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濯玉
“醒了,还是未醒。”
楚月白未肯舍去一眼,只背着身后之人,声音淡淡,波澜不惊。
能感受到身后,有那样个缝隙,而从中射出的一点目光,忽现忽没,正如暗中偷窥他人的不正君子。
装睡着的燕莞见自己被楚月白发现,也不好硬装下去,便大大方方的活动活动身体来,此刻他好像不太困了。
低头看了看这件毛茸茸的披裘,是枫红色的厚料,淡色的花纹素雅,只绣了几处,不甚华丽,而脖子处,有雪白色的茸毛边沿,质感也是杠杠滴,特别亲人肌肤,不过一会儿便可以暖和起来。
打量过后,他看着两带垂着的红色玉带,底端皆悬着朵纯白色的梨花,就如同那料子上绣着的花纹。
气氛沉寂,他非随口一问:“长老很喜欢梨花吗?”
“嗯。”
“为什么喜欢?”
“忘了。”
“那只要是有梨花的东西都喜欢么?”
“…不知。”楚月白手中的动作一顿,下一瞬又恢复正常,他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桌面,将地上被二人蹭掉的纸张拾起。
“这句话一看就是犹豫了几秒说的,”燕莞不怕冷冰冰特吓新生的楚月白,而是直白的一本正经地说,“看来仙君也会骗小孩子啊。”
“你话怎么这么多。”
“弟子不像长老,不喜欢天天冷着张令人妒忌的冰块脸,还不拉出去遛弯,那就更别说不喜欢多说话了。”
燕莞眉眼间盈盈,双手指着自己这张桀骜不驯还有几分嚣张的少年反派脸。
楚月白抿了抿嘴,轻声轻语:“怎能与长辈贫嘴?”
“这是污蔑啊长老,弟子可说的都是实话。”
他实话实说,他这张脸可不一般呢,比主角的脸还要有魔力,只不过是负面的,没长眼睛的正义人士见了必会心生仇恨值,然而同为反派人物就不会了。
楚月白没有再出声回应,而是又着手收拾起他的案桌。桌上这一张张层层叠叠的纸,都写满了字,只是这字叫人异常看不懂。
伸手拿起一张便认真的看了起来。
每个字是端正大气,在他的认卸里会如此字迹上下左右整齐划一字体旧人真是十分少见,只是这一个个字他却大部分都识不得。
这世上的字体风格迥异,皆由写者性子所造,而他倒也会几种字体,而这种样式的字体他不是不会,只是与之大不相同。
这一个个字像是新造的一般,结构简单粗暴,笔画简洁,知者应该是易识易懂,且脑中对其的储存量应该不会低。
燕莞看楚月白对他写的这种字十分感兴趣,便支着脑袋,嘿嘿道:“长老可看得懂?弟子写的这不大不小刚刚好的字?!”
楚月白微微晃头,不假思索道:“本座虽不知,但可查找些资料。”
“嘿嘿嘿,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可以直接问弟子,弟子对此颇有经验,只要长老诚实的回答弟子一个问题。”他话一顿,又加上了句话:“弟子有句话对此解释叫做‘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此话一出,楚月白有被惊艳到,心情大好地说:“本座一早便闻宫主言,玄幽山的痕剑宗宗主寻回的少宗主,早些年不听先生之言不服管教,性子恶劣,欺辱他人,仗着天赋异禀,天天不务正业,只知天天有闲,勾栏听曲,于此在修真界名声扫地。”
心下一紧,如同被什么揪住,他问:“那长老也认为弟子是那种风流纨绔子弟吗?”
楚月白笑了,虽浅,但总归是有冰山消融之迹象,他正色地说:“你虽是迟了一月而来,可相处几天,本座并非见你如外界所言那般不堪,如宫主所言根劣。”
“为什么?我…我在蓬莱仙宫里的事,长老您作为刑事堂的执法长老,不可能不知道弟子我……”燕莞不知怎么滴,愧疚如潮涌般涌上心头。
“你所作所为,本座当然知道,还知道你并非想来蓬莱仙宫,而你被找回之前如何求活,本座虽没经历过,可也能明白些,这几分朝气蓬勃中夹带的野性才是罪魁祸首。”
他郑重又说:“相信你既然是块蒙尘已久的璞玉,便终会如剑般,在那天会被岁月濯清。可在那之前,若继续教导不闻便是自我纵任,误入歧途后,无人可拉你出深渊。”
“我……”
“为何犹豫?本座愿亲手濯玉。”
“弟、弟子明白!!!”燕莞本就无法久久平复而愧疚的心脏突然一停,呼吸也跟着一滞。
这有力且带几分温柔的邀请,好似令万物在他视眼里都暗淡无光了,感觉这一刻有另番春天的柔光照了向他,让他大脑一片空白,心在剧烈的扑通扑通跳动着。
原主的的确确不想在这规矩森严的地方待着,来也是迫不得已。
在他还没有进入其身体之前,原主干过许多小坏事,多的是跟长老嚣张顶嘴,上课经常迟到,还坏蓬莱仙宫规矩,在仙宫上方御剑飞行或是海里游泳,而他一来就当着众人的面将楚月白骂了个狗血淋头,他……他不该冲动的,也不该牵动系统给他的怒火胡乱骂人。
楚月白这么好,可能外表冷冰冰不近人情,还要求严苛,但绝对是人生好导师。原主还一点愧疚与感恩之心都没有,在原著剧情里的描述是十分心安理得的接受楚月白为他赴死而无动于衷,只因他相信这是他的牵心蛊的功劳。
天呐,原主真不是人。
不过一会儿,该回到原位的东西都回到了原处,书房便整整齐齐,别人一看就知这书房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
而那些写满了六清诀的纸张被他一一收好,放在案边用镇纸压着,避免微风一进来就到处飞。
“这个,是不是长老偷偷放进弟弟屋里…给弟子用的。”
彻底没有了睡意的燕莞,心中久久不能平复,对方的话一直印在他脑海里,不断重复,刷屏。
心情复杂地从纳戒中找出一小瓷瓶,伤好后他就没再用过,乖乖的放在了纳戒之中,不管怎么样,他都想知道这不是楚月白给他送来的药膏。
楚月白没有掩盖,拿着一张燕写满字的纸张,淡淡道:“嗯。另外,本座可能要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了。”
这玩意儿或许有点用,要是弄明白了,编撰一部给天道盟捎去,或许能造福六界,毕竟不识字的大有人在。
燕莞听言相当愿意,攥着手,手中紧紧握着的冰冷小瓶也变暖和了,他早该知道,喜欢红衣,喜欢梨花,且心胸宽广怀天下之人的一直只有一个楚月白啊!
他边点头边道:“长老,如果我真的成了你徒弟,我不会误入歧途,更不会危害苍生!”
当什么要入魔的魔头大反派?跟着正道之光的楚月白混不香吗?!
这简直是比主角还是主角的形象,为什么他不是主角?!
他现在是身上暖暖的,头晕晕的,感觉被夜风吹的拔凉拔凉的心也暖和,那温度如烈火般滚烫炙热,怦怦跳动。
燕莞这一刻又想起了那该死的坑逼系统。现在又开始恨起他了,如果他买的主角光环在一定要给他未来的师尊呀,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