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群雄逐鹿 第七十九章 势不可当
黑鹰卫骑兵巨大的锋矢阵型狠狠的撞在了敌军已显散乱的排头上,立时有如一把烧红的钢锥般毫无阻碍的刺入了纵深之处。
坚韧修长的刺枪如林探出,令敌军手中的长刀甚至来不及挥出便被贯穿了身躯,死不瞑目的双目之中满是绝望和惊恐。而黑鹰卫骑兵们狂笑着,利用错马而过之际,熟练的翻转手腕,轻轻巧巧便将血挡前的枪尖抽离,只余敌尸坠于马下。更有强悍力大的勇者双手持枪,借助战马冲力从正面硬将敌军挑飞,洒下片片血雨,声势惊人之极。处于阵型中心部分的黑鹰卫骑兵虽然暂时没有接触到敌军,却也没有闲着,他们抽出悬于马股两侧的短柄飞斧,抡圆了掷出一条条黑芒,但凡触及敌军,无不血光迸现,残肢乱飞。
两军相交不过短短几息,五千敌军的阵型已被凿开一半,数百人被斩落马下,余者无不惨然色变,却仍然悍不畏死的杀上。
呜呜号角骤然响起,战场两侧突然间再次沙尘大作,又有两支约千人左右的敌军骑兵现出身形,有如两条长蛇蜿蜒游动而来,从两翼向着黑鹰卫骑兵夹击杀至。
“哼!就知道有花样!”南鹰方将枪尖从一名敌军肋下抽出,顺手掉转枪杆再将一名敌军狠狠拍飞,他伸手一抹溅满敌血的面庞,整张脸孔有如杀神般狰狞可怖,口中狂叫道:“吹响鹰角!”
在他身遭,四名黑鹰卫亲兵同时扬起挂于颈下的粗大牛角,雄浑肃杀的号角声连绵响起,突然间角声转折,高亢昂扬,几乎令人热血沸腾,在气势上与适才敌军的角声高下立判。
与此同时,黑鹰卫骑兵后方,亦是两支骑兵杀出,左有马云萝,右有胡车儿,两支骑兵有如毒龙出洞,径奔对面两支长蛇敌骑的“七寸”而去,显然是要将其从中截断。
“重整阵形!重整阵形!”一名敌将与黑鹰卫骑兵大队穿身而过,猛然抬头瞧见渤海军一方亦是奇兵突出,直取己方援军,不由面色大变,急不可待的拨转马头,试图将周围的部属聚拢过来。
不等他狂叫歇止,突然间又是阵阵马蹄如潮,他骇然望去,却见一支约两千人的骑兵正从他的身后冲杀而来,为首一员小将白袍银甲,分外醒目。
那敌将瞳孔剧缩,猛然间想起一人,不由失声道:“不好!是马超!”
“果然是宋建手下的走狗!”马超俊目之中,杀机有如星芒暴现:“儿郎们!斩尽杀绝!”
他伏低身体,向着对面匆忙招架的敌将一矛刺出。
开战不过盏茶功夫,渤海军一方五千兵马已经全数压上,再无半分保留。这便是南鹰的战术,全力以赴,闪击破敌,绝不与敌军稍作纠缠。他已经料定敌军人数虽然占优,连日来却对司马直一方只困不攻,必有所图。其目的无外乎是要引诱南鹰本人来援,便可集中优势兵力予以围困,最后或俘或杀。
南鹰甚至可以断定,敌军既然占据地利人和,极有可能还派出了一支兵马正在从远处向他身后迂回,以期斩断退路,务令他这匆匆来援的小部兵马难以杀出重围。
如果这个阴谋确是宋建所定,那么他一定是在南鹰招抚凉州军时匆匆定下的。凉州军军势已然大不如前,兵马钱粮更是青黄不接,宋建在凉州一隅隐忍多年,正是暴起发难、一举谋夺凉州全境的绝好时机。如果凉州军接受招抚,那么在南鹰一方源源不断的支持补给后,宋建只有死路一条。他唯一的破局之法,便是引诱南鹰轻骑深入,再一举擒杀。若是生擒南鹰,固然可以勒索官职、钱粮等诸般好处,即使是误杀了南鹰,也可以将罪行推到凉州军头上,挑起渤海军与凉州军的大举火拼,他宋建更可以趁势而起。此计,不可谓不绝,更是狠毒至极!
如果没有马超的点醒,南鹰极有可能在一时脑热之下,奋不顾身的一头扎进网中。然而,南鹰此时却是心中雪亮,更清楚的把握到问题关键…….凉州军实力远超宋建,多年来却对其无可奈何,且他刚刚密会韩遂马腾完成了招抚大计,宋建竟然可以立即针锋相对的定下了毒计,答案只有一个,那便是凉州军之中必有内奸!
虽然形势危急,但是司马直不可不救,而宋建的计划也并非全无疏漏。首先,宋建低估了南鹰的兵力。如果他从内奸处提前获知了南鹰的兵力部署,那么从时间上便绝不可能知道马超的两千精骑临时加入了援救行动。在甫一得知司马直被困后,南鹰几乎是立即便采取了行动,小队游骑兵先行开道,大队人马随后奔袭。不仅全军日夜赶路,完全封死了官道,同时,几只天眼将方圆数十里监视得滴水不漏,绝无可能放过身后而来的通风报信之人。其次,任他宋建本领通天,也无法在短短时间内完成充分动员,在掌握了司马直的行踪后,他能够发动的兵力毕竟有限,更不可能倾巢出动,完全不顾大本营的安危。从马超提供的情报分析,宋建全军不过三万人,能够出动两万至两万五千人来完成设伏已经是极限了。以渤海、凉州两军联军一万人计,又是内外呼应,只要战术得当,并非没有一战之力!最后一点,宋建是一个谨慎的人,从他这么多年龟缩于凉州一隅,始终蜇伏待机来看,他绝对不敢相信南鹰会在一开战局便采取雷霆万钧的猛烈攻势,换作是他,必定会以己度人,步步为营的展开阵势,为自己留下退路。所以,南鹰惟有展开快攻,在战端刚开之际便取得战果,缩小与宋建军的兵力差距,同时,全力打乱宋建的既定计划,令他措手不及。
说到底,宋建不过是一个割据一方的小军阀,任他奸谋如海,心狠手辣,但在战术运用和战略部署上,也绝对无法与惯于大兵团作战和小股部队渗透袭扰的南鹰相提并论!这样的差距,来源于经验和实战,无法依靠年龄和智商来弥补。
“全力凿穿!”望着前方隐隐现出稀疏之势的敌军骑兵,南鹰不由精神大振,他向着紧随身侧的传令兵不断打出手语:“两翼和身后不必理会,自有几位将军应付!”
蓦的,最前列的黑鹰卫骑兵们发出一阵欢呼,眼前豁然一亮,一千骑兵竟然已将五千敌军杀了一个对穿,前方已然可以见到远方的敌军营寨。而此时,敌营之中令旗翻飞,鼓角齐鸣,一队队骑兵匆匆杀出,却是军容凌乱,显然没有料到渤海军攻势有如烈火之猛般不可遏止,只得慌乱发兵,试图挽回形势。
“全军列队!准备再次接敌!”南鹰的目光扫过两翼。
此时,左翼形势一片大好,马云萝径奔敌军主将,只一合便将其挑于马下,此刻正士气如虹,杀得左路敌军溃不成军。而在右翼,胡车儿所部虽然仍在与敌缠战,却也明显占据上风,正杀得敌军首尾难支。
至于适才两军对冲时甩于身后的敌骑兵主力……南鹰嘴边泛起一丝微笑,他甚至无须回头,便可以从喊杀之声中准确判断出,马超以两千兵马力敌近四千敌军,仍是从容不迫,且正在渐渐争取主动,胜利只是时间问题,黑鹰卫竟是后顾无忧。勇冠三军锦马超,确是后生可畏!
“列阵!列阵!重组阵型!”一名名黑鹰卫统领纵马于阵前往返奔驰,约束着部属们。眨眼之间,一个新的三角冲击阵形再次形成,然而,这个三角比之开战之前却缩小了一圈……一千黑鹰卫骑兵仅余七百余人。
“将军!”高通浑身浴血,神情木然来到南鹰马前:“呼勒赤……战死了!”
“什么!”南鹰听得心头滴血,双目眼白血丝迸现。呼勒赤从征黄巾时便是他的部属,昔日北军五校的胡骑军侯,今日黑鹰卫的四大统领之一。从南到北,从东至西,随着南鹰征战数千里,大小数十战,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不曾想今日竟会折在这里!
他怒极狂笑:“兄弟们!呼勒赤和其他兄弟们英灵不远,正等着我们啖敌血肉,以为祭奠……这一战,我们不需要俘虏!都跟着本将……直接冲击敌阵!”
“杀!”所有黑鹰卫骑兵一起从牙关处狠狠迸出了同一个字。
蹄声如雷,杀声震天,滚滚铁流迎着对面敌军的失声惊呼疯狂碾压而去,只是一个照面,便吞没了一支约两三百人的敌骑前锋。
“汉扬,你……”遥望着远方黑鹰卫骑兵一往无前的冲击势头,马云萝玉容转白,一颗心儿险些跳出胸腔,心中长矛更是化作万千电影,一口气将迎面而来的七八名敌军骑兵挑得倒飞而出,手中竟无一合之敌。欢声雷动之中,左路军骑兵攻势更急,迅速将敌军冲得四分五裂,向着四面八方溃散而去。
“追上大将军!”马云萝长矛连挥,对于四面而逃的敌军恍若未见,指挥近千骑兵一路向着黑鹰卫身后狂追而去。
“又丢人现眼了!”右路军中,胡车儿粗豪的面容中难得的露出了一丝苦涩与羞惭,他一把将插入左肩的长箭狠狠扯出,浑然不顾随之抛洒而出的鲜血:“小子们!我们还要不要脸了!”听得他的狂吼之声,部下的凉州军骑兵无不变了颜色,发出阵阵荷荷狂呼,完全不计生死的发起了拼死攻击。
“壮哉……如此猛将,才配为我马超的姑丈!”万军丛中,马超收回长矛,怔怔的瞧着南鹰一路势如破竹的杀向敌军本阵,竟将四周围拢而来敌军视若无物。蓦然间,他仰天狂笑:“我马超原来也有服人的一天……痛快!儿郎们!战死沙场,方为我等男儿本色!”
他猛然拉下护面,身体伏低,放开马速。矛尖指处,敌军无不鲜血飞溅的跌于马下,竟是单人独骑亦向着敌军本阵的方向冲杀而去。
“马超休狂!我来会你!”两员敌将相视一眼,一起带马向着马超攻来。
“敢来送死……”护面之后,马超嘴边咧出一个与他年龄绝不相称的狠厉笑容,双脚猛夹马腹,战马骤然加速之下,手中长矛亦刺出尖利的破空风啸,竟于一名敌将长矛刺出一半之际,后发而先至的一矛洞穿那将胸腹。
那敌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吼,却暴发出悍不畏死的狂野本性……他弃去手中长矛,双手紧紧握住胸前矛杆,一双凸出的巨目亦是死死瞪向马超。
马超连抽两次,竟是难以抽回长矛,眼见着另一员敌将亦纵马冲至,一柄长刀闪现刺目寒光,向着他疾劈而至,不由口中暴雷似的发出一声巨吼,双臂肌肉片片坟起,将贴身穿戴的锁环甲挣得咔咔作响。
四下里惊呼大作之中,马超竟将贯于矛尖的敌将连人举起,狠狠向前砸下,将另一员敌将连人带马的砸倒于地。
敌军们终于恐惧了,不少人惊叫连连的掉转马头,头也不回的奔逃而去。
“跟着少将军!杀!”眼见着敌军将要全线动摇,马超属下的副将立即不失机时的发出了全军冲锋的号令。
更加遥远之处,一直被重重围困的司马直部亦准确把握到了敌军的颓势,旌旗连展,号角齐鸣,开始全力向着南鹰军方向突破。
交战至此,南鹰所部终于以劣势兵力成功扭转形势,眼见着一场辉煌的胜利已是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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