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祈福皆为我
谢扶月愕然，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这……”
千防万防，没想到在称呼的小事上露出了马脚。
大周各地风俗大同小异，男女之间已经定情的女子多称呼男方为“某哥哥”、“郎君”，亦或者称呼其字。
而相对的，男子对心爱女子的称呼，也为“某妹妹”，亦或者是闺中小字。
世子，是这样尊敬礼貌更是疏离，绝非是对心爱之人的称呼。
顾旸自然是没错过谢扶月的神色，心中一冷。
她果然有问题……
“你为何要说谎？”
谢扶月心尖一抖，白了脸。
她在顾旸面前错漏百出，瞒了三年的谎言摇摇欲坠。
如果承认是她说谎，假冒了他的心上人……
手腕上的红痕未褪，掰断的扶手历历在目。
想都不用想，承认自己是冒牌货，其实他们是陌生人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绝不能承认！
“我并未说谎。”
谢扶月咬牙快速地镇定下来，模棱两可道：“世子，我当年不过一低微庶女，只是有幸曾与世子您打过照面，都算不得熟识，我哪敢自诩为您的心上人，妄自尊大胡乱称呼您。”
这话当然都是真的。
当年是她主动暴露出自己在为顾旸服孝，确实未曾主动说过她就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心上人。
其次，便是他们曾经互许心意，一个是备受欺凌的小庶女，一个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世子，她也不敢乱称呼顾旸，世子这等生疏恭敬的称呼，确实是可能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事情。
如此，应当能糊弄过去。
“既不熟识，又非与我心意相通，是我心上人，为何会答应配冥婚，嫁牌位，执着地相信我依然活着？”
“你有什么目的？”
顾旸沉沉的目光砸在谢扶月的身上，如刻刀似的锋锐，仿佛已经看透了她的心思。
“我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只是……”
谢扶月说着说着就沉默了下来，揪着衣角，眼圈慢慢红了。
她只是想活着。
“只是什么？”顾旸眼神一压，面露狠戾，一点都不近人情。
内间气氛顿时更加紧张，奉上膳食退到外间的丫鬟们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世子爷，您怎么可以怀疑世子妃的心意！”
胆子最大的丫鬟在珠帘外跪下，“世子妃对您一往情深！她待您之心日月可鉴啊！”
谢扶月担心顾旸迁怒贸然出声的丫鬟，“岂敢插嘴世子之事！还不退下！”
顾旸拦下谢扶月，冷声道：“让她说。”
“世子妃爱您至深，当年险些撞棺赴死，后来又亲自去找了您三月，未曾发现您的尸骨，这才抱着微薄的希望，日日为您祈祷。这些您不知道，可奴婢们都看在眼里……”
谢扶月脸上有一丝不自在。
这事的确也是真的。
她为了让人相信她是顾旸心上人做过的事情。
但是多说多错，她含糊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并不重要，也没有那般凶险，世子不必在意。”
顾旸沉默的看着谢扶月。
一介贵女，撞棺殉情，已将生死抛弃。
但他已经不记得她的存在……
他一向信奉落子无悔，不为错过的人和事伤神，可多少对这位贞烈的女子感到了一丝歉意。
“罢了，都退下。”
顾旸没有再追究称呼一事。
拿起玉箸看了谢扶月一眼，语气缓和了不少，“一同用膳吧。”
丫鬟退到门口，大着胆子又说了一句，“世子，世子妃茹素，也是为您祈福啊！”
“茹素……祈福？”
顾旸面色古怪，细细地重复了这四个字。
看着这十道素菜，又瞥了一眼已经趁着方才混乱，谢扶月指使丫鬟们悄摸收走的香案和牌位的位置。
最终目光落在坐立不安，欲言又止的谢扶月身上。
顾旸神色幽幽，声音低低道：“皆是为我……吗？”
谢扶月一哽，在三年前撒谎的时候，她可从没想过死了的人还能复活，更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要当着顾旸的面展现自己对他的“情深似海”。
她硬着头皮道：“其实，主要是，主要是我喜欢吃素！真的！”
依顾旸的敏锐，万一又觉察到什么漏洞，她不一定能有方才的好运能将这件事圆回去。
顾旸皱眉道：“宋远时，将世子妃三年来的饮食菜谱送来。”
谢扶月急声道：“别！没什么可看的！”
哪能看！
当初为了坐实她对顾旸的心意，刚入王府那几个月，她不说吃素了，便是山珍海味在面前，她都因顾旸的死而“伤心欲绝”，食不下咽，几欲同死，这事几乎是闹的满城皆知。
见顾旸没有收回命令的打算，谢扶月急的面红耳赤，甚至都不顾及对顾旸的忌惮，情急下拉住了他的手腕。
“世子，你既然平安回来，这茹素我自不必要再继续了，日后就按寻常时候来就可以！着实不必要再看什么食谱！”
顾旸眸光从手腕上一扫即过，垂睫思索了片刻。抬眼看着谢扶月，“寻常时候世子妃膳食为多少道？”
见顾旸给了台阶，谢扶月顿松了一口气，也赶紧收回手。
“二十四道，冷热各六道，蒸炖各四道，点心各四道！”
谢扶月说得心虚，虽然她知道标准是二十四道，但是自小节约习惯了，寻常时候也是顶多十道，有时候甚至还要减半。
左右就她一人，浪费实在是可耻。
但，现在形势比人强。
“之后就按这个规格上吧，不得轻慢。”
顾旸看着谢扶月，话却是对门外说的。
门外侍从连忙应答，表示一定按照二十四制式的要求来。
好不容易解决了茹素祈福的事，已然是月上柳梢，顾旸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慢吞吞的品着茶水，瞧着亲切了不少，与今日初见时候露出的冷厉大相径庭。
一时间，谢扶月也猜不到哪一面才是他的真面目，但是对他的恐惧确实消减了些。
屋内安静极了，只余下灯烛偶尔爆出的灯花声音。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靠近落锁，谢扶月憋不住主动开口，“世子。”
顾旸也异口同声，突然道：“谢……扶月。”
他蹙了蹙眉，不甚熟练地叫出谢扶月的名字，“扶月，你我和离，若有什么要求皆可以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