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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选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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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陵晋王迎娶王妃,此等大事不出几日就传遍了,靖梁国太子竺昇尧写了一份贺书,精心备了贺礼命使臣送去道贺。使臣前脚刚走,竺昇尧便又翻出了一份礼部奏请的折子,这已是十日前送来的折子了,但他还未批复,只是天天翻出来通读一遍,折子里写道:都陵武将辈出,野心昭昭,从前尚有北殊牵制,怎奈北殊旧主求成心切,无出师之名便率先发难,失人心而后失国运。纵观如今局势,都陵国力日盛,南央虽为小国却深不可测,靖梁应与邻修好,谋定而动,当此时机,和亲为上策。

啪,竺昇尧并未读完便合上折子,在房里反复踱步,显然这里面的内容让他很伤神。

“侍卫孔尘可在外头?”

“属下在,太子有何吩咐?”

“太医院有消息了吗?”

“回太子,刚才内务公公来回过话了,皇上过了晌午醒了一阵,莲心公主在一旁伺候,进了些汤药,喝完又歇着了。”

靖梁王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特别是早些年全国三年干旱,为了救灾几乎跑遍了靖梁的每个地界,熬坏了身体。都陵也是趁着这场天灾靖梁自顾不暇之时,吞并了北殊,疆土直逼靖梁,边疆局势也是一度很紧张。

竺昇尧想的有些心烦意乱的,便推门出去透透气,看见孔尘一直在门外候命,想起方才分明是说莲心在父皇身边伺候,吩咐了几句:“去传个话,让太医也给莲心把把脉,敖些进补的汤药,别跟着熬坏了身体。”

此时已是深秋,落叶沙沙作响,平添几分凄凉,看这情形,靖梁王昏睡的时间一日多过一日,怕是挺不过今年冬天,宝座更替,于内,朝堂各派自然骚动,于外,都陵与南央来往频繁,又是一个多事之秋,是该要做些什么事情来安定一下当下的局面。

龙榻上靖梁王面色苍白,表情凄苦,一阵阵闷哼的声音也不知是因为身上疼痛难忍还是做了噩梦,竺莲心不停帮他拭去额头的汗水。

竺昇尧上前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也不回头,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望着老父亲憔悴的身形出神。

“莲心,你来一下,为兄想和你说两句话。”

竺莲心一时也猜不透她哥哥有什么话要说,宫里如今最大的事便是父皇的身体,而太医院也早就没了对策,现在不过是一日抗一日罢了。难不成是找她商量要备下后事了吗,她的猜想倒是着实吓到了自己,眼里又憋不住落下两行泪来,这两滴泪又恰好让竺昇尧看见了,脸色越发的凝重,不知从何说起。

“皇兄脸色这么差,是因为父皇的身体吗,太医……是不是又跟您什么了?”

“父皇的事倒也问不出什么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台面上的话。找你来是,是有些家事,也可算是国事,嗯……”

竺莲心向来是个聪明人,女子不可问政事,除非要以女子谋政事,她心里有了些眉目,不过还是得等竺昇尧说明白了才好回话。

“莲心,母后走得早,唯你我二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这些年宫外皇子斗,宫内嫔妃斗,亏了你心思细密又有筹谋,替我挡了不少灾祸。”

“皇兄,相依为命这些都是理所应当的,我知道现在又是一个坎,有什么话你直说,我一个女子说到底能帮多少呢,不过是杯水车薪,最终还是要靠皇兄你自己的。”

竺昇尧听完只觉得嗓子眼哽住了一口气,一时说不上话,竟然也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好半天才说了下去:“父皇怕是撑不过冬天了,礼部上折子提议与都陵和亲。从前倒是一直由众位王侯府上的郡主前去,但此一时彼一时,都陵现如今国力与我靖梁不相上下,恐怕还是得选个公主嫁去东宫,这亲事才算是保险。”

“宫中姊妹我是清楚的,与都陵太子年龄相仿,又未许亲的怕不是不多。”

竺昇尧握住竺莲心的手,接着她的话说:“既然和亲就必是冲着嫡妃去的,以都陵国法,东宫嫡妃必须是嫡女。”

“那可就只有莲心能去了。”

“你的样貌才情去了那边是不会受委屈的,只是你的下半生就要活在后宫无休止的争斗里了。”

“此事皇兄不必忧虑,哪里的后宫不是装着同一缸子脏水,争宠夺嫡我见的多,别人未必能从我这讨得什么便宜去。”

“我是不担心这些,但总是更希望找个好的妹婿,让你后半生安安稳稳的。”

竺莲心将另一只手也牢牢搭在竺昇尧的手上,宽慰他:“既然姓竺,又怎么能有安稳一说呢,今日不是和亲也免不了下嫁权臣,我的婚事总是要拿来为靖梁江山做打算的,这点我早就预见了。只不过……”

“妹妹有何事不敢直言?但说无妨。”

“天下男儿皆有一番宏图在心。靖梁育我养我,我与皇兄血浓于水,莲心愿永保靖梁边疆安稳无虞。但是莲心惜命,不愿做亡国之后,如何保母家也会如何保夫家,皇兄可明白?”

竺昇尧心里清楚,这个妹妹是把双刃剑,聪慧过人,谋略不在男儿之下。后宫事、朝堂事,无事不通,既能保的了靖梁,也能挡得住靖梁,若不是以都陵现今的实力和亲的人选不好随意打发,他是万般不会动这枚棋的。身为太子一诺千金的气概还是有的,心里既有千秋霸业,就不想轻易许什么诺言,他日食言反叫人取笑。

“皇兄不愿答也无妨,心中有此抱负的又何止您一人,莲心都明白。只是你应不应此事,食不食言都不重要,莲心在宫里多年,既然活到今日,荣华至此,莲心便不会白白断送了自己。”

丞相琴槐易自锦和殿下了早朝,被都陵王身边的张公公悄悄拉住,去了书华殿单独议事。

“丞相可知昨日靖梁使臣入京?”

“如此大事当然知晓,不仅知道,似乎有传言靖梁还有意与我都陵结亲。”

“丞相桃李满天下,果然消息灵通,不过有一事,爱卿一定猜不到,此番结亲是靖梁太子主动提出,且人选是中宫先皇后嫡女莲心公主,要与太子结亲。”

琴槐易听闻,赶忙行了个大礼:“贺喜皇上,我都陵国力日渐强盛啊!”

“爱卿请起。”都陵王扶起丞相继续说道:“从前都是都陵三请四请,盼来一个郡主,还都是庶出,他靖梁呢,想着高兴了随便找个王爷侯爷就能娶我都陵嫡出公主,多年经营,总算也是盼到了今日。”

“皇上,恕老臣多言,莲心公主盛名在外,智谋过人。臣有几个游历诸国的学生,说起靖梁国之事,总是惊叹,莲心公主不仅镇得住后宫,在朝堂上竟也是除太子外最一呼百应的人,得之,必是幸事,但也不可不防。”

“丞相所言甚是,此事朕会仔细安排。今日单独召见,还有些话,不想以君王对臣子的身份说。碧雅这个孩子,朕与皇后都看中多时,本来是太子妃不二人选,此番靖梁和亲之意也是意料之外,不过朕还是要替太子向丞相求这个亲,丞相可愿将令爱入东宫为侧妃?”

琴槐易着实是受了惊吓,当朝天子竟如此放低姿态,慌忙下跪:“皇上折煞老臣了,承蒙皇上皇后抬爱,是小女天大的福分啊!”

“哎呀,丞相快快起来,朕都说了,不以君臣身份说话,你这又是下跪又是叩头的。朕之所以今日没有提及与靖梁联姻之事,就是想在昭告天下之前先向丞相表明朕的诚意,虽然品级上委屈了碧雅,但是将来东宫,雅静只在太子妃之下,君无戏言。”

丞相听言又作势要跪,都陵王故露愠色,丞相只得乖乖起身,思量了一下回话道:“为显都陵诚意,老臣认为侧妃之事暂压不提,以示对靖梁公主的尊重。”

“丞相用心良苦,朕也是此意。元帅那边近来总在钟绣宫走动,为的是户部侍郎姚云汉的女儿。这些年他总忌惮着丞相,朕都清楚,朕恐日后他对碧雅为侧妃有微词,倒也有意应了这事,再者,太子大婚前也当有个人协助皇后暂料东宫琐事。”

“皇上为老臣和碧雅这番思量,老臣感激涕零。”

晌午过后,钟绣宫外的小太监打了个哈欠,站在门口打起盹来。元祐恰巧前来请安,见这奴才样子可笑,示意随从不要叫醒:“门外候着吧,别声张,我溜进去给母后一个惊喜。”

院子里打扫的奴婢不曾听见有人传话,肆意聊着天。元祐向来是不斥责这些人聊后宫各娘娘的趣事的,便轻声走近了,想听一听她们在聊什么。一边伺候茶果的宫女见了正要打断,元祐连忙示意她离开,宫女只能作罢。

“锦和殿伺候的小太监昨日说起,有大臣议起公主的婚事,不是靖梁,便是南央,说是要和亲呢?”

“是咱们宫里的两位公主吗?”

“嗯,就是咱们宫里的。”

“两位公主才满十二岁啊。”

“这有什么,还有生下来就订亲的公主呢,早些准备才能多挑挑看看呢。”

“说的也是,宫里数玉若公主和兰音公主最贵重,等过两年论起婚事,那嫁妆怕是一年也准备不完的。”

元祐听了此话,无名之火窜到头顶,一记抬腿便将其中一个宫女踢倒。

“大胆奴才,宫里养你们说闲话的吗?锦和殿议的事也是你们能听的?谁说玉若兰音要和亲的,钟绣宫里掌事的嬷嬷呢,平时怎么教你们的,主子的事也议论。来人,拉去领二十板子,打发到浣衣局做事去。”

“太子开恩呐。”两个宫女吓得腿都软了,可此时求情哪还有用,秦睿在门口听了,立刻进来差人拖她们领罚去了。

皇后听见外头吵得厉害,放下手里的刺绣问道:“李嬷嬷,外头是怎么回事?”

李嬷嬷耳朵尖,大概明白了是什么事,自知免不了责罚,连忙跪下回话:“太子殿下来请安,外头的奴才竟也不通报,是奴婢失职。”

宫里的老人就是这般滑头,专挑无关痛痒的话来回,皇后面露不悦,厉声问道:“本宫可不聋,还是你聋了?太子的话听不见吗?奴才议论主子,你就是这么教下人的?平日本宫不多过问,一个个都皮痒了是不是?”

“奴婢冤枉啊,娘娘。”

“你冤枉,难道还是本宫教的?”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该死,平时疏于管教,污了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的耳朵,求娘娘责罚。”

“那两个奴才按太子发落的办,你也去领十个板子,罚三个月的奉银。”

“是是,谢娘娘,奴婢这就去领罚,这就去。”

“慢着,传本宫的意思,告诉张公公,锦和殿是议朝事的地方,用人要格外仔细,他要是管不了下人就让别人管。”

李嬷嬷哪里见过皇后发这么大火,领了话连滚带爬出去领罚,正巧碰上太子往里面走,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幸好皇后在里面叫太子进去,不然又少不了一顿数落。

皇后见元祐生了那么大的气,赶忙开口解释:“都是奴才瞎说的,锦和殿那几个小太监,听话听一半,嘴倒是挺快。是有人说起和亲,被你父皇当场就训斥了。守边关的莫绍平将军可非等闲之辈,况且都陵国力一日更胜一日,就是要和亲也轮不到玉若和兰音。”

这番话说下来,元祐这火气倒是消了一大半,坐下说了会话就去了东厢房找玉若。玉若的丫鬟见太子又径直进了东厢房,忙拉着秦睿责备:“秦大人怎么也不拦着太子,娘娘说了不管是东厢房还是西厢房都要传过话再让太子进去。”

“我倒是有心拦着,你也看到了,太子脚步那么急哪是我拉的住的,平时提醒他,他也不当回事。”

“娘娘交代过,两位公主都不小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么没忌讳了。”

“要不缨儿姑娘哪日有机会再跟娘娘回话,让娘娘多敲打下太子?”

缨儿见秦睿故意拿话堵她,也懒得搭理。“亏得今天晋王妃也是从皇后那边请了安过来找公主说话的,不然我又少不了一顿骂。”

元祐入内,看见晋王妃正和玉若说话,叔嫂二人行过礼便坐下一同喝茶。

“怎么皇兄不陪嫂嫂过来问安?”元祐问道。

“王爷是与我一道的,舍弟孝笙也一起来请安,只是皇上和丞相在书华殿赏文,知道王爷进宫,就宣他过去了。”

“孝笙也来了?怎么不见人呢?”

“兰音拉他去玩了。”晋王妃答。

听说兰音不在,元祐赶忙从袖内拿出一个锦盒递给玉若。“父皇赏的玉佩,说是靖梁使臣献的,雕琢的很细致,我知道你喜欢特地给你送来。可别告诉兰音是我送的,这玉佩不是成双的,我可变不出第二块了。”

“知道了,元祐哥哥单给我的玩意我都让缨儿悄悄收着呢。”玉若笑着收起锦盒。

见玉若回话也不避着晋王妃,元祐倒有些紧张,赶忙讨好起来:“嫂嫂喜欢什么玉石,我差人也给嫂嫂送一份。”

“太子用心了,这次靖梁使臣也送了不少贺礼来府上,金银玉石倒是都有,我也不缺什么,太子不必费心了。”

“算不上费心,自家嫂嫂礼尚往来也是应该的。只是我求嫂嫂一件事,可千万别把今天的事告诉兰音啊。”

“原来是怕兰音妹妹吃醋,要来收买我的,放心吧,我方才什么都没听到。”

元熹从书华殿出来又同丞相聊了许久诗词,耽误到天黑才回王府,静宛早就沐浴更衣过,在房内呆了好一会了,见夫君进屋,便起身帮他更衣。

“听说今日在玉若妹妹那碰见太子了?”

“是的,太子跟我们聊了好一会,中间还差人去过书华殿几次,想等王爷出来一同坐坐。”

“今日不巧,我前脚刚走,太子就去了钟绣宫,又赶上父皇和丞相雅兴好,多聊了一会儿。”

“兰音跟孝笙倒是投缘的很,两人出去玩了一下午。”

元熹顿了顿,有些轻蔑地说:“你父亲听了一定欢喜。”

原本也是闲聊提起这事的,兰音不过十二岁,静宛也没往他处想,只是元熹这话里有话的,倒是自己讨了没趣,说到底就是元熹打心眼里不喜欢跟不通风雅的武将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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