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父母支持
两个老干部发出的微博，每一篇都是正能量，都是讨伐疫情的檄文。
卓一凡听了，心里感到非常欣慰。
开设微博的时候，他以为只有自己能够打字写作，帮助林清华和杨慧，把自己想说的话，传播出去。现在两个老人自强自立，不通过他，照样能够发布微博，老年人都有这种学习精神，年轻人还有什么借口逃避学习？
卓一凡努力的，想让自己跟着相声里的笑声一起笑起来，只是嘴角牵动，表情完全不配合。
林清华和杨慧一连发布了十几条微博，收获了几千个赞扬的手势，很可惜，他们的微博内容，得到的反响并不热烈，看起来，年轻人不想回应这些号召，而是有着各自的思想。
“看看其他人的微博，留言这么多，可是他们说的话，又消极又愚蠢！”林清华愤愤不平。
他当然不明白，微博的推荐机制，热议话题的规则，如果只是凭着一腔热情发表言论，其中的关键词设置不够巧妙，那就无法被推到首页上去，得到更多人关注。
再有一点，上网的人，更关注那些哗众取宠的内容，或者干脆是蹭热度的帖子。
两个老年人，没有那种经验，受到关注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老干部们上网比较少，上微博的少之又少，这就是现实。
“一凡，为什么留言这么少？浏览量和点赞的量也很少，我们发了这么多，还不如刚才一个武汉作家发的一张街景照片？”
卓一凡摇头：“网上内容太多，网友看到的，只是沧海一粟，如果这些人对咱们的内容不感兴趣，那就不会费力留言，连点赞的兴趣都没有。”
林清华叫起来：“现在武汉疫情就是世界新闻的中心，对这个不感兴趣，还能对什么感兴趣？现在的年轻人，光知道追逐，新鲜猎奇，完全丢掉了革命传统，还等什么呢？”
“我们继续写，我就不相信，把咱们知道的武汉疫情全都写出来，还没有人关注？”杨慧不服输。
这种缺乏关注的遭遇，反而激发了林清华和杨慧的战斗力。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钟，两个老人一直在写文章，总共发表了二十多条微博。
其中有一条的热度最高——退休干部怎样发挥余热，为武汉抗疫做贡献？
这条微博收到了几个网络大号的关注，有人转发，浏览量迅速过了十万，同时，这些大号的博
主，都对林清华的话做出了反应，称赞他对于武汉的深厚感情。并且说：“武汉需要武汉人，虽然是全民抗疫，但武汉更需要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因为那种乡土乡情，是永远割舍不断的，他们是武汉的主人，更是武汉的子孙。所有武汉人，关注这条微博，关注博主，为博主加油，武汉雄起，武汉必胜！”
在网上，大号的影响力无比巨大，很快，卓一帆的微博就增加了二千粉丝，每一条微博都被点赞。
接着，武汉市老年大学的官方微博，也转发了林清华说的话，顿时，无数老干部留言，支持林清华。
看着他们的留言，林清华信心倍增：“一凡，快来看，武汉人的热情被激发出来了！”
卓一凡勉强的抬头，看着电脑屏幕。
很多人留言：“老干部退休不敢忘记报国，一定要发出正确的声音，去影响每一个家庭，每一个小区，号召大家遵守物业规定，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留在家里，不聚会，不传谣，发挥一个老党员的余热，为国家做贡献。”
卓一凡伸了伸大拇指：“爸妈，你们做的太好了，互联网上缺少的，就是你们的声音，作为一个大家庭的长者，你们的话，就能够让一个家庭融入抗疫战斗，让武汉的抗疫形式大有改观。很多年轻人，也许不愿意接受上级领导的安排，但是对于家长的话，言听计从，不敢违抗，如今，家长发话，又消灭了一个抗疫的死角。”
林清华有些得意：“过去我是专门做思想工作的，对于宣传，很有心得，一定要找到一个正确的切入点，找到所有人思想的弱点，帮他们鼓起勇气，继续前进。当年我领导九院，巡视长江大坝？从来没有调过队，工作成绩始终名列前茅。一凡，你们年轻人一定要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
杨慧走过来，摸了摸卓一凡的额头：“一凡，你身体没事，毛病出在思想上，我知道，小区封闭对你也有影响，这是免不了的。可是你想想，我们在家里，关起门来过日子，不接触外面的传染人群，一定不会被感染。再者，家里有互联网，也有书和报纸，我们三个人还能聊天解闷儿，到了晚上，林莉打电话回来，又能够交流彼此的工作状况，就算小区封闭，武汉封城，也影响不大我们的生活质量。”
那的确是实情，卓一
凡觉得，自己担忧的，似乎不是生活问题，而是其它。
至于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一凡，事情没有变坏，为什么要自暴自弃？被感染者病重不治，离开我们，我们要做的，不是被悲伤淹没，而是继续努力，做得更好，建设更美好的武汉，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杨慧平时很少说大道理，但是现在，她告诉卓一凡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正能量。
“妈，我知道了，您们刚才做的已经鼓舞了我，我会好起来的。”卓一凡回答。
这时候，林莉打来电话，卓一凡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三个人一起面对林莉。
“今天，武汉封闭小区的消息传来，很多人感到恐慌，有些病人出现了不良反应，针对这种情况，医院的心理科，紧急出动，安抚大家的情绪。现在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我相信不单是在九院，其他医院也是同样。如今很多病人，压力极大，任何一点变化，他们都觉得前途无望，不过在我们医生看来，事情没有变坏，武汉抗疫行动，正在有条不紊的向前进行。”
看到林莉，林清华和杨慧的情绪好了很多，他们争相告诉林莉微博上的情况。
林莉笑着说：“已经看到了，当时我还觉得，是一凡替你们打的字，没想到，你们用手写输入，也能写得这么快这么好，真是太厉害了，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卓一凡看着一家三口，心情正在调整。
他知道，如果一味沉迷下去，不管对自己，对家庭还是对社会，都很不利，他希望自己扛过这一关，彻底从悲哀中解脱出来。
“一凡，我今天看到，你退出了班级群，我能理解你是怎么想的，管理员不应该把李明的妻子加进来，不但于事无补，更加重了所有人的悲哀情绪。我也退群了，只不过给管理员发了条短信，备注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让大家有需要的，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当然，疫情期间，我始终在九院，想帮忙也帮不上。”
卓一凡感到欣慰，看起来，还是林莉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想什么。
“李明的事，就让它翻过一页吧！”卓一凡说。
屏幕上，林莉点头：“没错，我们怀念逝者，但是，更要调整情绪，把自己的生活继续下去。不然，逝者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今天医院门口也有逝者家属，在进行祭拜仪式，很快就被保安
劝走了，非常时期，任何人都得控制自己的悲哀情绪，让整个社会运转起来。”
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隐藏悲伤，只显露出积极的一面，让整个社会面貌改变。
“韩宁说，呼吸科也应该改改样子，让大家放松下来，他还说，让呼吸科另外建一个医护人员生活群。除了传达工作，也可以偶尔发点心得体会、笑话等文章，笑一笑十年少，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回避悲伤，但是，也不能忘了笑容。”
卓一凡记起来，韩宁一直都是一个乐观的人，在整个九院，是公认的笔杆子、演讲家、业余歌星、脱口秀演员。每年的文艺汇演，都少不了他的影子。
据说平时，科室里的女孩子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任何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带着喜感和冷幽默。
韩宁说的对，这个时候，认真工作，和适当娱乐，并不冲突，卓一凡点了点头。
“一凡，打起精神，看到你这个样子，大家都不习惯，很多压力堆在身上，必须想办法解决，想一想，我们就像一批，趟过了河水的战马一样。在阳光下抖抖身子，水滴飞散，继续前进，那些困难和压力，就是被我们甩掉的水滴，趟过了生命中的逆流之河，就应该扔掉它们。我们还是我们，永远不会被困难打倒……”
卓一凡记得，两人曾经看过的为数不多的电影之一——《战马》。
的确如林莉所说，当战马淌过战场上的河流，抖动马鬃，水滴飞溅。
那一刻，他感觉到，任何困难，都不可能困住那匹伟大的战马，生死和子弹、敌人和壕沟、铁丝网和地雷阵……都被战马抖一抖身子，甩在后面。
“一凡，还记得吗？当年在医学院，无数导师都说过，既然成为医生，就要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病人上了手术台，就把生死交给了医生，如果我们不能坦然面对生死难关，就会给病人带来更大的麻烦，那么我们就不是合格的医生，不配站在手术台前。你也一样，作为男人，公司的老总，如果没有这种担当，重大决策之前，唯唯诺诺，犹犹豫豫，一个公司的生死命运全掌握在你自己手里。一凡，有压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被压力压垮……”
林莉说了很多话，电话这边，三个人沉默的听着。
忽然间，卓一凡的眼泪流下来。
他觉得自己非常无助，做为一个男
人，过去衣着光鲜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提笔签字，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的生意，坦然镇定，意气风发，那才是众人眼中青年才俊卓一凡的伟大形象。如今，他对疫情的恐惧，对未来的担心，对自己命运的不可把握，统统汇集在一起，无力承担。
没有人开口说话，林清华和杨慧默默的看着卓一凡，任由他从抽噎直到放声大哭。
或许只有这样哭出来，心里那些不满、委屈和愤怒，以及种种担心，才能够完全释放出去，让自己从漂浮的云端落在地上。
一直以来，卓一凡端着架子，像个英雄那样，或者直接像救世主一样，承担着林家所有的责任。
当这种压力到了一定程度，必须释放出来，才能让他重新回到疫情之前，做真正的卓一凡，而不是光环笼罩下的硬撑着的英雄。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万能的，更没有谁是别人的救世主。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在疫情来临时，或许能够比别人做得更好，但绝对不能替所有人承担责任，他没有这种能力，任何人都没有这种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卓一凡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泪水已经打湿了羊毛衫的袖子。
“我没事了，爸妈，你们回去休息吧，刚才只是情绪太激动了，忍不住宣泄出来。”卓一凡有些不好意思。
“一凡，你早就应该这样，什么事都得说出来，家人一起承担，而不是一个人硬撑着，我和你妈早就看出了这一点，但你不说，我们也打不开这个闷葫芦，现在你哭出来，也就没事了。这个家由我们三个人顶着，对了，还有林莉，我们每个人都不会拖累别人，而是彼此照顾。”
卓一凡点头，林清华拿过纸巾盒子。
“谢谢爸。”卓一凡抽了两张纸巾，低声道谢。
“一凡，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各条战线，各个领域，面对每一个人，你都表达出了自己的善意，一凡，我和你妈感谢你，对门的冯叔叔冯阿姨，楼上的杨叔叔、杨阿姨，还有他们的儿子杨平，都感谢你。过去你做了那么多，每个人都看在眼里，现在你累了，那就停下来，让我们帮助你，接过你肩上的担子，继续前进。你看，今天的微博，我跟你妈发了这么多条，一个错别字都没有，反响也很热烈，不要把我们当成小孩子来照顾，我们刚刚退休，还有无穷的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