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Chapter 56
前一天晚上,钟铭挂断姚晓娜的电话后,姚晓娜就转而找到钟铭的司机,询问钟铭的下落。
姚晓娜一早就收买了钟铭的司机,钟铭的很多行踪都是由此而来,其实前一天晚上她也未必要找到他,只是气不过被那样对待,死活就要跟他杠上了。
翌日清晨,清脆的高跟鞋响彻医院的楼道,趾高气昂的窈窕身影一路来到临时病房区。经过门诊部值夜的小护士提醒,姚晓娜终于找到钟铭所在的病房。
临时病房的门虚掩着,姚晓娜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啪”的一下将门推开,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散落在桌子上的一次性纸杯。
人已经走了。
姚晓娜原本是来表达关心的,可是当她听小护士说,那个叫钟铭的男人是他妹妹陪护了一宿后,关心就成了捉奸。
可惜,人去楼空。
姚晓娜心里却没有因此而放松。
妹妹?骗鬼去吧!
——
姚晓娜气势汹汹的走出临时病房区,正要走出医院时,远远就见大门口,寒风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外卖盒,一路快步走了进来。
姚晓娜下意识的向旁边躲了一下,然后尾随着那身影来到大堂。
就见那道纤细的身影,很快迎上一个男人……
是方町?
从姚晓娜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两人简短地交谈了几句,那纤细身影就匆匆离开,方町拿着外卖盒转身就向住院部走。
一个奇怪的念头浮上姚晓娜心头,她脚下一转,就追了上去。
“喂,方町!”
走在前头的男人一顿,回过头来,风掀起了他的发梢,露出一双略带疲惫的桃花眼,在见到姚晓娜的刹那,清晰地浮现出不耐。
姚晓娜却笑得诡异,走上前:“怎么,你家里人住院了?”
方町不语,连再扫她一眼都懒得,脚下继续往前走。
姚晓娜却在身后喊道:“有没有时间跟我聊两句?”
方町依然向前走。
直到姚晓娜吼出这句:“你想不想知道你女朋友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话音落地,他果然站住脚。
姚晓娜冷笑了一声,走上前绕到方町面前,扬起下巴说:“如果我告诉你,昨晚她和钟铭一直在一起呢?”
方町的眉宇微微一蹙,顿了一秒,嗤笑出声:“你有病,这里有的是药。”
“你可以不信,但这是事实。”姚晓娜笑容不改,眯着眼说,“不信你自己可以去门诊部调查,看看昨晚是不是钟铭来这里输液,有个自称是他妹妹的女人陪护。”
气氛一时僵持,方町的神情依然难辨喜怒。
姚晓娜也不恋战,很快补了一句:“钟铭有没有妹妹你我都清楚,那个女孩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当然,你要是想自欺欺人下去,我也管不着。”
妹妹?陪护?
方町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已经有了七八分肯定。
刚才隋心送早餐来时,穿的还是前一天的衣服,有些皱皱巴巴的,问她在哪儿过的夜,怎么没回家,她只说是在门口的七天凑合了一宿。
可如今却有另一个人告诉他故事的另一个版本……
即使再坚定的心,也经不起如此挑拨。
何况,他对此本就不坚定。
——
沉默片刻,只能听到呼呼冷风声。
方町再开口时,唇角微微勾起,语气讽刺:“就算是,你又想证明什么?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女朋友,我们仨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难道看着钟铭生病了身边没人照顾?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管。”
一个“我们”虽然将立场划清,却打发不了姚晓娜。
姚晓娜立刻口不择言起来:“哈,你倒是大方,绿帽子戴的这么高调,还沾沾自喜!”
方町挑了挑眉,若是按照以前的脾气,就算姚晓娜是女人,他也不会客气。
“你知道你为什么他对你避如蛇蝎吗?”
姚晓娜没说话,眯起眼。
只听方町笑道:“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一个女人理直气壮的犯贱。你连装都懒得装,把最丑陋的一面放在他面前,难道还希望他装作看不见?”
话音落地,姚晓娜气的牙根发抖,本想破口大骂回去,可是话到嘴边又极力压制住。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说:“好,你尽管嘴硬,我不和你计较。但是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了主意,想找人合作出口气,可以找我。”
顿了一秒,姚晓娜努了努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笑了:“除非,你一辈子都想矮他一截,处处输给他。家庭、事业,连女人都是。”
撂下这句话,姚晓娜轻笑着离开。
只见那一动不动的颀长背影,停在原地几秒,才再度迈开腿,踏进住院部。
而那双桃花眼里,只剩下深沉的冷。
嫉妒的闸口一旦放任开启,将如洪水猛兽。
——
方町在医院陪护几日,方万忠的病情已有好转,医生建议回家休养,等拆石膏时才回医院。
方万忠回家后的第二天,也不知道方町哪来的兴致,带隋心一路杀进商场的女装部。
两人来到一专门做女性职业装的专柜,方町一连选了五套,让隋心去试穿。
隋心看了一眼价签,小声对方町说:“太贵了。”
方町笑道:“你尽管试你的,就当是男朋友送你的圣诞节礼物。”
就这样,隋心被请进了试衣间。
从衬衫、小外套,到包裹臀部的各式窄裙,这个牌子的设计无疑将女性的线条凸显展露无疑,又恰到好处的起到了修饰作用。
隋心一边照着镜子,一边去整理窄裙上的拉锁,衬衫布料却不慎卡了进去。
她用力试了几下,仍是挣不脱,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这时,就听到隔帘外面响起低而轻慢的嗓音:“好了没?”
“等等,拉锁卡住了。”隋心道。
顿了一秒,又传来一声:“卡住了?我看看。”
不等隋心反应,那隔帘就“唰”的一声,被拉开了一半。
隋心登时一惊,幸好身上衣着整齐,只是腰间多露出一块衬衫的布料。
——
方町踏进试衣间,高挑的身影,正巧挡住隔帘的缝隙。
隋心叫道:“你怎么进来了,我还没穿好!”
他却全然不在意,自顾自上下打量起来,那双桃花眼里渐渐融入一丝满意,笑容和煦如风。
“很好看。来,我给你弄拉锁。”
隋心连忙要躲:“不用了,我自己来。你先出去!”
可是却被方町一把抓了回来。
试衣间能有多大,隋心挣扎了几下,拉锁就落入方町手里。
然后就听他的声音拂过耳边:“你再折腾,让外面的人听到了,还以为咱们在做什么。”
隋心立刻放低音量:“好了没?”
“快了。”
方町的手指就顶在隋心腰部的肉上,片刻间,就听到一声闷响,是衬衫脱离拉锁的声音。
隋心松了口气,刚要接过余下的工作。
可是方町却没有松手,从善如流的将拉锁拉到位。
镜子里,清晰的映出隋心微红的脸,和经过这番争斗有些凌乱的头发,站在她旁边的男人却笑意渐深,还抬手给她理了一下头发。
气氛一时凝结。
隋心有些尴尬,想提醒他可以出去了,可是刚抬起头,下巴就被方町轻轻捏住。
她心里一惊,正迎上已经近在咫尺的那双桃花眼。
黑影笼罩下来时,她下意识的向旁边一躲,那柔软而冰凉的唇,就蹭过了她的面颊。
她明显感觉到方町身体一顿,手指移开时,神色不明的望着她。
隋心别开脸,双手推向他的手臂,说:“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方町静静地看了她一眼,走出试衣间。
隔帘再度被拉上,“撕拉”一声有些刺耳。
那高挑的身影靠墙而立,抬手拨了一下头发,手背上的疤痕在白色的灯光下有些发亮。
望向天花板的那双眼里,也融入冰冷。
——
两天后,钟氏再度约见了隋心,她早上在宿舍里换衣服时,才和方町通过电话,约了下午结束时,他开车来接。
隋心原本想拒绝的,接连几日方町公司和家里两头忙活,人已经瘦了一圈,如今还要负起司机的责任。而最主要的原因是,不知何故方町这几天总有些古怪,不是张罗送她衣服,就是送别的配件。
隋心每次都试着拒绝,可是方町却每次都将“男朋友”的头衔,和各种送礼的名目搬出来。她如果再坚持,换来的就是沉默的审视。
那目光让隋心不舒服,却也说不上是哪里。她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却也不想被这样步步紧逼,结果到头来只换来自己的尴尬。
思及此,隋心将衬衫下摆塞进裙子里,同时向正在床上啃苹果的于斯容提出疑虑,到底这么快就接受这么多礼物,是否不妥。
于斯容反问隋心:“你们发展到哪步了?”
隋心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于斯容又问:“那件事做了吗?”
“当然没有!”隋心叫道。
“哦,那我估计方老师就想赶紧上正轨。”
隋心愣了半响,有些不确定的反驳:“怎么可能,我们才刚开始交往……”
于斯容拍了拍脑门,一副被隋心打败的样子:“那你告诉我男人给女人买这买那,图的是什么?老子有钱烧的?”
隋心不语。
方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有闲钱可以烧的少爷了。
“我听说方老师以前女朋友挺多的,经验丰富?”
隋心依然不语,于斯容的话的确切中了脉络,方町过去一向讲究速战速决。按照他们交往一个月就只是拉了一下手,搂了一下肩的节奏来说,已经纯情的不可思议了。
见隋心一副神色凝重的样子,于斯容又说:“心心,我问你,最后一道防线你放的开吗?”
隋心想了一下,轻叹出声:“我不知道。”
沉默片刻,于斯容笃定的声音再度传来:“依我看,你没他那么投入。”
隋心又一次沉默了。
于斯容笑了一下,耸肩道:“你知道吗,男女朋友之间的矛盾,关键就在于对对方的认知不在一个程度上。当女人只是觉得有好感时,男人已经爱上了,女人觉得可以试试相处时,男人已经想着那档子事了。尤其是,你又是这么慢热,自我保护意识这么强的姑娘,对有的男人来说,反而会更加着急推进关系。我这么说虽然很难听,但事实上这就是雄性动物在划地盘的行为。”
隋心一句话都接不上来,心里一阵凉。
只因她也认为,于斯容句句在理,绝不是无端揣测。
虽没有发生明确的肢体上的试探行为,可是方町的一言一行,都让她感到了强烈的侵略感。
她想尽快适应这个男人,然而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却将她一次又一次的出卖。
她也不由得开始慎重考虑一个问题,如果她坚持慢热慢熟慢慢培养感情,方町能接受么,他能接受的慢到底是多慢,与她的认知到底相差多远……
这个问题一产生,她才发现心里更加没底了。
因为按照过去的推断,方町的“最慢”恐怕也就是几个月而已。
良久过去,于斯容抛下最后一个问题:“心心,你扪心自问,你这么防备,是只针对方老师吗?如果换一个人,你还会这么不确定吗?”
换一个人?
如果这个男人不是方町,而是……
在那张面容清晰地浮现出来之前,隋心立刻甩了一下头。
——
一个多小时后,隋心踏入钟氏大楼,坐上电梯一路迎向上次开会的楼层。
和她同坐一部电梯的女人,似乎很焦急,正不耐烦的用脚打着节拍,仰头瞪着那不断浮动的楼层数字。
直到电梯门一打开,靠门口比较近的隋心刚要迈出门口,那女人也忙叨的冲上前。
端着咖啡的那侧手肘,正撞向隋心的胳膊。
她向旁边一晃,下一秒,那杯咖啡就溢了出来,正洒在她的裙子上。
浅色的窄裙,遭到深色的黑咖啡如此洗礼,立刻浮现出可怖的痕迹。
“啊,对不起!你没事吧?”那女人急忙道歉。
隋心立刻掏出纸巾,尝试要去擦掉那些痕迹,可是擦了两下就挫败的发现,除非立刻干洗,否则这条裙子就要报废了。
这时,就听到几声沉稳而有序的脚步声,是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
然后,那女人就心虚的喊了出来:“钟总。”
隋心一下子抬起头,正撞上那双淡漠而冰冷的眸子。
那双眸子只是缓慢的扫过那条裙子上的狼狈,便移开视线,侧头看向这时从反方向迎上来的a。
低沉的嗓音很轻,也很清晰:“帮隋小姐处理一下。”
话音落地,他已越过几人,高大的身影很快走向走廊的尽头。
——
二十分钟后,隋心在a的办公室里,将窄裙脱下交给她手下的人送去干洗,同时换上送过来的一套干净的套装。
隋心没有拒绝,整理好衣服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套衣服多少,我稍后给你。”
a笑道:“不用了隋小姐,这套衣服是我备用的,等你的衣服干洗好了,你换下来给我就是了。”
隋心叹了口气,笑了:“无论是三围还是身长,这套衣服都不像是你的。”
a一怔,转而道:“这只是我们钟总表示歉意的一点心意,如果隋小姐真的不愿收,可能要向我们钟总亲自说明。”
亲自说明?
怎么说?
难道要她说,“这衣服多少钱,我汇给你?”
a这时又补了一句:“可如果隋小姐执意要这么做,我也会受到责罚。”
又是一声叹息,隋心终于不再坚持。
——
此后那一下午,隋心都没有见到钟铭。
所有谈判流程,依然由她、卓越的律师,和钟氏的代表负责完成。
果然如他所说,若是她不想见,他可以保证不让她见到。
方町的车,如期开到钟氏楼下。
几乎是隋心刚一走出大门,就上了车,没有受到冷风的肆虐。
然而,她正扣安全带时,就听到方町这样一个问题:“这身衣服,你新买的?”
“哦,不是。”隋心理了一下头发说:“本来今天穿着那套浅色的出门的,可是被别人的咖啡弄脏了,a就帮我买了这身。”
车子缓缓驶向大陆。
方町静了一会儿,那双眼透过后照镜望过去,渐渐眯起。
“多少钱,我稍后汇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会给的。”
隋心话音刚落地,方町手中的方向盘就用力拐向一边。
车子迅速拐入一条小道,急促而突兀,快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隋心尚在惊魂未定,车子就突然刹住。
然后,就见方町迅速解开安全带,强势压了下来。
她很快被拉入一个蛮横的世界。
所有下意识的挣扎,都被他的双手和身体压制的体无完肤。
这个吻来的急切而突然,她口中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唔唔”声,连一个字都来不及吐出,就被牢牢的堵住。
方町在生气,而且丝毫没有掩饰他的怒火。
一手扣住她的后脑,用力锢住,舌头顶了进去,四处搜刮。
他就像是在沙漠里渴了许久好不容易寻找到水源一样,只管先解决了再说。
隋心却在害怕。
车厢里流窜着的,波长紊乱的暧昧,以及自他身上源源不绝散发出来的热,那都是她害怕触及的。
他不留余地的反复摩挲着她的唇,热烈的气息迅速蔓延,仿佛恨不得就这样把人蹂化了。
直到那只手,也不再安于现状,一把揪出她衬衫的下摆,顺着缝隙探了进去。
隋心立刻吓到了,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用力握住他的手,喊道:“放开我!”
那声音极其虚弱,却透着惊慌和排斥。
原本压制住她的那副身躯,也不禁一僵,抬头错开距离时,正见到她脸上的苍白。
手从衣服下摆里伸了出来。
但听一声轻叹,下一秒,方町就慢条斯理的帮她整理起衣服。
方町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将这身衣服撕烂的冲动。
衣服是谁买的,同是男人,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
隋心不敢动,连大气也不敢喘,刚才有一瞬间,她是真的意识到了危险,尤其是于斯容的话还历历在目。
直到衣服整理妥当,方町的手指却没有即刻抽离,反而流连忘返的在她脖颈间的皮肤上来回抚摸。
他吐出来的声音,既沙哑又透着冷:“我知道,你还没做好准备,不过……你也该想想了。”
隋心一下子睁大眼,正望进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里。
只听他说:“这是正常男女交往,必经的过程。下一回,可就没这么容易躲过去了。”
什么意思……
难道她不愿意,他还真打算硬来?
可是隋心却没有反应的时间,方町的声音很快再度传来。
“心心,我爸住院的那天晚上,你真的去了七天?”
此言一出,方町就感到了一丝后悔。
信任就像一张纸,皱了,就再也抚不平了。
可是既然已经问到这步,他也没有理由收回,只是目光定定望着她,却不知道想从她眼里看到什么。
慌乱?还是愤怒?
他发现他两者都不想看到。
事实上,在听到这个问题时,隋心先是一怔,很快就明白过来,方町必然是知道了什么。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然而,隋心并没有别开脸,更没有转移视线,语气很轻,却很坦然:“那天晚上,我在输液大厅里遇到钟铭,他病的很厉害,身边没人,我陪了他几个小时,后来他睡着了,我就去了七天。”
一阵静默。
方町静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别往心里去,我只是随便问问。”
话音落地,他已抽身坐正。
引擎又一次发动时,隋心的声音却冷冷的传来:“方町,你在怀疑我。”
方町不语。
隋心又说:“是不是我要装作视而不见,你才高兴?”
一秒停顿,方町的语气已经趋于和缓:“我没那个意思。这么多年朋友,照顾一下是应该的。”
隋心不再言语,转头望向窗外。
直到空气里响起一声轻叹:“心心,我跟你道歉……我只是,太在乎了。”
那语气已经放得很软,很轻。
隋心本想冲口而出的话,一下子就咽了回去。
只因她忽然意识到,一旦开始互相指责,所有的一切都将不可挽回。
说到底,他们的开始,是建立在那样一个□□上,他们熟知彼此的前史,她可以做到不在乎,他却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