身份还需要经过严格排查。
所以安排卫兵看守的路口, 只负责能量探测, 留意是否有丧尸或变异植物来到附近。
进了内圈的范围，里面较为松懈，最多有两三支轮班的巡逻小队。
大概没人能想到, 会有千茴这样带着满满一背包变异植物，正大光明混进来的。
记录好地图后, 千茴朝着改装车消失前的最后一个方向走去。
听先前的那个人类卫兵话里的意思，南廷觐是有什么事情，才特意来了这边。
千茴也不敢多问, 怕暴露身份。
但总归确认了南廷觐在这里, 不必到处盲目寻找。
千茴对人类安全区里的一切也非常好奇, 感觉什么都没见过, 连一盏完好的路灯也要停下来看一看。
比起外面废弃的城市，这里的道路更加宽阔空旷，到处被清理得很干净，没有太高的建筑物，一眼能望到很远。
好处是找个僻静的角落放好包菜壳，钻进去睡一晚，恐怕都不会被发现。
千茴还看见了一块立着牌子的菜地，边缘有简易的围栏，应该是附近某个基地的。
路旁正好没别人，千茴没见过菜地，忍不住走近打量，蹲下来伸手摸了摸里面的一株小苗。
植物大量变异，对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类而言，外面的一草一木都开始充满危险，好在正常种植的果蔬还能吃。
千茴缩回手，低头看见一只细细的叶子手，从身后的背包拉链缝隙钻出来，将距离最近的小苗快速扯走。
“不可以！”千茴连忙抢回来，慌慌张张放进被扯出的小坑里，再按按土，“这是别人的……”
背包里轻轻“呜”了一声，听起来像是玉米。
新加入的三只变异植物里，玉米的忠诚度最低，才5％。
不过它平时还算听话，这一路乖乖跟着千茴，不会到处乱跑。
千茴猜到植物们都饿了，起身悄悄离开菜地后，买了些食物塞进背包和衣兜里。
他一边继续往前走，陆续碰到三四个人。
不同基地之间，关系不一定有多好，里面的人也互不相识，遇见的几人见千茴埋着头只顾赶路，都没怎么留意他。
很快，伪装药水的时间还剩下半小时。
千茴拉好兜帽，暂时停下来休息。
这里的面积，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药水只有两份，用完就没了，剩下的一份得留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意使用。
等他的头发与瞳色恢复，一定要更加小心些。
好在千茴一路走来，已经大致了解了这里的环境。
他也没刚开始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有一丝探索未知的兴奋。
药水效果还在时，千茴途经路边拐角处的一间小屋。
小屋门旁挂着“医疗”与“商店”两块牌子，可以有偿为所有人提供需求。
门敞开着，千茴埋头快步走过，听见有人说话。
“黑脊山的人来了？”一个声音说道，“帮我联系他们，随便谁都行。”
听见熟悉的地名，千茴脚步微顿。
同时，衣兜里的辣椒不安地动了动。
它眼神疑惑，忍着探头出来查看的冲动。
这声音听着好耳熟……
紧接着，一条游戏提示弹出来。
[发现未结缘的变异植物，等待点亮图鉴]
这里是安全区内圈，怎么会有陌生植物？
千茴轻轻皱眉，但不远处就有人，他不敢表现出异常，脚步不停。
路过的千茴没有引起注意，店主低着头回答：“抱歉啊，没有这项服务，不过能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帮您问问。”
梁介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挽起袖子让店主帮忙包扎。
他脸色难看，勉强应道：“行。”
此时，他脚边的黑色提包轻轻晃动一下。
梁介低头，提包开着一个小口子，里面装的是关在笼子里的含羞草。
感受到梁介的注视，含羞草又立刻安静下来，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待梁介收回视线，含羞草悄悄探出一点点叶片，望向已经离开的千茴。
那个人类……不对，气息很……多，很熟悉。
梁介没有察觉到含羞草的异常，从身上取出一些通用货币付给店主。
伤口已经敷好了药，他的神色依旧阴沉。
那晚追捕食人花和辣椒时遭遇变故，梁介及时逃走，是整个队伍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他的传讯器丢失了，就算还在，也没脸联系基地，更不敢直接回去。
明明这次任务把握十足，却失败得如此彻底，梁介怎么也想不明白。
就算预估错了食人花的恢复速度，辣椒只差那么一点就能抓住了，又突然出现那么多变异植物。
梁介的手臂正是被一只玉米所伤，接触到玉米黏团的皮肤只能硬生生剥离，两三天了还在不断渗血。
幸好他逃走及时，并且带走了含羞草，否则他们不仅损伤惨重、无功而返，还会丢失一只“猎犬”。
他带着含羞草逃离后，在外面碰到了一队好心人，才被送到这里来，又因为含羞草身上束缚着铁环，且被关在笼子里，顺利带了进来。
等见到了黑脊山基地的人，他必须好好问问，食人花逃走的那晚究竟怎么回事，还有没有隐瞒什么。
梁介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整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先是搜寻数日无果的辣椒，再到重伤逃离却迅速恢复的食人花。
还有辣椒对食人花的协助，树林里阻拦他们的其他植物……
以前他可没听说过，这些变异植物有这么团结。
另一边，千茴离开拐角，小屋消失在视野当中。
辣椒终于憋不住了，探头出来往后看。
千茴小声问它：“怎么了？”
辣椒的眼神有些严肃，指指小屋的方向，又指指自己。
它做出凶狠的表情，锤了两下胸口，随后闭眼装死。
不知是不是忠诚度变高了之后，与植物的沟通也更加畅通无阻，千茴认真琢磨了一会儿，竟然猜出了辣椒的意思。
“刚才那个人，”他压低声音，“是坏蛋？”
辣椒用力点头，还把一旁呼呼大睡的土豆举起来示意，就是那晚在树林里碰到的。
当时人类太多，植物也多，后来又忙着回去找南廷觐，没时间确认，那个领队的坏蛋头子肯定趁机逃走了。
辣椒不会记错他的声音，就是他说什么让自己主动出来，以后晶核随便吃。
呸！
谁稀罕几个臭晶核！
千茴扭头，望着小屋的方向。
背包里的食人花也动了动，表示认可他的判断。
食人花闻出了气息，又怕自己弄出的动静太大，会给千茴惹来麻烦，于是忍耐下来。
千茴看了眼伪装药水剩余的时间，暂时翻到附近的围墙后面躲起来。
他又问：“那个人类，身边是不是有植物？”
辣椒想了想，点点头，一边叹气。
是有一只含羞草，它见到了，被铁链子拴起来……怪可怜的。
图鉴没点亮，千茴仔细回忆，想起梁介放在脚边的提包。
是被装在包里面吗？
恰好快到天黑，夜晚更方便隐藏。
伤害过小蘑菇、身边带着另一只变异植物的人类，千茴怎么也要去看看才行。
他悄悄折返小屋附近，耐心守了一会儿，见到梁介提着背包走出来，跟随店主去了后面。
小屋的后方是另外两栋单层矮楼，墙上写着“旅馆”两个字，专门提供给路过安全区，或是想加入这里的基地，但还未通过申请的人暂住。
千茴看着梁介进入旅馆，就住在侧面靠窗的房间。
他侧身藏好，打开游戏商城翻看。
这里毕竟是许多人类异能者居住的地方，万一出现意外，自己身边的植物都会陷入危险。
千茴想着暂时不杀梁介，以后再找机会让食人花动手，现在先看看能不能把装着陌生植物的提包给偷出来。
他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情，生怕不成功，还有被发现的风险。
千茴在商城的武器栏仔细翻找，挑挑拣拣，最后买了一瓶沉睡喷雾。
喷雾的用法很简单，写着对包括丧尸在内的所有活物都有用，一瓶的量虽然不多，对付梁介一个人应该足够了。
千茴攥着喷雾耐心等待，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
店主给梁介送了晚饭，梁介似乎很疲惫，房间里的光线早早熄灭。
千茴啃着饼干，又等了许久，看见店主关了商店小屋的门离开。
道路两旁寂静无人，千茴正准备过去，衣摆被辣椒拽住。
辣椒抢走喷雾，拍拍胸脯，示意让它来。
变异植物的体型更小，翻窗什么的更轻松，不容易被察觉。
一旁的玉米见状，兴奋凑上前来，举手表示也要去。
千茴犹犹豫豫：“那好吧……你们一定小心点。”
辣椒点头，带上喷雾，领着玉米越过围墙，快速跑去对面。
夜色的掩护下，两只植物顺利爬上梁介房间的窗台。
窗户正好打开了一点缝隙，辣椒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拿着喷雾伸进去猛按，直到一整瓶完全用光。
它谨慎地等待半晌，敲敲窗户上的铁杆，确认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推开窗户钻了进去。
玉米紧随其后，四处张望着跳上床铺。
梁介昏睡不醒，玉米站在他枕头旁，握拳对着脸锤了两下。
辣椒很快找到放在床下的提包，凑近闻了闻。
它赶紧招呼玉米，两只植物扛上提包，从窗户溜走。
路边，千茴焦急等待。
见到辣椒和玉米带着提包回来，他立即起身迎接，带着它们一路躲到更远的位置。
确认周边安全，千茴问道：“没被发现吧？”
辣椒自信摇头，把提包的拉链打开。
一时间，所有植物都围了上来，想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植物。
微弱的月光下，一只含羞草蜷缩在角落发抖。
它被关在笼子里，身上有三块微型铁环，还用铁链绑了起来。
而含羞草的状态明显不太好，多处叶片萎靡不振，十分畏惧的模样。
千茴见到这一幕，既气愤又心疼。
他找到笼子的开关，伸手想把含羞草抱起来，一边试着安抚道：“别怕……”
含羞草一直在发抖，却不敢反抗，埋着头瑟缩着。
它身上的铁环似乎是特质的，千茴取不下来，食人花凑近看了一眼，呼出一口气。
铁环被气流击中，裂成几瓣掉在地上。
察觉到身体的束缚彻底消失，含羞草僵住。
千茴还在查看它身上的旧伤，从商城买了些药，突然发现含羞草的体型快速变小。
它原本有千茴小腿那么高，转眼间到巴掌大，再到指甲盖大……
围墙边长着一些杂草，一晃神的工夫，眼前的含羞草消失了。
千茴茫然震惊：“怎么不见了？”
辣椒指了指侧面的树桩：“呜。”
含羞草已经变得非常小，这应该是它的藏匿形态，此刻正躲在树桩后面，怯怯地看过来。
千茴怕它乱跑会被人发现，又怕吓到它，于是让气息最温和的软藤送些食物和药过去。
含羞草一开始不敢碰，闻到气味发现没毒，趁千茴处理掉提包和铁笼的时候，赶紧全部吃完，再继续躲起来。
见它依然胆怯又畏惧，千茴没有强求，也不许别的植物靠近。正好周边地形不错，他暂时不管含羞草，掏出包菜壳，放置在空地边缘。
包菜壳变大后，千茴带着所有植物藏了进去。
待外壳关闭，整个消失在原地。
含羞草见到了这一幕，叶片在空气中探了探，确认千茴还在。
它趴在树桩旁看了好一会儿，偷偷溜走又忍不住折返回来，守在包菜壳底座旁。
夜深了，有一支巡逻小队经过附近，没有发现异常。
辣椒后半夜起来了一次，打开叶子门，见到含羞草还在，才彻底放心。
外壳里，千茴已经睡着了。
他枕着外套侧躺，怀里横七竖八睡了一堆植物。
—
西区某个角落里，胡萝卜却还没睡。
它又晃荡了一整天，没找到那只人类情报里的丧尸王，只杀了几只中级丧尸，狠狠揍了两三个人类。
胡萝卜平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天上的星星。
唉，真没意思。
小蘑菇没了，别的植物也不知道去了哪。
原本胡萝卜以为，食人花也快死了，结果那天碰到它，还是生龙活虎的。
胡萝卜有点欣慰，有点难过，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愤怒无处发泄。
它翻身爬起来，盯着远处的人类基地，决定明天再去找点乐子。
与此同时，另一边。
黑脊山基地的众人同样还未休息，刚刚分配好队伍和所负责的区域。
南廷觐坐在最前方，他抚摸着手上的尾戒，冷淡开口：“行了，都出去。”
其余人立即起身，依次离去，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声响，避免再惹南廷觐不高兴。
不知是不是因为抓捕食人花的任务没完成，他自从回来后，肉眼可见心情极差，整日沉着脸。
待最后一人离开房间，轻轻关上门，屋内只剩下南廷觐。
他安静垂眸，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沉闷又阴郁。
—
第二天，包菜壳的隐身时间即将截止前，千茴找了个机会溜出来，收起包菜壳。
他还惦记着含羞草，四处张望，被辣椒提示还在木桩那边藏着。
经过一整晚的休息，含羞草的胆量似乎变大了一点，探出半截叶片尖尖，打量着千茴。
千茴走近几步，蹲下来。
他昨晚看了含羞草的图鉴信息，顺便买了份攻略。
含羞草是高级变异植物，拥有极为出众的感知力与嗅觉，性格温顺胆怯，聪慧善良，战斗力却不高。
千茴把一块饼干和一颗万能药放在手里，慢慢送过去。
他一边道：“这里是人类住的地方，你在外面会很危险……要先跟着我吗？”
千茴知道含羞草一定能听懂，也能感知到自己的友好善意。
他举着手耐心等待，直到过了半晌，远处有陌生人过来。
含羞草一下子蹿到千茴跟前，跳进他手里。
陌生人走近，千茴拉好兜帽站起来，埋头边走边整理衣摆。
重新来到无人的地方后，千茴手里的饼干和药都已经被含羞草吃掉了。
含羞草依然是指甲盖大小，整个身体贴在他的袖口，像一小片迷你绣花。
千茴小声和它说话：“要是还饿，就到我手心来。”
含羞草没动，安静感受千茴的气息。
进入安全区的第二天，千茴继续前进，试图在各个路标和建筑上获得更多信息，不论是关于胡萝卜，还是南廷觐的。
这样有限的方法，还果真有所收获，千茴在某个基地外围的公告墙上见到一份安全提醒。
说是安全区外围游荡着一只胡萝卜，疑似处于极度狂躁当中，会主动挑衅攻击见到的人类，且等级非常高，任何人见了都尽量第一时间远离。
提示的旁边还有一张图，用笔画了一只表情凶恶的胡萝卜，身上还划了一个大大的叉。
千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
可是提醒里没说胡萝卜具体的方位，先前外圈的路标上倒是提过在西区……
千茴打开地图翻看做好的标记，想着该去哪里找比较好。
这时，他袖口的含羞草动了动，抬起叶子打量着胡萝卜的画像。
临走时，千茴又留意到一旁的信箱。
信箱在好几个基地门口都有，末日下资源贫瘠，不是所有人都用得起传讯器。
如果不方便外出，又需要联系身在别处的朋友或哪个人，可以给对方写信，只要统一支付报酬，会有专人负责传送。
看着信箱，千茴心念一动。
照这样下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南廷觐。
如果给他写了信，先告诉他自己在这里……也许还能约好一个时间见面。
千茴来到信箱前，从旁边丢弃废弃信件的桶里，翻出一张合适的纸，撕下空白的部分，又找到一个上面什么都没有的信封，一并带上快速离开。
他没有笔，辣椒就找来一根树枝，沾着混了水的泥巴写字。
树枝的末端被削得很细，千茴全神贯注，写下“小觐”两个字。
而他寄出了信，自己却是没办法收到的，所以一定要认真想好信的内容。
千茴思考了一会儿，先写了一句“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