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网上风波

这几年，他接触过很多专业的快递公司，像现在这样，快递能够成为居民购物的顺畅通道，也反映了快递公司，积极的求新求变的工作态度，值得赞扬。

“刚刚看到武汉新闻，也报道了超市里的情况，购物者的确比平时少。但是很有秩序，根本不像网上那些虚假消息说的，所有人哄抢。”林清华在卧室里说。

对于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网络消息，卓一凡早就见怪不怪。

他真的怀疑，有些网名，居心叵测，就是为了捣乱而捣乱，根本没有任何公德心，也不会想到，此时此刻，武汉人民的心情有多么煎熬。

从这种意义上说，就算是把这些人拉出来，扔进看守所里也不多，让他们在里面反省，看看英勇的武汉人民到底做了什么。

“一凡，我怎么感觉你脸色很难看？”

杨慧察言观色，觉出了卓一凡心里的不平静。

卓一凡只能编了个理由搪塞：“过街天桥，电梯已经不能用了，只能拎着袋子爬楼梯，走的有点急，觉得累了。”

他到厨房里去沏茶，稳定情绪，让自己的脸色慢慢恢复。

就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所以他不能让两位老人，感觉出自己任何情绪上的压力。

外面电视新闻持续播报，每一轮都是关于疫情。

现在疫情的重要性，完全超过了除夕，也大于春节。

老百姓的神经，全都被疫情牵动着，关注疫情的迫切性，远远超过春晚联欢会。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毕竟一年到头，春晚是重头戏，千家万户翘首期盼，今晚的联欢会当然按时进行，可是，吃饭的时候，三个人根本没有讨论联欢会的事情，而是在议论着电视里说过的，新冠肺y病毒的起因。

对于很多无知者无畏的事情，林清华显得尤其愤怒，因为在他管理九院的过程中，也曾经发生过很多，因为吃东西不谨慎而导致的严重病例。

“中国人在每一个朝代，都会发生无知者无畏的极端例子，但是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管是个人的学识，科学知识，还是网上消息的流通，根本不应该产生这种奇怪的行动。老祖宗已经告诉我们什么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为什么偏偏有人就是要打开食物链的禁区，去吃那些，根本不可能给人带来营养的东西，为了一时的新鲜，不顾生命危险？”

卓一凡说：“现在这些消息还未经证

实，但是新官肺y病毒已经产生，普通老百姓，应该稳定情绪，对于任何流言蜚语，都等待官方辟谣。而不是盲目的表示生气，或者是赞同。”

林清华看着卓一凡，立刻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太着急了，这种生气，跟网上那些，动不动就流言伤人的喷子，没有什么区别。

他挠了挠头，忍不住笑起来：“一把年纪了，竟然还不如一凡这种年轻人沉得住气。”

卓一凡当然沉得住气，因为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

看到小区物业和保安，在门口量体温，他就知道，形势有多么严重，每一个小区的每一个业主，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抗疫不是国家的事，而是每一个人的事。

这一次的除夕团圆饭，只有他们三个一起，林莉留在医院里，战斗在绝对的抗疫第一线，舍小家顾大家，已经成了必然的选择。

餐桌上，虽然摆了一瓶红葡萄酒，可是大家都没有喝酒庆祝新年的想法，只是低着头吃饭。

记得去年，卓一凡从西班牙回来，带着当地皇家专属的葡萄酒，当天晚上，四个人就喝了三瓶，林清华开怀畅饮，赞不绝口。

现在，桌上的酒还是去年那一种，可是，无论屋内屋外还是电视机里，气氛全都变了。

“不知道林莉……今天晚上吃什么？”杨慧轻轻地说了一句，一下子就红了眼圈。

吃什么真的不重要，每一天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当卓一凡跟林莉通话，看到她今天体温正常，情绪正常，那才是一天中唯一的盼望。

过去除夕夜的朋友圈里，大家都在晒桌上的好酒好菜，压岁红包。可是今年，大家转发的，全都是网上的疫情新闻。

伟大的中国人民，总是善于忍耐，再大的困难，也能挑起来，用自己的方式渡过黑暗，走出困境。

这几年来卓一凡经常到欧美去，越来越感觉到，每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素质，都是不同的。

中国人，一开始识字，念的就是人之初性本善，所以本性善良，能够体谅到别人的痛苦。自觉的约束自己，不给国家和集体添麻烦。

这种情况下，武汉人民保持一致，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遵循各种规定，绝不破坏规矩。

外面没有任何过年的气氛，远处楼顶上的霓虹灯，冷冷清清，不再闪烁。

尤其是医院的门诊楼和病房楼，灯火通明，仿佛根本就没有下班，仿佛不知道今天

是除夕，仿佛比平时更加忙碌。

卓一凡知道，在所有穿梭忙碌的身影当中，有一个就是林莉。

或许因为她是呼吸科的主任，比其他人肩上的责任更重，承担的工作更多，心理上的压力也更大。

如果此刻，卓一凡在西班牙，林莉的肩上又会多了林清华和杨慧，对于一个女人，根本无力承受，随时都能崩溃。

“也许这是我一生当中，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每一次走到阳台上，眺望着九院塔楼上的灯光，卓一凡就心有余悸。

在机场上那次选择，非常微妙，或许，他只要稍一犹豫，放下林莉的电话，马上就会登机，飞离武汉。

或者说，飞机没有晚点，他和顾菲直接离开，所有的事情就不同了。

根本不会认识到林莉内心脆弱的一面，也不会看到武汉人民，团结抗疫的真实状态，也不会有微博上，三个人发出的正能量的声音。

这一切，卓一凡把他们归结为命运的安排，一步错步步错，一步对步步对，他相信自己现在做的，能够为武汉抗疫，增添力量。

吃完饭以后，林清华兴致勃勃，告诉卓一凡：“一凡，刚刚我想到一些事情，你帮我打出来，发到微博上。”

这一次，林清华是这样说的——：“往年除夕，家人团聚，笑语欢歌，推杯换盏。今年的除夕，武汉人民，关注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抗击心冠肺y疫情，作为一个老党员，我永远都知道，天大地大，国家和民族最大，爹亲娘亲，党和政府最亲。

没有伟大的党，就没有任何一次，来之不易的胜利，最危险的时候，最困难的时候，党员总是冲在第一线，冲在最危险的地方。作为一个老党员，我现在只能坐在家中看着其他同志，奋战在抗疫第一线上。

现在，我只希望自己能够发出正能量的声音，鼓舞大家，正确面对一切，保持心情畅快，疫情一定会被克服，党和政府，一定能够救民于水火，让武汉的天空，重新充满阳光。”

卓一凡忠实的记录着林清华的意思，写完之后，又给林清华念了一遍，然后发出。

任何时候，空洞的喊口号是不必要的，林清华这些朴素的语言，正是代表了一个老党员真实的想法。

做完这些，卓一凡走到阳台上，等着林莉的电话。

他们三个人能做的，就是全力配合林莉。让林莉感觉到，家中一切平安，根本不

需要担心，只要安心工作，那就足够了。

过去，卓一凡早就戒掉了烟酒和咖啡，可是现在，他的心情有些发慌，非常希望，手里有一支烟，让自己稳定情绪。

对着夜空，他努力的调整表情，想让自己微笑起来，但是最后没有成功。

就是因为除夕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所以他的情绪波动很大，甚至临近崩溃和决堤。

在超市里，他最害怕的就是看到空荡荡的情形。

当然在平时，超市购物特别拥挤的时候，每个人都得排队结账，感到头疼。可是现在，当超市里变空，城市里也变空，拥挤的街道上更是变空，他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一阵慌张。

仿佛黑夜里行军的人，看不到路标，也看不到尽头，不知道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目的地？

同样，他甚至担心，就算走到了目的地，也不是胜利的时刻，而是另一个崭新的开始。

“如果中国不能克服疫情，武汉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个的时候，他竟然想到了国际上几次巨大的自然灾难。

有些地方，毁于灾难，几十年都无法恢复原来的样子，直接被那些国家抛弃、放弃，至今仍然荒废。重大疫情面前，人类仿佛蝼蚁，房子仿佛沙砾，根本不重要。

生命如此脆弱，而在新冠肺y发作之前，他还一直把离婚这件事，当作生命中的头等大事，把自己的自由当成了一切，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

在生命的虚无面前，任何个人感受都不重要。

现在，他的命运已经跟这个城市捆绑在一起。

林莉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他的情绪仍然十分低沉。

“今天晚上吃的什么？”林莉的笑声透过电话传过来。

卓一凡调整了一下情绪，把餐桌上的菜挨个汇报了一遍，然后又说他喝酒的事情。

虽然大家都没有喝酒，但是他还是编了一个善意的谎话：“我们三个人，一瓶酒都没喝完，看来你不在家，二老的心情都放不开，只能等你胜利归来，我们再喝酒了。”

事实上，如果春节之后，他们到民政局去离婚，也就不会有下一次，除夕之夜喝酒这种事了。

“医院里也是一样，除夕夜的大餐，食堂里准备了酒，但是没有人碰一碰。大家的工作太累，情绪太压抑，都不敢放松自己，就怕是这根弦一放开，就再也记不起来了。

大家都说，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除

夕，就仿佛重新回到了大学时代，所有的节假日都在学校里过，根本无法顾及到自己的家庭，完全变成了大集体、大锅饭。其实这样也好，感受一下不同的人生，假如我们能够豁达的面对一切，还有什么不能克服的呢？”

现在的林莉，已经摆脱了疫情，刚刚开始的时候，那种悲观和无奈，焦虑和不安，完全变的，开朗而洒脱，每次打电话，都笑声不断。

如果呼吸科有了这样的领导人，所有的护士们，和年轻的医生，肯定都会冷静下来，按照科里的安排，努力工作，而不是死气沉沉，士气低落。

卓一凡暗暗的佩服林莉，有这种大将风度。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

现在，就是林莉大显身手的时候。

“你们科室里面怎么样？大家都好吧？”

林莉又笑起来：“当然很好，有几个年轻人，休息的时候，轮流给大家讲笑话。笑一笑十年少，现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还能笑出声，那就证明，所有人都不会被新冠肺y病毒打趴下，我们还能挺得住。现在科里的气氛，跟原先完全不同了，每个人都在努力的创造快乐，绝不掉队。”

卓一凡松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咱们都是学医的，也都知道坏情绪对人的影响力有多大，能够破坏人的免疫系统，让正常人染上疾病。”

这是科学的真理，人的免疫系统十分微妙，有时候，虽然没有生病，情绪极度低落的时候，行动力变得非常微弱，接近于抑郁症的范畴。那样的话，将会非常危险，任何工作都做不了，完全变成了别人的累赘。

卓一凡曾经接触过，此类的公司员工，根本就是社会的负能量，无论谁跟他们搭档工作，最后都会受到影响。

“一凡，我能变得这么开朗，还得感谢你，要知道，我爸刚刚摔伤的那一天，我记得自己的头发都白了，甚至想到，自己真是无用，明明当着医生，却不能解决家里的问题。

一开始我并不想去求你，因为很明显，我们两个当时的状况，已经是两条路上的马车，而且背道而驰，我放下尊严去求你，假如被拒绝，在婚姻里，最后的一点面子，也都碎掉了，什么都不是。

我是一个自尊自强自立的人，永远都不允许，自己跪下来求别人，可是为了我爸，我只能那样做，甚至我还准备好，如果你不能帮忙，我绝对恨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