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难抵相思
更新时间:2014-01-11
过千帆却是先开口了,向后退出一步,裣衽一礼,“在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侯爷恕罪。。”
即墨白静静凝视着他,眸中星辉万千,渐渐胶凝为一抹墨色晕开,瞳仁黯淡下来,连声音都似冷了一分,“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她不想再去猜他的身份,既然事情都已发展成了这样,猜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还不如挑明了问他。
过千帆都对她冷冽的语气却是一点都不在意,笑了笑道:“侯爷这话问的奇怪,在下当然是一个要吃饭睡觉的正常人。”
即墨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她既然不愿说,她便怎么也不可能从他嘴里得出答案,只是,她现在更想知道的却是另一件事。
“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本侯和你应该没有什么过节才对,更加没有什么交情,不知道过管家这是何意?”她现在倒是丝毫都不害怕,她只是在假山处转了转,并不能代表什么,即使南宫羽在那,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逛花园时突然发现密道,是个人都会好奇的,她当然是个正常人,所以她会去密道也很正常,反正,她是坚决不会承认她早有预谋了。
过千帆却并没有询问她为何会去密道的问题,反而微微偏着头,有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道:“我不知道侯爷要去密道干嘛,但是我要告诉侯爷的是,密道里有机关,是南王集齐能工巧匠建造的,精密程度,比之鲁班神斧门的门主也差不了多少,没有图纸的话是绝对进不去的,因为,即使进去了也是去送死的,我不相信侯爷能得到这张图纸。。”
即墨白的呼吸微微滞了一下,过千帆果然是不能小觑,连她侯府的探子都没有探出这条密道里有机关,过千帆竟然能知道。想着刚才若不是过千帆阻止了她,她此刻怕是已魂归九泉了吧,她是一个很惜命的人,所以,稍稍回忆一下刚才的处境,她却发现后背有点发凉。
须臾,她的眸色渐渐清亮起来,定定的望着过千帆,他的瞳仁透亮温润,里面倒映出星空之上细细碎碎的星光,跃动似流光飞雪,依稀交缠出一缕说不出的情愫,身旁横斜屹然的疏影,因着远处的灯光,在他衣衫上投出一朵梅花的暗影,即墨白看着他的瞳仁,眸光中就渐渐覆上了一层水雾。
不足一丈的距离,却似有一缕幽幽的香气在空气中流转、蔓延,萦绕在她的鼻尖,久久不散。是白梅的幽香。
一念及此,即墨白倏尔屏住呼吸,就好像四散开的幽香是毒气一般,她的手拢在袖中,坚韧透亮的指甲在掌心留下一排指痕,她忽然深吸一口气,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声音却依然很冷,“为什么帮我,这已经是第…”她忽然像想到了什么,自嘲的笑了笑,“已经是第二次了,不是么,过管家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要一次次的帮我,你在王府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过千帆又是笑了笑,望着她的眼中忽然就多了几分戏谑,“一般人对于别人救了他这件事不是应该满怀感激的么,为什么侯爷反倒质问起我来了。。”他的眸光中是一片泰然的清明,完全不似一个管家该有的气度,“在下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人之托?即墨白实在想不出来谁会找人来暗中保护她。
若是这样的话,过千帆便不会是公子了,但是如果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呢?
即墨白望着过千帆淡淡道:“受谁之托?”
过千帆摇了摇头,“不能说,。”
即墨白眸光亮了亮道:“为什么不能说,我只听过做了坏事不敢说的,倒没听过做了好事不能说的,难道他不希望我当面去谢谢他?这年头还有无缘无故、不求任何目的只为自己高兴而帮人的人,我是打死也不信的,别说我不信,就连三岁小孩也不信。”
过千帆弯了弯唇道:“别说侯爷不信,我也是不信的。我不能说,是因为那个人不让我说。”
即墨白挑眉道:“你能说什么?”
过千帆忽然转身,摘下身后的一片桃叶,放在唇下吹了起来,忽的,他将手中的桃叶掷了出去,却是嵌入了桃树之中,震得落红如雨。
即墨白蹙眉道:“过管家这是何意?”
过千帆扬了扬唇道:“在下想说的是,侯爷还是不要接近密道,尽早离开南王府的好,在下言尽于此,侯爷还是好自为之。”说完,辞了一辞,飞身离去。
即墨白眸子微眯了眯,往风华苑走去。一边走一边思考,究竟是谁托了过千帆来暗中助她,此人绝对不会是南宫羽,过千帆如果不是公子,那他究竟是谁的人?
她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间却已回到风华苑,但见满园月色如清霜,远远的望着花园之中,满树繁华虽不明艳,恍惚不甚真切,却如笼在银纱流辉之中,飘渺难言,自是别有一番滋味。一时,竟似看的痴了,缓缓抬步,神思飘渺的走了过去。
越往深处走,便觉夜色愈静,脚步踏过之处,能听到卵石相击之声,小径两旁的萱草丛中,点点窸窣响动,似春蚕食桑一般,芳草丛中,流萤点点,伴着几声虫叫,却是已接近夏天的味道。
灯光越来越暗,只能依稀望见远处高阁上照来几束微光,点点似萤火。幸而不远处有一天淙淙流淌的溪流,映照着月光,似一条银色的光带,水中卵石,都似能发光一般,五彩生辉。
“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海水尚有涯,相思渺无畔。”一道沙哑略带缠绵的嘟囔响起,吟诵之人似醉意已深,听着却是不远,但发音不甚清晰,即墨白觉得有点熟悉,却又一时辨不出来。只是声线虽已沙哑,更像是梦话一般,但此间情意,缠绵无限,相思不得,心字成灰。她心下暗叹,却不知谁人深夜在此伤怀,听着倒是个痴情之人。
她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可笑,她这无情之人,什么时候倒也这般伤情易感了。
她走过竹桥,只见溪畔石桌之上,匍匐这一人,皎月清辉之下,但见一袭黑衣如墨,紫玉束冠已斜,青丝婉转铺层于脸侧,更衬得一张玉颜俊美无双,邪魅入骨,银辉流转,如梦似幻,竟不像是生于人间,而是误堕红尘的仙谪。
即墨白微微诧异,竟然是南宫羽。
而此刻,南宫羽似已醉的不省人事,脚边滚落了一地的酒壶杯盏,酒量倒是不错。
“原来他也是有挚爱之人,才会有这般颓唐的模样,却不知这女子究竟何方仙人,竟能将一代南王迷成这个样子。即使被传成修罗,纣虐残暴,野心勃勃,他却也是个如此痴情的男子,也会有心爱之人,遇上爱情,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即墨白想到此处,心中竟是五味杂陈,各种情绪纷至沓来,也不知嘲讽是感叹是惋惜还是…心疼。
她缓缓走了过去,将那散落一地的杯盏拾起,轻轻放置在石桌之上,目光触到石桌时,却是骤然一滞,瞳仁狠狠的瑟缩了一下,桌上放着墨砚,毫笔,显然南宫羽刚才是在此作画。而那幅画卷此时正被他压在身下,不是一幅成品,只完成了一半,即墨白却似看到了铁树开花一般的惊异,用惊异都不足以形容,而是震惊。
将将拾起的杯盏,瞬间又散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