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顾承轩回到食堂的时候，正值士兵出早操回来吃早餐的点儿，宁檬坐在一片橄榄绿中，有些焦躁地朝着大门望，在看到顾承轩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时似是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他面前，有些忐忑地问：“请到假了吗？”
“嗯，”顾承轩点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觉得前所未有的心疼，没有任何思索地，只是随着这一刻突发的心情的驱使，他抬手轻拍了两下她的脸颊，“东西就不要收拾了，我们先回家看看你爷爷那边怎么样，你爸那边估计最迟明天就会有消息的。”
宁檬顺势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握在手里，像是久漂在海上的人死死地抱住一根木桩一样，不敢松动一下，因为怕一放手就会失去活下去的机会，溺亡是最可怕的。
顾承轩任她抓着，拇指轻轻地在她的虎口处轻轻地摩挲，安抚着她的情绪，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早已有人等着了，说是易大队长吩咐的，让送嫂子回家。
顾承轩点头，熟练地在宁檬面前半蹲下：“上来。”
两个小时的山路，三人都很沉默。宁檬明明觉得累极，头痛难忍，偏偏没有丝毫的睡意。趴在顾承轩的背上，听着他因长时间负重步行而有点紊乱的呼吸，她心里一酸，将脸埋在他的颈间，脸颊紧紧地贴在他有些粗糙的皮肤上，眼泪再一次滚了出来。
顾承轩先是觉得颈间温温热热的，她的肌肤贴上来，有股难言的细腻感觉涌上心头。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阵冰凉，那是她的泪。两人从认识至今，他见她哭的次数并不算少，但每一次都比之前让他无措。被派来的小李还在旁边沉默地走着，只见顾承轩突然僵硬着身体站在路边。
“顾中队……”
“你先走着，我休息一会儿，马上就跟过来。”
“好。”虽然疑惑，但是见宁檬埋头不语，顾承轩一脸的深沉，他也不敢多问。
待人走远了之后，顾承轩才将宁檬放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抬手擦掉她脸上残留的泪：“怎么说哭就哭了？跟个小孩子似的！”
“顾承轩，我有点怕，”宁檬双手垂在身体的两侧任由他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我怕我爸会回不到以前的样子了……如果他真的是那样的人怎么办？”
“有什么好怕的？！”顾承轩瞪她，“你相信你爸么？”
“嗯？”
“如果连你这个做女儿的都怀疑你爸了，那么你说外面的其他人会怎么想？”顾承轩见她抽抽嗒嗒的，心里有点烦躁，动作也有点粗鲁了起来，没有言语的，扯过她，将她按进了怀里，“这两天你什么都不要管，只需要好好地在家陪着你爷爷，乖乖地听话，其他的事我去跑。”
“嗯，”宁檬尽量放松身体，将头埋在他胸前，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刚哭过的声音还带着厚厚的鼻音，“顾承轩，我真的觉得你挺好的，虽然你这个人对我很没有耐心。但每次我一有事，你一定会站在我身边帮我……其实，大概，也许，嫁给你，我不吃亏……”
哈？没有耐心？顾承轩听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殊不知，他对她是用了十二分的耐心了。所以才会陪她走进平日里最讨厌的医院，所以才会冒着不惜泄露身份的危险果断地去救她，所以才会那么体贴地对待一个女孩子，所以才会随着她的喜好一步一步地去改变自己。
小九，你知不知道，我对你的耐心，是没有时限的？
两人走进市政府家属小区的时候，恰好遇见了提着包出去的秦雨灵，后者一见着对面牵手走近的两个人，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嘴角冷冷地勾起，阴阳怪调地打起了招呼：“哟，夫妻双双把家还呐……宁小九，你还真是孝顺啊，三天两头地就往娘家跑。”
宁檬见她满眼鄙视和不屑地盯着自己，心里也是冷冷地一笑，她一向知道该怎么样打击秦雨灵。面上换上笑容，被顾承轩握着的手轻轻地摇了摇，说：“雨灵姐，我和顾承轩回来看看我爷爷奶奶和爸妈呀，你这是要出去么？又去相亲么？”
秦雨灵的表情并没有如宁檬预想的那样变得灰败，反而是笑得愈加的开心了，红唇轻启，看着宁檬笑言：“你爸不是应该在某个地方被人逼着问有没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么？”
“风水轮流转，下一个是谁也说不定……还是要提醒一下秦叔叔小心了……”宁檬听她那么说，气得要死，很快就回嘴过去。
一旁的顾承轩听到秦雨灵这话，若有所思地打量起她来。一般来说，双规这事是保密的，除了当事人家里，消息都会是在结果出来之后才会放出的，宁家是绝对不会傻到对外宣称宁智文被双规的，那么秦雨灵是怎么知道的？
“秦小姐好像对宁家的事情很清楚？”顾承轩问。
“有她宁小九在，我能不关心么？”秦雨灵极快地瞥了他一眼，又笑着说，“再怎么说，我们以前也算是姐妹一场！”
宁檬见顾承轩没有帮自己回击的意思，有点不开心了，拉着他一言不发地进了自家所在的居民楼。刚上了两层楼，就听得顾承轩压低了声音问：“她经常去你们家？”
“你什么意思？”宁檬脸色不怎么好看，甩开了他的手，沉着脸问。
“她怎么会知道你爸被双规了？”顾承轩知道她为什么不开心，无奈地笑了笑，走上前去，重新牵起她的手，疑惑地问，“如果你爸被人带走的时候，她没有在场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是她？”宁檬险些尖叫了起来，被顾承轩制止了，又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不太可能吧，虽说她现在恨我恨得要命，我爸对她还是不错的，不会这么绝吧？”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太确定。”顾承轩拉着她上楼，站门外还不忘叮嘱她，“等会儿进去了一定要保密，具体的等我弄清楚了再想办法。”
“嗯。”宁檬点头，从包里翻出了钥匙，打开门换了鞋之后，叫了一声，才看到奶奶颤巍巍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见状，赶紧上前搀扶住老人，柔声问，“奶奶，家里其他人呢？”
“你妈跑你爸的事去了，阿姨知道你们今天回来，去买菜了，你爷爷正睡着呢。”
“爷爷没事吧？”
“唉……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宁奶奶拍了拍孙女的手背叹息，“你爸很明显的是被冤枉的，谁这么缺德啊？揪着这事儿就告你爸……小九啊，你不知道那天都快吓死我了，几个人敲门进来之后，就说让你爸跟着走一趟，你爷爷差点没气背气过去。”
“奶奶，你放心吧，我爸既然没那么做过，这事实怎么样都掩盖不了的，白的总不能黑吧？你和爷爷不要太担心了，这次顾承轩也请了假了，他会帮忙的。”宁檬不停地宽慰着奶奶，其实她心里也很没底的。
“承轩……这段时间可就要麻烦你了。”宁奶奶朝着身后的年轻人说。
“应该的……”顾承轩颔首，“奶奶，我先去给家父打个电话。”
待到顾承轩进了宁檬的房间，宁奶奶才拉着宁檬说：“小九，听你爷爷说，承轩的家里很有权势的，你好好地跟他说说，让他帮帮忙吧。”
宁檬点头，将奶奶扶回了房间之后，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闪回了自己房间。她打开门进去的时候，顾承轩刚好收了线，她慢慢地靠近他，没有任何防备的，他被她一把抱住。
“小九，放开。”顾承轩感觉到了她身子的颤抖，沉声敛眉说。
“我不……”宁檬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的，圈在他腰上的手更加地用力了，“顾承轩，你帮帮我爸好不好？我求求你，帮帮他，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顾承轩听得她这么说，脸瞬间就冷了下来，一根一根地掰开她环在自己身上的手指，扣着她的肩，冷冷地说：“我是你的丈夫！”
我是你的丈夫，所以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会帮你父亲，不需要你用什么来偿还，因为这不是交易，这只是因为我爱你。
宁檬显然是误解了他的意思，先是一愣，随后红着脸小声说：“我知道。”然后开始解自己衣服的纽扣。
顾承轩按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怒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宁小九，我会帮你的父亲，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他也是我的父亲，知不知道？”
宁檬的动作顿在那里，下嘴唇被牙齿咬得泛白，俄顷，才无力地垂下手，说：“我刚才听见你打电话了，你说你不会包庇我爸的。”
“如果你爸真的犯了事，就算我包庇了，也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顾承轩拉她在床沿边坐下，“小九，你相信我，我会尽力的，只要你爸爸是清白的，你也要明白我的立场，我是一个军人……”
宁檬叹气，拼命地忍住泪意：“对不起，是我太幼稚了。”
顾承轩伸出长臂，将娇小的女人抱进怀中，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慢慢地蹭着：“小九，如果你爸爸真的……我也会是你的丈夫的，照顾你一辈子的事，我自然会尽心地做到。”
宁檬双眼蒙了层水雾，眼神湿漉漉的，颤抖着摸索到他的唇，将自己的贴了上去，带着哭腔说：“顾承轩，你不准不要我……也不准不管我的家人！”
“我不会。”这是他的承诺，“你若不离，我便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