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重回颜家
自打知道沐家还有这段不为人知的伤心往事之后,苏语曼对孔菡的态度鱼愈发亲近。
孔菡本就喜欢这个要强独立的小姑娘,来弥补自己早年痛失爱女的遗憾,也对苏语曼格外的照顾,沐倾天时常就有种自己是捡来的,其实苏语曼才是她亲生女儿的错觉。
可惜和谐的日子没能维持多长时间,刚回来的一个星期,沐倾天以苏语曼生病为理由拒绝了一切想见她的人,现在苏语曼的病好了,这个理由便行不通了。
颜家一天天的上门要人,一直都是沐倾天在处理,苏语曼虽然充耳不闻假装没听见,但时间久了,心思便渐渐起了动摇。
“要不,我就回去看看吧。”这天吃完午饭,苏语曼和沐倾天母子俩一同在阳台上晒太阳。
沐倾天没说话,孔菡先不饶人地嚷嚷起来:“有什么好看的,你现在可是我们沐家的未来儿媳妇了,是他们颜家把你逼走的,不知道珍惜,现在好意思来要人了?”
苏语曼没有把自己当年是被颜沉厚设计陷害推下悬崖的真相告诉过孔菡,甚至连沐倾天都不知道,这事儿除了始作俑者颜沉厚和顾城手下那帮人之外,她再没有跟任何人提过。
对沐倾天说的理由是,当年本来说好颜家派人来吴老爷子这边接她回去,结果等到天黑都没人来接,她以为自己是被抛弃了,一个人沿着滨海公路回家不认路,不小心跑到了悬崖边上。
沐倾天对她的话一点怀疑都没有,因为苏语曼的行动证明她确确实实是个路痴。
既然使他们当年把苏语曼接回颜家又狠心抛弃的,当然没有理由再让她回去受第二次伤害。
“不知道外公身体怎么样了。”苏语曼歪着脑袋,望着远方怔怔地说,“我这两年在国外看新闻,看新闻说过一次他参加什么会议的时候突然晕倒。”
“人上了年纪,各种毛病都有了,很正常。”孔菡故意讲的云淡风轻,
末了,终究是舍不得却又没办法,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劝你也没用,要是想回去,就回去看看吧。”
毕竟是骨肉至亲,要说一点都不想念不记挂,连苏语曼自己都不信。
苏语曼属于行动派,说做什么就做什么,上午决定了要回去看看颜忠,下午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孔菡眼泪汪汪地给她帮忙清点行李,豆大的泪滴扑哧扑哧地往下落:“你一个人在国外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啊,干嘛巴巴地赶回去自己找罪受,在我这儿住着多好……”
“伯母。”苏语曼胸口酸的跟喝了一大缸醋一样,她最受不得看别人掉眼泪,何况还是对她那么好的孔菡,“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您要是想见我,一个电话随时随地我就回来了。”
“你这丫头真是。”孔菡吸了吸鼻子,“就会说好听话哄我。”
苏语曼收拾好行李,佣人们帮着往她的车上搬,沐家那位大少爷往日里都是话多的恨不得拿胶带封住他的嘴,今儿却难得装一回深沉,沉默起来了。
“你愣着干嘛呢,快说点什么啊?”眼看着苏语曼已经把行李全都搬上车,正在挨个清点看看有没有漏下的,孔菡这边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一脚沐倾天,“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沐倾天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挪到了苏语曼身后。
不是没有话可说,是太多太多想说的话,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一张口就堵到了喉咙里,每一句都争先恐后地想跳出来。
你还会回来吗?
还会记起我吗?
我们还能回到在国外那几年互相陪伴的生活吗?
苏语曼刚说要回去的时候,沐倾天还没什么感受,现在看着她已经准备好东西,就要坐进车子里开走了,他才忽然有种真实感——苏语曼要走了,真的走了。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苏语曼再也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眼眶一圈密密麻麻的刺痛,像有根儿针在扎一样,
酸痛酸痛的,沐倾天知道那是流眼泪的前兆,可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偷偷掐着藏在口袋里的手指甲,忍住不让眼眶泛红。
“走了。”苏语曼绕着车子走了一大圈来到沐倾天面前,展开双臂,眼睛轻快地一眨,“不来个离别前的拥抱?”
沐倾天笑了笑,结结实实地抱了上去:“又不是不见面了。”
是啊,只是回家而已,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又不是生死诀别。
“我走了,你也好好的,要听伯母的话,多大的人了还整天跟小孩一样,让伯母操心。”苏语曼和他紧紧地抱着,头埋在他的胸前,感受着他温暖坚实的力量。
稍微一抬头就能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孔菡正朝她挥手再见,心里忽然一阵莫名的感动和踏实感。
一种和家人有关的感受,没错,是家人,不是朋友,这么多年苏语曼终于在心底给沐倾天找到一个准确的位置。
朋友总有疏离的那一天,爱人也许说不准哪天就会背叛你,只有家人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要是受委屈了就马上滚回来。”沐倾天用力地搂了两下苏语曼瘦弱的肩膀,坚硬的骨头像是刻在他心口上。
“我像是那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嘛。”苏语曼笑着锤了他一拳,“好了,别送了,再送我真哭你信不信。”
“语曼,要经常回来啊!”孔菡站在不远处沐倾天的身后大喊。
苏语曼挥了挥手,笑容散到天边,消逝在风中。
车子行驶在回颜家的路上,眼前的一切景象都那么熟悉,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中途等红绿灯的时候,苏语曼用手撑着额头靠在车窗上,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清秀的眉目间俱是深重的倦意。
累啊,怎么会不累呢。
只是不想表露在关心自己的人面前,还要害的他们一同担心受怕。
这些年拼命的工作,除了不想回忆起某人,还因为想忘掉那天晚上
被推下海的情景。
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都是因为梦到那晚寒凉如水的夜色,呼啸怒吼的海边浪花击碎在岩石上,有人伸手将她推入海中,她拼命的睁大双眼想看清是谁害死的她,眼前却出现司立轩冷酷无情的目光。
一个在她身上留下无法抹去的伤疤,一个在她心里刻下永久刻骨铭心的伤痕,只有一具皮囊内外都早已伤痕累累,缝缝补补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
永远都不会忘记,回国之前苏语曼就曾暗暗发过誓,终有一日,她一定将自己的痛苦加倍奉还。
脑子里塞满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这样回忆了一路,一会儿忽然激动浑身燥热,一会儿又如同那日坠入冰冷的深海寒意刺骨,在冷热交替的折磨里,颜家也越来越近。
苏语曼前脚刚走,沐倾天后一脚就跟颜家去了电话告诉他们苏语曼要回去的消息。
颜忠听了之后大喜,公司还在开一个很重要的股东大会他也顾不上了,匆匆忙忙赶回家里,其他人知道大小姐要回来也都兴奋的不行,家里家外都忙着打扫了一遍。
苏语曼下车的时候就看见从大门到客厅门口的庭院里,路两旁一字排开,整整齐齐地竖立着两排迎接她的佣人们。
呃——苏语曼有点不太适应这么隆重的场面,当年颜忠把她从苏家接回来的时候都没这么正式过。
“欢迎回来。”颜忠小跑着从屋里跑出来,前一秒他还在挑戴哪条领带好,后一秒听到门外有汽车声音,扔下领带就跑了出来。
苏语曼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情能再让她有大起大落的情绪起伏,可当她看到眼前那个佝偻着身子朝她跑过来的小老头的时候,还是悄悄地红了眼眶。
颜忠真的老了。
四年的光阴在他的身上无限延长,好像变成了十年那么久。
鬓角的头发已经花白,拄着桃花心木的拐杖晃晃悠悠地朝自己走过来,不
知道是因为太激动还是因为上次晕倒大病之后留下的后遗症,颜忠的身子一直发抖,抖得像寒风里孤立的枯树。
“外公。”苏语曼张了张嘴,胸口发胀。“我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啊。”颜忠抹了把浑浊的泪眼,他不再年轻,眼睛已经不再清亮,浑浊的眸子里似乎永远都蓄满眼泪。“是外公对不起你,是我没有好好顾着你。”
“外公你别说了。”苏语曼握住他那双枯树皮一样干裂的双手,“是我太任性,不该一走了之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唉,我听说了。你是因为跟立轩闹矛盾才一气之下……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呢。”颜忠叹了口气,明显地感觉到苏语曼听到某人的名字时笑容僵硬了一下,于是连忙改口道,“罢了罢了,不提往事了。”
颜忠牵着苏语曼的慢慢地往屋里走,走到雕花繁复的红木大门门口时,苏语曼突然犹豫了。
真的要回去吗?回去再次面对豪门的恩恩怨怨,和她那个城府深重心机歹毒的表哥继续斗得个你死我活?
心底不断有个声音在问,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怎么了语曼?”颜忠已经走上台阶,一回头却看见苏语曼还在原地发呆。
她微微仰着脖子,视线似乎落在屋顶上,又似乎飘向没有边际的天空,湛蓝无暇的蓝色映入她黑盈盈的眸子里。
颜忠仔细打量自己的外孙女,才发觉她此次回来之后,变了好多,外表上的成熟暂且不说,单是她的目光,神情,都变得似乎更深沉了些,不再是过去那个傻乎乎的丫头,透过眼睛就能看到她的内心深处。
大概所谓的成长便是如此,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成长,对苏语曼来说到底算不算好事。
“没什么,我们走吧。”苏语曼眨眨酸涩的眼睛,收回眼底的戾气,仿佛她还是多年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一蹦一跳走到颜忠跟前,亲昵地挽起他的胳膊。